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2024-08-17 07:04:12 作者: 榶酥

  第10章

  震驚之中,喬祐年不由想起了昨日他同柳襄說過的話。

  『昭昭無需生懼,若他欺負你,我定替你撐腰』

  

  喬祐年咽了咽口水,面上苦澀難言。

  他那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是昭昭先動的手。

  他收回昨天的話,此時的謝蘅絕對敢忤逆父親和二叔!

  「還愣著做什麼,把人給本王弄走!」

  明王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怒吼道。

  重雲面色為難道:「稟王爺,雲麾將軍和世子的手腕鎖到了一起。」

  明王:「……」

  他呆滯了片刻後,怒不可遏的轉頭瞪著柳清陽,眼神似要吃人。

  柳清陽硬著頭皮拱手致歉:「王爺息怒。」

  這時,聖上與皇后娘娘,貴妃娘娘也都走了過來,看著這一幕,幾人臉上亦是萬分複雜。

  「這……」

  聖上看了看明王,又看了看柳清陽,一個是他的幼弟,一個是朝廷大功臣,今日宴會的主角,他冷靜下來,努力將這碗水端平:「來人,快看看這銀環如何解?」

  殿前將軍這時總算回過了神,從人群中出列,腳步虛浮的走到謝蘅柳襄跟前蹲下,因銀環緊緊貼著謝蘅和柳襄的手腕,他不敢伸手去碰,仔細觀察半晌後,誠惶誠恐道:「稟陛下,臣沒見過這等精妙的銀環。」

  聖上心頭一驚:「解不開?」

  殿前將軍躊躇片刻後,朝謝蘅道:「世子得罪了。」

  謝蘅忍著怒氣閉上眼。

  殿前將軍便伸手研究他手腕上的銀環,不久之後,他額上隱隱開始滲著薄汗,而謝蘅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謝蘅忍不住悶哼了聲,他才趕緊收回手,驚慌請罪:「稟陛下,這銀環臣解不開,越用力此環便收的越緊。」

  明王大步上前端詳一番,見謝蘅的手腕被緊緊扣著,已隱現紅痕,他也顧不得什麼風度,指著柳清陽罵道:「柳清陽,你生的好女兒!」

  柳清陽不占理自無法反駁,沉著臉朝柳襄道:「阿襄,這銀環如何解?」

  然久久沒等到回應,他正繼續詢問,柳襄卻一頭栽到謝蘅懷裡。

  睡著了。

  殿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柳襄的手臂還在謝蘅脖頸上,栽下去時唇正好貼合在謝蘅的頸部。

  謝蘅身子一僵,下意識想將她甩開,可她坐在他的腿上鎖住他的手腕,讓他動不了分毫。

  他但凡手上用力,那該死的銀環就緊緊的嚳著他,擠的骨頭生疼。

  大約是因氣過了頭,慢慢地謝蘅竟詭異般的平靜了下來。

  浸著寒霜和殺氣的雙眼注視著虛空。

  他該要怎麼弄死她。

  聖上扶了扶額,看向柳清陽:「雩風,你可有辦法解?」

  柳清陽心道他若有辦法解,他何至於等到現在,他頷首如實道:「臣未曾見過這個東西。」

  要讓他知道到底是誰把這東西給阿襄的,他非得……

  「陛下。」

  一道心虛且微弱的聲音突然傳來。

  柳清陽冷冷的回眸,對上宋長策欲哭無淚的臉。

  柳清陽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宋槐江也似明白了什麼,狠狠瞪向宋長策。

  聖上自也看出了什麼,但並未深究,只是道:「中郎將知道解法?」

  宋長策頂著數道視線,心中一慌,脫口而出道:「此乃鎖情環,據說被同時鎖住的人會永遠在一起,永不分離。」

  他這話一出,明王火氣更大了:「誰問你這是什麼東西了!立刻給本王解了!」

  「立……立刻不了。」

  宋長策被吼的身軀一震,下意識道。

  明王:「……?!」

  好在宋長策很快就反應過來,忙找補道:「每對鎖情環只有一把鑰匙,除了這把鑰匙任何東西都打不開。」

  謝蘅裹挾著無盡的戾氣一字一句道:「鑰匙在哪?」

  宋長策縮了縮脖子,不確定道:「應該在將軍身上吧?」

  他那時走的急,沒看到將軍帶了鎖情環,更不知道將軍有沒有將鑰匙帶上。

  皇后聞言喚來貼身宮女,吩咐道:「去找找。」

  貼身宮女硬著頭皮走到謝蘅跟前,卻躊躇不動。

  柳襄幾乎是貼著謝蘅的,她若伸手,必然會碰到謝蘅。

  再給她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碰謝蘅啊!

