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熱鬧

  一早，李大牛一行人便抬著花轎，敲鑼打鼓，浩浩湯湯往新娘家走去了，好不熱鬧。幾乎每個人都穿著喜慶顏色的袍子，準新郎李大牛更是穿著大紅袍，一頭黑色青絲梳得整整齊齊，在頭上綰了個頗為正式的髮髻。臉上像上過妝似的，意氣風發，儀表堂堂。李大牛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談吐流利，十分得體地回答過路人的祝福。

  顧小曼和扶昊予自然也在隊伍中間，現在時間還早，她本來是可以在家中睡到接近中午，再跑去李大牛家吃喜酒的。但顧小曼實在太過熱情，一定要目睹娶親全程，早早地拉著扶昊予到了李大牛家。

  李大牛的媳婦兒是隔壁村李家人，家境還算富足，小媳婦兒也長得清秀，聽說眉眼好看極了，李大牛自個兒也覺著滿意。李大牛家裡以前還算小康，自從他腿瘸了，家境便一日不如一日。後來虧得顧小曼，才逐漸恢復元氣。之所以能取到這麼個媳婦兒，也是多虧了顧小曼。兩個李家雖然門當戶對，誰家嫁女兒不想嫁個大戶人家？本來女方家裡還有些猶豫，聽說李大牛是在顧小曼手下做工的，立馬便同意了這樁婚事。

  廢話，在萬縣周邊，誰不知道顧小曼的美容館和國醫堂啊？從各個小村里到萬縣打工的，很多都被美容館給雇了去。顧小曼也算是為周邊發展做了貢獻，自然人人都敬她得不行。

  但別說李大牛了，他一家人見顧小曼賞臉來參加自家兒子的婚宴，都挨個兒圍上來感謝，惹得顧小曼怪不好意思的。李大牛家雖然也在顧家寨，但離顧小曼家比較遠，因此以往村子裡一些流言，他們也沒有在意過。如今回想起來，更是覺著有先見之明。李大牛的父母笑得開花了似的。

  

  終於一切整理得當，一行人抬著花轎便出發，整一個熱鬧非凡。顧小曼看見李大牛走在最前面紅光滿面卻又從容的樣子，不禁感慨。明明前些日子，看上去還是個少年。如今做了新郎，新娘都還沒娶回家，就十足的大人模樣了。也不知毛三那孩子現在，是開心還是難過。想到毛三，顧小曼就伸著頭在隊伍里找人，很快便在末尾看到了那個少年。

  毛三一個人走在最後，孤零零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怯怯笑容，眼眶卻濕濕的。乍一看看不出他究竟是喜是悲，但靠近了仔細看，便能從他的眼中，看到若隱若現的喜色。他是真心為朋友的成長感到開心。

  到了新娘家，那邊兒也早早就圍了不少人，新娘家的院子裝飾得十分喜慶，四處掛著紅綢，跟過年似的。然而大門緊閉，新娘娘家人雖然聚在門口，卻是一副要將李大牛擋在門外的架勢。李大牛不斷作揖拱手，娘家人卻絲毫沒有讓他進去的意思。

  顧小曼好奇：「他們怎麼把新郎給擋在門外呀？這是後悔了嗎？」可後悔的話，又哪兒會把院子裝飾得如此喜慶？

  「小曼還真是不沾凡間煙塵。」扶昊予輕笑，彈彈她的頭，「新娘的家人是在考驗李大牛，看他是不是真有誠意取新娘回家。李大牛這時就需要做兩件事了，第一件便是說，想方設法說服新娘那邊的人讓自己進去。若是說不服，就做第二件事，發紅包發花果吃食，這時候娘家人多半便會放他進去了。可是要是李大牛沒了耐心，對他們發火，那麼人人都覺著他是個爆脾氣的，往後也不會對姑娘好，這門親事也就黃了。」

  果然如扶昊予所說，李大牛滿臉討好，又不失男子氣概風度，不停和新娘那邊的人周旋。見他們不肯讓路，最後扭頭將早已準備好的瓜果、紅包拿出來往人群中灑，人們一陣熱鬧的歡呼，大門便打開了。

  李大牛完全掩蓋不住臉上的喜色，咧嘴露出一個無比幸福的笑容，便走了進去。跟著他的大多數人也進了院門，顧小曼和扶昊予則在外面等著。裡面實在太擠了，她雖然想知道會發生些什麼，卻懶得去擠。扶昊予解釋道：「除了院門，裡面還有重重疊疊好幾道門，李大牛要像方才那般過五關斬六將，才能取得媳婦兒。」

  顧小曼點頭，伸著頭往院中望去。裡面擠成一團，每個人的臉上卻都帶著笑容，那笑容極具感染力，顧小曼看了一會兒，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了。她忍不住地想，是不是自己和扶昊予成婚之時，也會是這般熱鬧？

