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024-08-17 07:04:14 作者: 榶酥

  第13章

  柳襄心頭的大石落地,腳步都輕快了幾分,這是她這幾日離開明王府最早的一日,她決定先找個醫館包紮脖子上的傷,再尋個酒樓去吃一頓,壓壓驚。

  只可惜,宋長策不在。

  這個念頭剛落,便瞧見一個熟悉的人影一瘸一拐的往明王府而來。

  柳襄怔了怔,加快腳步迎上去:「宋長策,你怎麼來了?」

  宋長策看見她也是一愣,隨後看到她脖頸上的傷,眼神一變:「姑娘受傷了,誰做的,謝蘅?」

  柳襄見他一副立刻要衝進明王府討說法的架勢,忙道:「沒事,是我不小心撞到劍上的。」

  宋長策皺著眉頭將信將疑的看著她。

  柳襄便又道:「你覺得金疙瘩世子能傷到我?」

  

  確實,謝蘅不可能傷到柳襄。

  宋長策沉聲道:「怎麼撞上去的?」

  柳襄想了想,委婉道:「謝蘅提著劍,我用脖子撞在他劍刃上了。」

  宋長策:「……」

  那不就是謝蘅砍的!

  「苦肉計,苦肉計。」

  柳襄一把拉住宋長策,將他拽離明王府,臉不紅心不跳道:「今天可總算見到他人了,若不想點辦法讓他心軟,這事還不知道要何時才能過去。」

  宋長策沉聲道:「現在過去了?」

  柳襄搖頭:「沒有,但找到突破口了,想來要不了幾日了,對了,你還沒說你來這裡作甚?」

  宋長策如實道:「我聽暮雨說姑娘這兩日日日都在明王府待到天黑方回,我擔心姑娘被欺負便過來看看,那鎖情環是我給姑娘的,理應也承擔責任。」

  柳襄皺眉瞥了眼他的腳:「這是我造的孽,跟你有什麼關係,這次動真格了?」

  宋長策嗯啊了聲:「我爹親自打的十棍。」

  柳襄:「……」

  「嬸嬸這回沒抓宋伯伯的臉?」

  宋長策扯了扯唇:「就差是混合雙打了。」

  柳襄心虛的摸了摸鼻子,拉著他胳膊道:「走,請你吃頓好吃的補償你。」

  「啃個豬蹄吧?」宋長策道:「以形補形。」

  「行,給你點十個。」

  宋長策:「…我又不是真的豬。」

  「昭昭!」

  二人正說話間,前方傳來一道聲音,柳襄擡頭望去,見是喬祐年,忙揮了揮手:「二表哥。」

  喬祐年快步走到二人跟前,一眼就看到柳襄脖頸上的血,臉色立變:「謝蘅傷你了!」

  「太過分了,我去找他算帳!」

  柳襄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他:「二表哥,我沒事。」

  喬祐年雙眼冒火:「都這樣了還沒事,你好歹也是陛下親封的將軍,他怎麼能傷你!一點風度都沒有!」

  柳襄一樣的藉口又說了一遍:「二表哥我真的沒事,這是我不小心撞他劍上的,跟他沒有關係。」

  「二表哥來這裡是做什麼呢?」

  喬祐年皺了皺眉:「當真?」

  「千真萬確。」柳襄。

  喬祐年這才消了點氣,道:「我聽聞你這兩日在這明王府一待就是一天,擔心那小氣鬼為難你,便過來看看。」

  「不對,好端端的,那小氣鬼拿什麼劍啊。」

  柳襄:「……」

  這怎麼又繞回來了。

  「他……舞劍。」

  喬祐年:「……」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柳襄,似乎在說你看我信不信。

  「好啦我餓了,我們去啃豬蹄。」柳襄不由分說的一手扶著宋長策,一手拽著喬祐年往前走。

  喬祐年皺眉:「為什麼要啃豬蹄?」

  柳襄:「以形補形。」

  喬祐年:「……」

  他這才注意到宋長策,看著柳襄摻著他,他繼續皺眉:「這是?」

  宋長策沒見過喬祐年,但聽柳襄喚他二表哥,便也猜到了他的身份,聞言道:「我叫宋長策,是姑娘的副將,見過喬二公子。」

  喬祐年眉頭這才微松。

  原來是昭昭那個帶她逃婚去當土匪的那個竹馬。

  「你腿怎麼了?謝蘅打你了?」

  宋長策一時無言。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姑娘的表哥說,那個鎖世子的銀環是他送的。

  萬一再挨頓打呢?

