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因為慣性的緣故，葉梵的身體一傾，她穩住了身形。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分明。

  葉梵只記得一句話。他會處理好一切。

  車窗外的風景快速地閃過，賀寒神色寡淡，撥通了關睿的電話。

  賀寒聲線不冷不淡：「你現在在哪？」

  關睿回答：「在公司。」

  賀寒嗯了一聲：「開一輛不常用的車過來。」

  關睿驚訝道：「你不會又……」

  賀寒的反應極為淡然：「我和葉梵又被跟拍了。」

  聽到葉梵的名字，關睿表示很鎮定，這已經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他強烈地懷疑，自己的老闆已經開始戀愛了。不然這段時間為什麼一拍完戲就玩失蹤？

  賀宅。

  嘟嘟坐在客廳的地上，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房間裡開著暖氣，嘟嘟的小臉紅撲撲的。

  嘟嘟面前堆著好多玩具，全都是適合他這個年紀玩的。

  賀老太太哪也沒去，就一直陪在嘟嘟的旁邊。

  「要不要玩這個？」賀老太太把玩具遞到嘟嘟的面前，「還要別的東西嗎？曾奶奶給嘟嘟買。」

  賀老太太恨不得把什麼都給嘟嘟，一臉寵溺地看著嘟嘟。

  嘟嘟仰著頭看向賀老太太：「嘟嘟家裡已經有很多玩具了，媽媽說要珍惜每一個玩具，曾奶奶不用給嘟嘟買。」

  賀老太太也知道不能對孩子太溺愛，但是她從來沒有和嘟嘟見過面，才會想把最好的都給他。

  賀老太太本就心疼賀寒年幼時就失去了母親，對於賀寒的兒子，她更是疼惜。沒想到反倒被嘟嘟這般年紀的孩子上了一課。

  賀老太太摸了摸嘟嘟的腦袋：「是曾奶奶想錯了，嘟嘟被媽媽教得真好。」

  這時，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賀老太太以為葉梵會跟著賀寒一起過來，她趕緊接起了電話。

  「喂，你們要到了嗎？」

  賀寒和葉梵被狗仔跟蹤，今晚沒辦法到賀宅了。賀寒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葉梵在我旁邊，我們被狗仔發現了。」

  賀老太太眼睛黯淡了幾分，她知道娛樂圈本就這樣：「你們開車一定要小心。」

  手機那頭傳來細微的聲響，賀寒似乎把手機交給了葉梵。

  葉梵開口，聲線柔和：「奶奶，嘟嘟先麻煩你照顧了。」

  賀老太太原本暗下去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她臉上浮起笑容：「一點也不麻煩，嘟嘟很乖的，你們路上一定要小心。」

  葉梵很禮貌地應了，賀老太太高興地掛了電話，剛才失望的神情一掃而空：「嘟嘟，我們接下來玩什麼呢？」

  賀老太太又開始專心陪起嘟嘟來。

  另一頭。

  狗仔跟了很久，但是賀寒的車駛進別墅區的時候，他們就在外面停了。

  這裡的管束極為嚴格，沒有外人能進來。所以，即便那群狗仔知道賀寒住在哪裡，但是他們也不能拍到別的新聞。

  已經入夜了，冬風漸冷。

  汽車停在了賀寒家的車庫裡，有通行證的關睿已經把車子準備好了。葉梵下了車，賀寒繼續開車出去，讓全部的狗仔都跟著他離開。

  葉梵在客廳里坐著，關睿要安排別的藝人的事情，他不想打擾到葉梵，就去了客房那邊開視頻會議。

  葉梵給嘟嘟打了一個電話。

  嘟嘟在賀宅過得很開心，賀老太太會親自送他回家。那樣一來，葉梵就不需要擔心了，她收起手機。

  葉梵才剛放下手機，頭頂上的燈忽然滅了，好像是因為停電。

  她隨意掃視了一眼客廳，目光一頓，在不遠處的一個柜子上停留。

  屋子裡沒有開燈，窗外落進來的光，將那個放滿黑膠唱片的柜子照得清楚分明。

  那裡，一張張黑膠唱片，擺放得整齊。

  夜已經深了，忽有某種感覺如潮水般淹沒了葉梵，那是一種疑惑，是每個人都會有的好奇心。

  刺得她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葉梵站了起來，朝著那個柜子走了過去，但她心頭一慌，又停下腳步。

  她此刻正踏在那個秘密的邊緣，每個細小的角落裡都染著樂聲的秘密。

  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觸摸到真相。

  幾秒鐘後。

  葉梵走到了柜子面前。玻璃門裡面，擺放著的正是那些黑膠唱片。

  她下定決心，輕輕打開了玻璃門，那個秘密這時正在向她敞開，觸手可及。

  葉梵的心緒翻滾，她向來都是一個平靜的人，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不能令她激動。

  但是此刻，葉梵卻無法克制住她的情緒。

  她的手微微顫抖，拿起了一張黑膠唱片，那是d小調小提琴協奏曲。

  與此同時，掀開了這一個秘密。

  葉梵緊抿著唇，額頭復上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她繼續拿起這裡的黑膠唱片，不斷查看。