  場面一時間僵持了下來。

  最終,還是聖上喊了貼身內侍來:「你去。」

  內侍走到謝蘅跟前,道了聲得罪了,用手背隔著衣裳輕輕碰了碰柳襄的腰間。

  若有鑰匙,必然會硌手。

  很快,內侍收回手,朝聖上稟報:「稟陛下,將軍身上沒有鑰匙。」

  謝蘅眼底殺氣更重了。

  聖上頭疼的扶了扶額,這都叫什麼事啊!

  「若將軍身上沒有,或許,在府中。」

  宋長策硬著頭皮道。

  柳清陽看向宋槐江,宋槐江頷首快步離開,順手將宋長策拎走了。

  宋長策自知闖了禍,半點不敢反抗,乖乖的被宋槐江揪著出宮。

  宮中到驃騎將軍府就算是快馬加鞭,最快也要小半個時辰,也就意味著這期間謝蘅和柳襄要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柳襄倒是栽在人懷裡睡的安穩,謝蘅就沒那麼好過了。

  陌生的香氣強勢的侵蝕在他鼻尖,脖頸上因呼吸傳來規律的癢意,她的存在感過於強烈,即便他想說服自己忽略也做不到。

  為了不那麼難熬,他開始在心裡給柳襄想死法。

  宮宴本就接近尾聲,聖上也就此下令散了宮宴,眾朝臣雖都想看熱鬧,但誰也不敢拂聖上旨意,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露華台。

  喬家幾人到此時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這事該要怎麼收場,他們誰心裡都沒底。

  喬大人怕柳清陽一人無法應付,便與崔氏和喬家兄弟留了下來,作為柳襄的母族中人,他們留在這裡也沒人會置喙。

  朝臣散去後,露華台頓時就空曠了許多,聖上為了端平這碗水,吩咐太子和二皇子寸步不離的守著柳清陽和明王,生怕一個不注意,這二人就打了起來。

  皇后和皇貴妃的臉色也都不大好看。

  原本她們盯上了柳襄,可經她這麼一鬧,今日計劃的求聖旨賜婚也就擱置了。

  柳清陽尷尬而心虛的立著,餘光瞥到皇后和皇貴妃的神情,竟苦中做樂的想,這事好像也不全然是壞事。

  但……謝蘅。

  柳清陽無聲一嘆。

  但凡換個人他都不用如此苦惱,大不了就求一道賜婚聖旨,可謝蘅這個女婿……他著實要不起。

  明王一直盯著柳清陽,將他所有神色盡收眼底,見他突然嘆氣,心中火氣蹭的就沖了上來,一把推開謝澹,怒道:「你嘆什麼氣?你還有臉嘆氣?」

  明王少時也曾上過戰場,這些年手上功夫也沒落下,若非謝澹也有功夫在身,被他這一推定是要摔個跟頭。

  謝澹知明王在氣頭上,並沒有放在心上,站穩後趕緊追了上去,攔住明王:「皇叔,您冷靜。」

  另一旁,太子也趕緊擋在柳清陽跟前。

  「柳清陽你給我滾出來,當什麼縮頭烏龜呢!」

  明王再氣也不可能真傷著謝澹和對儲君動手,只能隔著謝邵和謝澹朝柳清陽罵道:「當年你不顧一切非要帶著個奶娃娃離開京城去守邊關,多少人都勸不住你,如今你自己好生看看,女兒被你教成什麼樣,你對得起喬家娘子嗎?」

