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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2024-08-18 08:27:08 作者: 狂上加狂

  關於調往北海的決定,崔行舟其實也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做下的。

  但主要的原因並不是石家的排擠和皇帝的猜忌。

  身在京城呆了這麼久,崔行舟也算是熟諳了京城官場的人生百態,雖然他也能學著勾心鬥角,可是骨子裡卻厭煩透了。

  當今的聖上善用制衡之術,自己也不過是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鬥倒了綏王,熬敗了宮家以後,淮陽王曾經去自己的軍營走了走,發現昔日精武歷練的真州子弟兵,在京城這等繁華之地也漸漸變了。兵營里有私下斗篩子賭博者,更有結伴出營去逛花柳巷子的。

  安逸是兵者之大忌,長此以往,真州子弟兵將不再是那個征討仰山賊寇,平定西北的精銳之師。

  崔行舟當時立在城頭眺望北海方向想了許久,決定將朝堂讓給石家和仰山舊部去斗,而他則重掛帥印,征討北海。

  當崔行舟坦然接受帥印時,滿朝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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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就算劉淯先前也是不甚抱希望提出這個建議的。他壓根沒有指望崔行舟能親自前往,不過是希望從他的手裡調配出些兵馬支援北海,這樣既解了北海燃眉之急,又可以削弱崔行舟的軍權,一舉兩得。

  可是崔行舟卻一不做二不休,連自己帶兵馬盡數前往北海。

  那日朝堂之上,昔日未能殿試的狀元之才呈遞了洋洋灑灑的出征請願的奏章。奏章里細陳北海形式,以及當地百姓遭受的苦難,他與自己的子弟兵願意肝腦塗地,不殲滅倭人絕不歸還。

  崔行舟的聲音低沉而帶有磁性,一字一句讀出來時,帶著破釜沉舟之勢,聽者無不動容拭淚,胸口燃起的也是烈火熊熊。

  劉淯的臉卻聽得陰沉沉的,可是既然主動有人請願接過了這燙手山芋,劉淯自然也不好說些什麼,沉思良久,終於開口恩准了淮陽王的情願。

  那日散朝時,劉淯獨獨留下了崔行舟,君臣二人在御書房裡倒是難得心平氣和,開誠布公地聊了一個時辰。

  崔行舟收起了以前的狂妄之態,很是坦誠地與劉淯分析了眼下的朝政形式。

  他對劉淯道:「舉凡清明朝政,當廣開言路,善於養士。而非朋黨交錯,臣子請奏時須得權衡利弊,唯恐一言站隊,樹敵無數。眼下北海之患固然水深火熱,然朝廷積葉之下的暗火也不可小覷,埋線千里,一遭遇風復燃,便是汪洋火海。」

  劉淯明白崔行舟所指的是眼下石家與仰山舊部的爭鬥,群臣被迫紛紛站隊,每日群臣奏請的要麼是雞毛蒜皮的小事,要不然就是為了挖一條水渠由哪方主管而斗得你死我活,半天斗不出個結果。

  兩派最近難得意見統一的事情,就是送淮陽王去北海剿滅倭人。

  現下聽崔行舟直言不諱地說出這事,劉淯其實也感同身受,長嘆一聲道:「卿之言,說得太容易,可是真正實施起來也是太難。不然卿為會決定遠避北海?」

  崔行舟恭謹施禮道:「萬歲看似性情隨和,實則胸有韜略,不然也不會歷經波折,鬥倒妖后重返日下。但如今萬歲已經穩坐金鑾,當明白治國與攻城之不同。如今朝中恩科在即,還望陛下能多多選拔無畏無懼的清流之士,相信他們會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協助陛下守住朝綱社稷。而臣乃一武夫,留在朝中也是無用,倒不如去邊疆為陛下攘除禍亂,讓陛下心無旁騖專心整治大燕山河。」

  聽到這裡,劉淯也是聽明白了,崔行舟是在諫言他選拔清流,摒棄石家與舊部這些冥頑不化,攜功自重的老臣。

  這其實是歷朝歷代開國皇帝慣用的法子,跟隨君王打天下的臣子,當明白急流勇退的道理。

  不過劉淯萬萬沒有想到,給他提出這種中肯建言的會是崔行舟。

  他慢慢地嘆了一聲,突然開口道:「時至今日,朕才明白,她為何會獨獨選了你。你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這一點上,朕……不如你,若是你我能早一些認識,也許你我也能成為生死之交……」

  說到這時,劉淯略覺心酸,若是崔行舟與他早些成為至交,他也許就不好意思跟自己爭搶眠棠了……

  崔行舟連忙跪地道:「萬歲謬讚了,只願臣若沒有能馬革裹屍,回朝向陛下奏報凱旋時,陛下也能盡解了隱患,給天下百姓以朗朗干坤。」

  一時間,君臣二人倒是難得推心置腹,一團和氣。

  不過崔行舟回來跟眠棠簡單說了些情況時,眠棠想了想,心有餘悸道:「……幸好你沒有真是跟萬歲成了知己,那麼你我可能就無緣……」

  崔行舟卻不以為意地抱起她,看了看道:「那是為何?」

  「當時是朋友之妻豈可欺了!」眠棠眨巴眼睛道。

  崔行舟卻不以為意地一笑:「若是真那般,我自然給更得替他照顧好你。君子之交坦蕩蕩,若是連這個都容不了,倒也不必相交。」

  聽了他這等狂妄之言,眠棠頓時想起了那位日日期盼著她成遺孀的趙侯爺……得,只當自己什麼都沒說。她倒是忘了,崔行舟能深結下來的友人,其實沒有幾個是好東西。女人當前,兄弟都是可以插刀的。