  她眼神微閃，情緒完全不受控制。

  葉梵將黑膠唱片重新擺放整齊，她關上玻璃的門時，手還在顫抖著。

  因為。

  這裡的每一張黑膠唱片，都是她曾經在郵件中對H提到過的。

  賀寒從什麼時候開始收集的？

  他為什麼要把這些唱片這樣珍重地放在這裡？

  還有……他了解著她的一切，難道他一直都在關注著她的每一次進步嗎？

  無數的疑惑盤旋在腦海，葉梵怔怔地站在原地，眼角忽的泛起酸意。

  窗外的大雨滂沱，垂打著枝條，來勢猛烈。

  外面的光透過大雨鑽進窗子裡，細細小小的，映在地板上。

  她在追逐那道光的同時，他也在靠近她嗎？

  葉梵的眼淚無聲地落了下來，她也不知道現在自己應該想什麼，應該做什麼。

  等到賀寒回來，葉梵會當面問他，讓他替自己解決這個疑問。

  葉梵站在黑暗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的身體維持著同一個姿勢，雙腿發麻，也不知所覺。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隨著落下的雨滴，一點一點地流逝著，像是在倒沙漏。

  過了一會。

  「葉梵。」身後突然響起了關睿的聲音。

  葉梵猛地回過神來，她聽著關睿說話，心裡猜測。是不是賀寒回來了？

  她心裡又焦急又緊張，大腦好似被掏空了一塊，話也被堵在了喉嚨里，徹底發不出聲來。

  「狗仔已經走了，賀寒接到電話，明天的行程出了點問題。」關睿說，「他讓我先送你回家。」

  葉梵理了理她的情緒，她勉強講出話來：「嗯，好。」

  待到葉梵轉身的時候，她的表情已經恢復正常了，關睿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對勁。

  葉梵回到家的時候，嘟嘟已經在家裡等著了。

  葉梵沒有發現賀寒的身影，她斂起了眼底的失望，有些事只能當面說。她並不想打電話問賀寒。

  翌日，葉梵去了別墅。

  這已經是倒數第二期節目了，馬上選角就要結束。葉梵努力將昨晚發生的事情拋之腦後，

  葉梵希望，在這一期的節目上，她要展現出更高的水準。

  同時，賀寒看到她的表現，一定要比先前更優秀。她絕對不會讓他失望的。

  ……

  唐宅。

  唐錦的爸爸唐振才從國外回來，他在國外待了一段時間才把事情處理好。

  「阿錦現在在做什麼？」

  唐振不支持唐錦進娛樂圈，但是唐錦硬是堅持，他勸了幾次不管用，也就隨她去了。

  但是唐振對唐錦在娛樂圈的事情很少過問，他工作很忙，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才會問一下。

  簡蘭：「她現在正在參加一檔節目，和其他選手住在一起。」

  唐振：「我應該很快又要出門，你抽空去看看她，看她有什麼需要的？」

  簡蘭：「好，我明天就去看她。」

  唐振和簡蘭的感情很好，但是唐振的性子沉穩內斂，一般不外露。

  唐振看了簡蘭一眼，嘴角帶著隱約的笑意：「等這陣子忙過去了，我帶你去外面旅遊。」

  簡蘭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意溫柔：「好。」

  第二天，簡蘭先是給唐錦的經紀人打了電話，《巨星計劃》在錄製的過程中，選手不能回家的期間，家人可以來探望。

  簡蘭詢問了別墅的具體位置後，開車去了現場。

  簡蘭在別墅區的休息室等唐錦，唐錦收到簡蘭來的消息，馬上趕來了休息室。

  「媽媽。」唐錦快走幾步，坐在簡蘭的面前。

  「你怎麼來了？」

  簡蘭把裝著衣服的袋子放到唐錦邊上：「你爸爸回來了，催我來看看你。這些是新買的衣服，都是照著你的喜好買的。」

  唐錦和簡蘭撒著嬌：「還是媽媽心疼我。」

  簡蘭笑了笑：「能一起吃午餐嗎？會不會影響你的練習？」

  唐錦搖頭：「我無所謂。」

  休息室里有餐廳，可以給選手和選手的家人用餐的機會。

  簡蘭拿過菜單：「我記得你最喜歡紅燴義大利面，要吃這個，還是要吃其他的？」

  唐錦眸色一沉，但是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媽媽最了解我的口味，我就吃這個。」

  這是簡蘭喜歡吃的口味，所以先前唐錦才會說自己喜歡。其實，唐錦根本就不喜歡吃紅燴義大利面。

  唐錦離家有段時間了，差點忘了自己還要偽裝。

  唐錦心情不好，吃飯的時候也食之無味，卻硬是強迫自己吃完。唐錦享受著不屬於她的一切。

  但她卻作繭自縛，同時勉強自己成為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有什麼比整天帶著假面具更煎熬的呢。