  最後,他學柳襄胡扯:「我……舞劍摔的。」

  喬祐年:「……」

  「你們是不是看我好騙?我好歹也是刑部的人,撒謊時能不能稍微尊重點我的官職?」

  「知道了表哥。」

  柳襄強行將他拖走:「我們走快一點,豬蹄要賣完了。」

  「這還不到午時哪那麼快就賣完了,就算賣完了我出雙倍錢讓他們現做,先去找個醫館,把傷處理了。」

  「該死的謝蘅,這筆帳遲早得跟他算!」

  陽光下,三道影子被拉的長長的,高束的馬尾,喋喋不休的罵聲,一瘸一拐的滑稽,都充滿著少年人的朝氣。

  酒樓之上,臨窗而坐的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許久後他放下杯子,站起身道:「回宮。」

  侍衛立刻跟上:「二皇子不去見世子了嗎?」

  謝澹頭也不回道:「不必了。」

  _

  喬祐年最後還是從宋長策嘴裡磨出了真相,他一言難盡的盯著宋長策:「你膽子是真大,先前帶昭昭逃婚去做土匪,現在又給昭昭弄來個什麼鎖情環鎖了謝蘅,該說不說,我都有點佩服你。」

  「退一萬步來講,你這頓軍棍也挨得不冤。」

  他算是第一次見到比他還能闖禍的人。

  宋長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誇獎,但礙於對方身份,他只能扯著唇笑。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他絕對不會把那該死的鎖情環帶回將軍府!

  「菜來了。」

  柳襄不想再討論這件事,趕緊打岔道:「宋長策你多吃點。」

  喬祐年是不太喜歡啃豬蹄的,但看宋長策實在啃的太香了,他也忍不住夾了一個。

  不知是不是錯覺,好像今天的豬蹄確實香了不少。

  這頓飯,三人把食不言寢不語發揮到了極致。

  桌上如風捲殘雲般空空如也,三人饜足的靠在椅子上舒服的眯起眼。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家的菜味道如此好?」喬祐年喟嘆道。

  柳襄正要開口,卻聽樓下傳來一陣吵鬧。

  宋長策與柳襄同時起身靠在窗邊去聽,動作迅速的讓喬祐年咂舌。

  喬祐年瞥了眼宋長策的腿,嘴角抽了抽:「這會兒不疼了?」

  宋長策不知哪兒來的瓜子,分給他一把,道:「喬二哥,來看熱鬧。」

  一頓飯,喬二公子就成了喬二哥。

  喬祐年神色複雜的看著靠在窗戶兩邊默契十足的人,他怎麼越看越般配呢?他們當真就成不了嗎?

  最終,喬祐年還是捏著瓜子趴到了二人給他留的窗戶中間空位上。

  「分明是你先撞上來的,怎麼就成了我推你,我未曾與你計較,你倒要訛我,這是何道理?」

  柳襄和宋長策同時擡頭,對視一眼後,柳襄道:「聲音有些耳熟?」

  宋長策:「再聽聽。」

  二人動作整齊,似無形中裹著一層薄膜將其他人隔絕在外。

  喬祐年:「……」

  他和他哥好像都沒這麼默契吧。

  「你胡說,明明就是你推我我才摔的,我這玉佩可是上好的暖玉製成,值三十兩銀子,你必須得賠我!」一道稍微尖銳的聲音響起。

  周遭百姓聞言都議論紛紛。

  「三十兩?這也太誇張了。」

  「是啊,這莫不是來訛人的。」

  「我看這成色,好像是街南那家小攤上的,一兩銀子可以買十個。

  「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點像。」

  那人顯然有些急了,拉著人繼續嚎:「我不管,我這玉佩就值三十兩,你不賠便不許走!」

  「你們讀書人最是明理,不會不懂得摔壞人東西要賠的道理吧?可別仗著有點有點功名在身就欺負我們老百姓,你若不賠,我就去衙門告狀,讓朝廷知道你們這些學子的品行,放榜在即,看朝廷還敢不敢用你!」