  只是決定了征討北海的消息,崔行舟最後才告知太妃。

  楚太妃聽說兒子又要那等蠻荒之地搏命後,又是哭得肝腸寸斷,只說自己命運多舛,沒有兒孫滿堂的命。

  崔芙知道的倒是比太妃多些,聽聞弟弟實際上是主動請纓後,便私下裡找眠棠勸解一下崔行舟再考慮一下,那等子蠻荒之地,若是水土不服,很有可能是有去無回的。

  另外眠棠和小熠兒也跟去,豈不是太胡鬧了!那裡瘴氣那麼大,女人和孩子怎麼受得住?

  眠棠正領著一院子的丫鬟們用草紙包著藥材。

  當初在西北時,自學成才的蹩腳郎中這幾日看了許多適合兩廣一帶養生的方子。這祛濕湯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眠棠這幾日除了打點行裝外,還準備了不少到那裡熬湯喝的藥材。

  聽了姐姐的話,眠棠一邊利落地抓回正把人參往嘴裡塞的小熠兒,一邊笑著道:「我若是不跟去,到時候你和母親又要擔心著王爺的冷暖起居了。姐姐放心,我已經請了位以前長居嶺南的郎中,讓他一路隨行,至於小熠兒的飲食用水,我也會精心些的。你看熠兒也不是那種天生嬌弱的孩兒,我可是一直按著鄉間養娃的習慣,他能爬時,就是穿著襖子在院子的地方爬,跟在父母身邊,就算苦些累些,也總比一家子不得團圓好……倒是姐姐你可想好了,要不要讓王爺把八字帖子摔回到李大人的臉上?」

  這幾日,慶國公府又來鬧了幾次,立意要將錦兒帶走,雖然最後都被淮陽王出面哄攆獲取了,可是崔芙也上火了起來,嘴角都生出的水泡。

  今日她看柳眠棠準備得那麼周詳,心裡倒是生出了主意,聽眠棠問起,她才緩緩道:「我尋思著……也跟你一樣,同意了李大人的婚事後,跟你們一道去嶺南……」

  這下輪到眠棠嚇了一跳:「姐姐,那可是什麼人都能呆住的地方,你可想好了啊!」

  崔芙笑了笑:「你和小熠兒都能去,我和錦兒又怎麼去不得?慶國公府的人性,我可知道,那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就算我回真州,他們也得上門鬧,到時候行舟不在,我跟母親豈不是要日日心煩。既然如此,他們家不是鬧著要人嗎?那讓他家去嶺南要好了。錦兒是我的命根子,誰都帶走不!」

  崔芙的做了決定,只聽得李大人欣喜若狂,只再次慷慨破費,置辦好了彩禮,先運到淮陽王府拜見岳母大人。

  楚太妃上下打量著李光才,覺得單看樣貌,可沒前任女婿那麼文雅俊秀。

  而且這李家底也略薄了些,雖則他有幾房遠方親戚也是顯貴,可是到了他這一支上就敗落下來。若是李廣才本人爭氣,這門楣也就能娶個鄉間地主的女兒罷了。

  楚太妃是憋著一股氣,立意要女兒二婚嫁得體面,好好羞煞一下慶國公府的。可女兒到頭來,卻選了這個父母全亡的窮光蛋。

  像這類科舉入仕的清流,滿京城一抓一大把。他淮陽王府若是招攬這樣的上門女婿,最起碼也得挑個樣子好看些的啊!

  楚太妃看新女婿,是越看越不滿意。

  奈何這麼個其貌不揚的小子,也不知道給女兒灌了什麼迷魂湯,她倒貼嫁妝也願意嫁。

  兒子行舟看起來,也不反覆的樣子,還說李光才胸懷錦繡韜略,讓母親別太市儈看人。

  楚太妃拿不定主意,便私下裡問眠棠。眠棠一邊替婆婆把著平安脈,一邊說:「李大人是早早就戀慕著姐姐,她嫁人後都一直不曾他娶。可見是個不將就的。而且他性情好,待錦兒和善,這點就比金山銀山都強。我看他跟姐姐談論詩詞歌賦,也是投緣,說的那些詞,我都聽不懂。既然性情好,有話聊,又真心愛姐姐,有什麼不能嫁的?那慶國公府倒是門楣高,郭奕長得也人模狗樣的,可嫁過去時那糟心的日子,是人過的嗎?母親,您可別太以貌取人!」

  楚太妃,一瞪眼:「我以貌取人?若是我家行舟長得樣子不好,他當初那般騙你,你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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