  她抬眸與扶昊予對視，自然也看見了他眼中的笑意。顧小曼立刻明白，扶昊予也在想類似的事情，而且比她想得還要深。驀地臉頰便有些發燙。

  氣氛難得，旁邊人的注意力都在院中，扶昊予趁著這空檔，低頭快速在顧小曼嘴唇上啄了一下。

  「你幹什麼！這旁邊這麼多人呢。」顧小曼臉頰發紅。扶昊予卻輕輕一笑：「放心，沒人看見。」說著又要低頭。

  顧小曼正糾結要不要躲開時，人群突然從院子中涌了出來。扶昊予將她護在懷裡，輕巧地一動，便移到了旁邊的空地上，沒人注意到他們。原來是李大牛抱著媳婦兒從房間中出來了。

  那媳婦兒全身穿著紅色大袍，衣裳上面點綴各類金銀珠寶，看得出家境是殷實的。新娘頭上蓋著紅蓋頭，因此不知模樣是否清秀。但身形的確十分小巧玲瓏，整個人都窩在李大牛懷裡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風俗原因，顧小曼原以為會是媒婆帶著姑娘出來，卻不想是李大牛親自抱出來的。不過這樣，也別有一番風味。李大牛抱著心愛的姑娘，臉上終於帶著幾分孩子氣的憨厚笑容。看得顧小曼心裡也暖暖的。

  扶昊予湊到她耳邊，緩緩問道：「他成婚，為何你也會覺著幸福？」

  「嗯？」顧小曼愣了片刻，隨即道：「因為幸福也是會傳染的啊。想想，李大牛從此以後便有了心疼他的媳婦兒，每天不管工作到多晚，也會有一盞燈為他留著，也會有一個人坐在燈旁。繡著小樣，靜靜等他回家。待他進屋，便熱一壺酒，替他驅掉在外沾惹的寒氣。整個人從裡到外，都暖透了吧。

  再以後，便會有一群牙牙學語的孩子，跟在他身後喊爸爸。他會教他們成長，一路保護他們。直至他們挨個兒成家立業。這樣的生活，想想就很幸福吧。」

  扶昊予輕柔地問：「這是小曼想要的生活嗎？」

  然而顧小曼笑容一滯：「不是。」毫不猶豫。

  李大牛的生活就如顧小曼所說那般，幸福，卻循規蹈矩，沒有一絲一毫的變數，一眼就能望到未來。可是顧小曼不一樣，她註定不會過這樣普普通通、風平浪靜的日子。所以，她才會愈加珍視這種平凡且簡單的幸福。

  「嗯。那我們便不過這種日子。」扶昊予拉上她的手，兩人再次混入浩浩湯湯的人群中，跟著牛三往回家的路上走。

  顧小曼喜歡他說的話，喜歡與他牽手走在人群中。茫茫人海，只有他兩人的心，是相連的。

  再到牛家，便是吃晚宴的時候了，顧小曼和扶昊予隨意找了個地兒坐下。她一邊聽周圍人嘰嘰喳喳聊著村里村外的各類八卦，一邊用手撐著下巴四處看，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

  她又注意到了毛三，那孩子一人坐在角落裡，和周圍的人也搭不上話。雖然眼中神色還是喜的，卻顯得有些落寞孤寂。離上菜還有一段時間，反正閒著也是閒著，顧小曼簡單和扶昊予打個招呼，便擠到毛三身邊坐下了。

  毛三正望著李大牛的方向，他在和新娘家裡人談笑，從容自若，臉上也是笑意盈盈。顧小曼讀出毛三眼中的熾熱情緒，用力拍了下他的頭，將他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回來：「怎麼？羨慕李大牛？」

  「顧姐姐！」毛三猛地回過神來，低聲道，「有、有點兒。」

  「放心，你以後也會娶媳婦兒的。」顧小曼說著摸摸他雜亂的頭髮，給擼順了。

  「真的嗎？」毛三眼睛一眨一眨的，「我不僅覺著，李大牛看起來好幸福好開心，顧姐姐和扶哥哥也是。如果以後能和你們一樣就好了。」

  「誒？」果然這老實孩子說話實誠得緊，顧小曼微微臉紅，換了個話題，「你現在有想好未來的規劃了嗎？」

  毛三重重地點頭，卻猛然想起什麼似的，有些躲閃顧小曼的目光。顧小曼摸他頭的手力道立馬加重了：「想說什麼便說，在顧姐姐面前磨磨唧唧算什麼！」

  「我……我想等故人村建得差不多了，便離開顧家村，到外面的世界闖闖。」毛三偷偷瞟了一眼顧小曼，怯怯道。

  顧小曼早已料到了毛三的想法，不然她也不會去人牙子那兒買那麼多人了。聽到毛三親口說出來，反而欣慰道：「你想做什麼就放心去做，姐姐支持你！」

  顧小曼哪兒能想到，自己隨口一句話，竟讓往後西南地區的霸主，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