  很顯然,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周遭人聞言都知道書生這怕是遇上地痞流氓了,這種人最是難纏,惹上就輕易甩不掉,頓時,許多人都往後退去,尤其是也住在這家客棧的書生,似乎生怕那人轉移目標訛上他們。

  書生不耐的想將腳抽出來,可不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將人甩開,掙扎間,他的臉隱約漏出了茶棚。

  柳襄宋長策同時認出了他。

  當歸客棧外的青衣書生!

  喬祐年此時已是聽不下去,氣憤的一掌拍在窗台,道:「我倒要去看看,是什麼敢當街訛學子!」

  然他還未來得及轉身,卻見那書生從懷裡掏出一塊墜子,狠狠摔在地上,然後學著那地痞一屁股坐到地上,喊道:「這是我祖傳的玉墜,如今被你撞碎我回去可怎麼交代,你得賠我。」

  周圍人皆是怔住,那地痞也被他驚的停止了喊叫,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道:「不是,你明明是自己摔碎的!」

  書生不由分說的緊緊抱住他的手臂,絕望而哀悸的指控道:「明明是你撞碎的為何不認帳,這墜子到我這裡已經傳了五代了,價值已過百兩,你必須得賠我,你若不賠我便要去衙門告狀,我倒要看看這玉京城還有沒有公道王法了!」

  「百兩?你怎麼不去搶啊!」

  地痞心知遇到了硬茬,一邊甩開書生一邊喊道:「這麼多人了都看見了啊,方才明明是你自己摔的,跟我無關啊。」

  然周圍的人卻立刻一鬨而散。

  顯然,無一人會為他作證。

  地痞頓時就慌了。

  「既然你不願意賠,那我跟我去見官吧。」書生從地上爬起來,拽著地痞道:「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方?可是玉京本地人士,莫不是瞧我們城外來的好欺負,故意在此害人,你必須得跟我去見官,我們好好分說分說!」

  地痞哪肯真的願意跟他去見官,一把推開他就撒腿跑了。

  書生在後頭探頭喊道:「你跑什麼啊,你那玉佩值三十兩你不要了啊,你只需要賠我七十兩就行了啊,別跑啊,回來啊。」

  地痞健步如風,轉眼就消失在了街頭。

  書生臉上的急切頃刻間消散,他淡然的拍了拍長衫上的灰,上前去撿碎掉的墜子。

  樓上三人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喬祐年長在名門世家,哪裡見過這種扯皮,眼裡閃著奇異的光,讚嘆道:「這書生好生厲害啊。」

  柳襄和宋長策對此到是屢見不鮮,但,那溫潤清雅的書生使這樣的招數,難免有些違和。

  「這人你們認識啊?」

  想起方才二人的反應,喬祐年不由問道。

  柳襄宋長策同時轉身,回答:「認識。」

  喬祐年:「……」

  他看著那兩道背影,好像更覺得他們般配了,難道他們當真不能試試嗎?

  柳襄宋長策壓根不知喬祐年心頭在琢磨什麼,二人走下酒樓時,書生已經將碎渣子都撿起來毫不留念的放入了垃圾簍中,顯然。那墜子並非是什麼傳家寶。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一回頭就看到柳襄,他先是一怔,而後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迎上來:「姑娘,好巧,你也在這裡。」