  唐錦朝簡蘭笑了笑：「媽媽，你先回去吧？我還要練習呢。」

  簡蘭沒有察覺出唐錦的不對，點頭：「你回去吧，我先去趟公司就回家。」

  唐錦和簡蘭告別，一背過身，臉就立即拉了下來。

  等唐錦離開後，簡蘭沒有立即離開，她剛好收到了秘書發來的簡訊，說是最近的工程出了點小問題。

  簡蘭馬上給秘書回了個電話，提出了應急方案，她和秘書說自己會很快趕回公司。

  簡蘭掛掉電話後，站起身準備離開，葉梵從外面走了進來。簡蘭的腳步微微一頓，她沒有猶豫多久，就改變了主意。

  「葉梵。」

  簡蘭主動走到葉梵身邊：「我能坐在你對面嗎？」她指了指葉梵前面的空位。

  葉梵聽到聲音，轉頭看去，看到說話的人竟是簡蘭，她眼神微閃，唇角浮起一抹笑。

  「當然可以。」

  葉梵看向簡蘭：「您是來看唐錦的嗎？」

  簡蘭點頭：「嗯，你家人來過嗎？」

  葉梵淡淡地笑了笑：「我和我的媽媽關係不太好，大學的時候我就搬出來住了。」

  葉梵的語氣輕描淡寫，但卻讓簡蘭心裡緊了緊。

  簡蘭有些遲疑地問道：「能冒昧地問一下你的家人嗎？」簡蘭向來很有素養，從來不會問這些問題。

  但是面對葉梵的時候，她卻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有關於葉梵的一切。

  葉梵沒有避諱：「我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我還有一個正在讀書的妹妹，我就是家裡的家長，不過我和妹妹的關係也很一般。」

  簡蘭心一抽，葉梵簡簡單單的幾句話，簡蘭卻能夠想像出葉梵在家裡的情況。

  這時，葉梵點的餐已經上來了，是一碗單調的蔬菜粥。葉梵拿著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

  簡蘭不禁關心道：「你只吃蔬菜粥會沒有體力的。」

  葉梵聽到簡蘭關心的語氣，臉上不由帶上點笑：「我的胃不好，所以吃這個反倒比較好。」

  因為葉梵不知道接下來的比賽會比些什麼，一直在練習，胃也變差了。

  簡蘭眉心微蹙，她的視線在葉梵的身上停留了一會。儘管葉梵穿著冬天的大衣，卻依舊能看出她身材纖瘦。

  不知道是她的心理作用，還是其他，她感覺比起上次見到葉梵的時候，葉梵更瘦了，下巴也更尖了。

  簡蘭不受控制地鼻子一酸，但她很快就緩過神來，斂下了自己的情緒。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簡蘭從包里拿出手機：「能和你留個電話嗎？」

  葉梵一怔，很快應了，和簡蘭交換了號碼。

  在葉梵低頭輸著聯繫人的姓名時，下意識打上了媽媽兩個字，她瞬間回神，趕緊刪掉，隨即打上了簡蘭的名字。

  在葉梵恍神的時候，簡蘭突然開口：「我希望你以後也能好好照顧自己，你現在這個樣子很讓人擔心。」

  葉梵指尖一頓，眼睛發澀，但她的面上卻沒有顯示自己的情緒。

  葉梵擡頭看向簡蘭，看到簡蘭眼底的關切之色，她的語氣又放軟了幾分：「我會的。」

  在葉梵和簡蘭聊著天的時候，原本離開餐廳的唐錦去而復返。因為簡蘭給她的東西被她落在了餐廳里，她準備回來拿。

  但讓唐錦沒想到的是，早就應該離開的簡蘭依舊還在餐廳，而她的對面卻坐著一個完全意想不到的人，葉梵。

  簡蘭看向葉梵的時候，眼底溫柔，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另一個孩子。

  唐錦和簡蘭相處了這麼多年，她早就熟悉簡蘭的眼睛。

  其他人都說，簡蘭生的最美的，就是她的那雙眼睛，眼尾微揚，看人的時候，眉目流轉。

  可惜的是，卻沒有遺傳給她的女兒。

  只有唐錦知道，就算她再出生幾次，也不可能有簡蘭的那雙眼睛，別說是眼睛了，她的五官沒有一處和唐家人相似的。

  這是唐錦一直耿耿於懷的，但葉梵卻得到了她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在這一刻，唐錦才發現，葉梵有著一雙和簡蘭極為相似的眼睛。

  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了，像得讓她害怕。

  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莫名的恐慌湧上唐錦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