  提起喬婉渝,柳清陽臉色頓時就變了。

  「你一意孤行要離開這傷心之地,自個兒離開就是,何必帶著奶娃娃去受那苦!」明王繼續罵道:「喬家書香名門,還怕教養不出一個好姑娘嗎?柳清陽你就是自私!裝什麼深情!我呸!」

  聖上皺了皺眉,斥道:「九弟!」

  皇后也蹙眉道:「九弟莫不是吃醉酒了!」

  柳清陽握了握雙拳,繞過太子而出,太子忙攔住他:「大將軍息怒,皇叔吃醉了酒又在氣頭上,大將軍莫要放在心上。」

  柳清陽忍著火氣,沉聲道:「殿下,無妨。」

  謝邵左右為難間不由看向聖上,聖上正沉思該如何端平這碗水,並沒有注意到謝邵的視線,謝邵便看向喬大爺,見喬大爺輕輕點了點頭,他才頷首讓開。

  「柳清陽你這個膽小的縮頭烏龜,本王打心底里瞧不起你!你既打定主意呆在邊關如今還回來作甚,你回來就回來,禍害本王兒子作甚,當年你還沒將本王禍害夠嗎?」

  謝邵一讓開,明王也就繞過謝澹指著柳清陽鼻子罵道:「這十八年間,你但凡為這丫頭著想過,就不會跟個鵪鶉一樣縮在那黃沙中,喬家娘子若是泉下有知,非將你罵的狗血淋頭!」

  「你看本王作甚,怎麼,想打架?來啊,別以為本王怕了你!」

  柳清陽並不想打架,雖然明王罵的難聽,但他並沒有罵錯。

  他就是自私,膽小,否則昭昭也不會跟著他吃那麼多苦頭。

  她本該在繁華的玉京長大,學書明理,平安喜樂,而不是手握刀槍跟著他馳騁沙場。

  柳清陽怔愣間,明王已是一拳頭揮了過來。

  他本能躲開,但他若躲開,那一拳必定要打在他身後的謝邵身上,柳清陽便不躲不閃,生生受下了這一拳。

  「九弟住手!」

  聖上怒喝了聲,剛要上前就被皇后拉住。

  皇后朝聖上搖了搖頭,輕聲道:「陛下,讓他們像以往一樣,自己解決吧。」

  聖上微微一怔,這才想起在很多年前,雩風和九弟打架根本不是什麼稀奇事。

  那時他們正年少,都正是血氣方剛時,他們曾一起在喬家私塾上過一段時間學,九弟和雩風都是差不多的暴脾氣,而相比起來雩風更甚,他犯起渾來壓根不會管你是不是皇子,壓在身下就是一通揍。

  九弟大概是挨雩風拳頭挨的最多的。

  他也拉過很多次架,但沒一次成功。

  如今,那一幕幕竟已恍若隔世。

  聖上愣神之間,明王和柳清陽早已打做一團。

  太子和二皇子想去拉架,但侍衛怕他們受傷,各自攔著自己的主子,宮女也將皇后和皇貴妃擋在身後。

  喬相年和喬祐年緊皺著眉頭,一時都有些無措。

  兩個人露出同一種神情時,竟叫人一眼分不清誰是誰。

  相比起來,喬大爺和崔氏要淡然得多。

  這樣的場景對於他們來說實在算不上陌生。

  那會兒,聖上明王在喬家柳清陽在喬家上學那段時間,崔氏也在,那時候他們都正值年少,烏泱泱十幾個人坐在課堂,將帝師鬧的經常要罷課。

  而其中鬧的最凶的就是明王和柳清陽。

  兩人好像天生不對頭,什麼都要爭一爭,帝師判不了他們的官司了,就由他們自己拳頭定輸贏。

  柳清陽那是確實混不吝,脾氣上來按著明王就揍,誰也勸不住,明王少數打贏了的那幾回,都是因為喬婉渝在。

  有喬婉渝在,柳清陽即便前一刻是要將天捅破的架勢,後一刻也能乖乖的站著脾氣盡收。

  明王抓住了他這個把柄,每每要打架了就讓人將喬婉渝請過來,屢試不爽。

  但喬婉渝也心疼柳清陽,幾次之後她就不去了。

  那是只覺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可後來每每再想起時,卻會不自覺的彎了唇角。

  那是獨屬於他們這一輩的少年時光,永遠也回不去的美好時光。

  謝蘅冷眼看著這一場鬧劇。

  無疑,這是他十八年來看的最大最精彩的一場熱鬧,若非他處於這場鬧劇的中心位,他一定會拍手叫好,若非這個瘋女人現在仍坐在他的腿上呼呼大睡,他或許也能調整心態,從中尋一尋樂趣。