  說罷,他似是想起了什麼,停住腳步,後退了一步拱手拜下:「見過雲麾將軍。」

  柳襄頷首回了禮,道:「又見面了。」

  宋長策笑看著書生道:「兄台讓人刮目相看啊。」

  第一次見面,他以為他是古板不知變通的書呆子,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面。

  書生愣了愣後,便明白方才一切大約是被他們看在了眼裡,不過他倒也不覺有什麼丟了顏面的,自如的朝宋長策拱手行禮:「中郎將。」

  這些日子柳府風頭無兩,就連多個丫鬟都能被外人傳揚出去,宋槐江父子被冊封的事自然也早就傳遍了玉京。

  當然,也包括柳襄在宮宴上的『壯舉』。

  宋長策擡手扶他,道:「再次相逢即是有緣,不知公子貴姓?」

  書生直起身子看了眼柳襄後,道:「免貴姓褚,名公羨。」

  喬祐年出來看見書生後眼眸一亮。

  四妹妹跟他說過,昭昭曾在當歸客棧遇見過一個書生,還說若將來嫁人必是要嫁長得書生那樣好看的人。

  眼前這書生確實是俊俏,且幾人都相識,莫非他正是昭昭口中那個書生?

  喬祐年看了看宋長策,又看了看書生,一時竟有些左右為難。

  好像都和昭昭挺配的啊。

  褚公羨被喬祐年用奇怪的眼神盯了半晌,自然不可能忽略,他轉頭望去,道:「這位是?」

  柳襄介紹道:「這是我二表哥,喬祐年。」

  柳襄的表哥,又姓喬,褚公羨立刻就明白了喬祐年的身份,神態更添恭謹,拱手道:「原來是喬家公子,失禮了。」

  若早知喬家人在此,他方才或許該換種方法,免得叫喬家人以為他並非正經讀書人。

  喬家在讀書人眼中可謂是巔峰的存在,但凡學子,無不對喬家抱有敬畏之心。

  喬祐年回禮:「褚兄客氣。」

  簡單寒暄兩句,喬祐年便問道:「還有幾日便要放榜,褚兄可有把握?」

  在喬祐年面前,褚公羨少了些上回的傲氣,謙遜道:「還尚未可知。」

  喬祐年喔了聲,想了想後他取下腰間玉佩遞給褚公羨:「我入的是刑部,想來跟你干係不大,你若是需要,便拿著這玉佩去喬家尋喬相年。」

  褚公羨沒想到這巨大的驚喜就這麼砸到了他的頭上,一時竟震驚無言。

  而周遭看熱鬧的書生亦是面色各異,等反應過來後都不由心中懊悔,那可是喬家啊!那可是喬相年,喬家未來的家主啊,就這麼就能結識到了?!

  若早知方才鬧那一場能得到喬二公子這塊玉佩,他們當時一定去那地痞跟前哭天搶地糾纏一番!

  喬祐年見褚公羨發愣,便徑直將玉佩塞到了他手裡:「你放心,你只管去尋,我哥見到玉佩一定會見你的。」

  褚公羨握緊玉佩,彎腰又是一禮:「多謝喬二公子。」

  他進京之前做夢也沒想到竟然能這麼快結識喬家人,若是能見到喬老先生,聽老先生幾句教誨,他也算是此生無憾了!

  不過,褚公羨略感詫異的看向喬祐年。

  喬家世代子弟無不進翰林院,進刑部的這還是頭一個吧。

  不過這話他自不會冒然問出口,只再次朝喬祐年道了謝。

  臨分別之際,褚公羨還是沒忍住問了柳襄脖子上的傷,短短一個多時辰被問了三回,柳襄這回熟練道:「練劍時不慎傷著了,無妨。」

  褚公羨又問起宋長策的腿,宋長策不假思索道:「蹦太高從石階上摔下來了。」

  喬祐年眼皮子狂跳。

  這二人胡扯起來真是如出一轍。

  褚公羨並未生疑,恰到好處的關切了幾句後,便拱手與幾人告辭。

  走出這條街後,柳襄宋長策也和喬祐年道了別,回了將軍府。

  而喬祐年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走了喬相年的玉佩,在喬相年無聲的詢問中,他道:「反正都長一樣,我們換一換。」

  喬相年:「……你空手跟我換?」

  喬祐年將玉佩套在指尖搖晃著出了門,留下一句:「你那塊應該很快就會有人給你送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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