  不知過了多久,不知是不是因為打累了,周遭終於安靜了下來。

  謝邵與謝澹上前各扶一人落座。

  早被聖上宣來等候在一旁的兩位太醫默契的上前給二人看診。

  柳清陽盯著有些眼熟的太醫皺著眉頭瞧了很久。

  太醫檢查完傷勢,擡眸對上他的視線,不輕不淡道:「柳大將軍還記得我。」

  不卑不亢寵辱不驚的態度,立刻就讓柳清陽想起了他。

  少年時,他每每和明王打完架,來替他看診的都是眼前這人。

  似是想到了什麼,柳清陽看向替明王診傷的太醫,果然也是一張熟悉的臉。

  柳清陽不由在心中暗笑,聖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執著於端平每一碗水。

  宋槐江帶著鑰匙回來見到柳清陽和明王身上都掛了彩,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似乎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喬相年在喬大爺的授意下上前接過鑰匙,打開了銀環。

  隨著銀環打開,這場熱鬧就算是暫時落幕了。

  謝蘅眼神冷厲的盯著喬相年,似乎一刻也不願意多忍耐。

  喬相年猶豫片刻,彎腰將柳襄從他懷裡抱了出來。

  謝邵和謝澹同時看向喬相年,皇后與皇貴妃亦如是。

  崔氏這時上前淡然吩咐:「相年,先送妹妹回去。」

  一句妹妹便算是做了解釋。

  皇后遂溫和道:「夜裡涼,小心莫著了風寒,太子,你去取件披風給雲麾將軍,送一送喬夫人和喬公子。」

  謝邵恭敬應是。

  皇貴妃冷冷看了眼謝澹,謝澹恍若未覺,朝謝蘅走去:「阿蘅可還好?我送你回去。」

  謝蘅沒動。

  倒不是他不想動,他是恨不得立刻起身離開這糟心的地方,但他退麻的厲害,根本動不了。

  但這話愛面子的謝蘅不可能說出來。

  於是,他活動了下手腕,冷冷看向柳清陽:「柳大將軍,此事打算如何處理?」

  柳清陽正由太醫上藥,聞言聲音沉沉道:「世子想怎麼處理?」

  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柳清陽方才已經琢磨過了,但他一時也沒想到如何善後。

  他沒同謝蘅打過交道,只從喬家聽過一二,可這遠不足以讓他了解謝蘅。

  既他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還不如讓謝蘅自己提。

  此事錯在他們,只要謝蘅提出的不是太離譜,他都答應。

  謝蘅拒絕了太醫過來給他上藥,緩過了那陣腿麻後,他道:「此事既是雲麾將軍所為,想必她早已想好了後果。」

  「重雲,我們回府。」

  柳清陽皺了皺眉頭。

  這意思是讓昭昭自己過去給他賠罪?

  明王沒再看柳清陽,與謝蘅朝聖上告退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待明王父子二人走遠,聖上才寬慰道:「雩風啊,朕也覺著這事讓他們自己處理即可,其實這事也不是什麼大事,無非是孩子們喝醉後的一場鬧劇,比起我們那會兒,還真算不得什麼。」

  聖上說罷又看向喬大爺,道:「㳕之,你說是吧?」

  喬大爺拱手道:「陛下說的是。」

  柳清陽便也起身道:「臣遵旨。」

  「嗐,這算什麼旨意,不過是與你們商議罷了,若孩子們解決不了,我們再出面也不遲。」聖上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時間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回去好好養傷,這兩日可別再打架了。」

  柳清陽自是應下,與喬大爺一同告退。

  待二人離開,聖上便朝內侍道:「明日一早,各送些傷藥,賞賜去,與以往一樣,不可厚此薄彼。」

  內侍頷首:「是,奴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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