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24-08-16 21:09:49
作者: 輕黯
許意濃用拿起勺子舀了一點蛋糕送進口中,奶油的香甜從舌尖開始散開,很快密布在整個口腔,愈發濃郁,接著她又把那帶著「生日快樂」四個字的巧克力片吃掉了。
她已經好多年沒吃過蛋糕了,出國後每年生日吳老師都會發來叮囑語音。
「寶貝生日快樂,今天要記得自己去買個蛋糕吃。」
她雖然每次都回的好,可最後卻並沒有買,前兩年還會從蛋糕店的櫥窗經過看看那些漂亮的成品,後來索性去都不去了。
因為她覺得年紀越來越大這種事有什麼好值得慶祝的,還特地買蛋糕慶祝,傻不傻?從此她也沒有了過生日的習慣……
又吃了幾口蛋糕她就沒再吃了。
大概太久沒吃奶油了,才吃一點就膩了,而且她覺得他買的蛋糕中看不中用,一點都不好吃,吃多了嗓子裡齁甜齁甜的。
於是她把蛋糕往桌上隨便一放,打開一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就去行李里翻煙抽了。
夜闌人散盡,沒多會兒房間到處瀰漫著濃郁的菸草味,菸灰缸里也不知不覺都是堆砌的菸頭,說起來以前她還挺討厭這嗆鼻的菸草味的,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起沉溺於其中戒都戒不掉的,她覺得這會兒如果有點兒紅酒就更好了,可惜這家酒店提供的酒都是Rio那種果酒,她不喜歡,而那個只動了幾口的蛋糕就那麼安靜地躺在桌上,她沒扔就這麼放置著,眼睜睜看著上面的奶油慢慢軟化掉,變得癟塌塌再也沒有了先前的精緻美麗,就像這夜再美,終會隨著天亮而消逝。
移開視線,把最後一根菸蒂按滅在菸灰缸里,許意濃攏了攏酒店的睡袍一股腦地倒在了床上,她空靈地望著天花板,再伸出手掌張開五指,燈光從她指縫中流淌下來,星星點點地灑在她的臉上,身上,慢慢地她再縮回手,遮住視線擋在了自己的眼上,房內安靜得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
腦海里不住浮現養護院裡奶奶的模樣,她眼眶越發灼熱,雙手覆蓋在臉上抹了抹她又突然坐了起來,像是被什麼東西牽引著起身去把那蛋糕拿了起來,她走到電視櫃旁蹲下,打開了下面的小冰箱打算放進去冷藏,可她發現那冰箱裡雖然放滿了飲料卻沒什麼冷氣,燈也是暗的。
她重新站起來給前台打電話。
「你好,我是7252客人,我房間的冰箱好像壞了,麻煩派人來幫我看一下好嗎?」
「好的,我們這就安排,請您稍等。」
很快人來了,許意濃看她擺弄了一會兒,最後卻抱歉地告訴她,「不好意思女士,這個冰箱確實出了問題,目前不能正常使用了。」
許意濃問:「是什麼原因?」
工作人員解釋,「我們是一家老酒店,在H市年代很久了,可能是有些設施還沒及時淘汰,所以……但是這種情況很少發生的。」
不知為什麼,這牽強的理由許意濃聽著竟莫名生出一股煩躁來,問道,「那你們每次清理房間不檢查的嗎?就這麼把有問題的房間交付給下一位顧客?老店的服務不是應該更嚴謹嗎?」
工作人員忙打招呼,「不好意思女士,確實是我們的問題,但這一時半會兒確實也解決不了,附近馬上就要搞汽車峰會,這兩天酒店全滿,要擱平時碰到這種情況我早就給您換房了。」
許意濃再看看那冰箱,只覺得自己真是點兒背,她斂斂情緒確認,「不能修好了嗎?」
「要等明天了。」工作人員看看那塊蛋糕又說,「如果是要放東西冷藏,我們可以幫您處理的,您什麼時候想要就打電話給我們,再給您送來,您看可以嗎?」
許意濃聽著麻煩,她搖搖頭說,「算了算了。」
這件事就這麼不了了之,等工作人員離去,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她一向不是個喜歡為難人的個性,剛剛竟為一塊蛋糕咄咄逼人起來,腦抽了?
她再也不去看那蛋糕了,扭頭就掀開被子躺回到床上。
不就一塊蛋糕嗎?本來她也不喜歡吃,大費那個周章幹嘛?睡覺!
第二天一早許意濃跟於崢直接約在大堂碰頭。
「沒睡好?」雖然她化了妝,但於崢覺得她略顯疲憊。
她也沒否認,「有點認床。」
於崢看了她一眼,繼而往外走,「往後出差的機會還很多。」
許意濃跟上,「嗯,以後習慣就好了。」
兩人來到逐影H市分部,他們被那裡的BOM接待後於崢還要去跟中層會面,許意濃很知趣地說,「我找個能辦公的地方待著就行。」
於是分部的BOM總監立刻安排人帶許意濃去備用辦公桌。
走之前於崢還叮囑了一句,「我這邊不會太早,到了飯點你就跟這裡同事一起去食堂用餐。」
許意濃笑笑,打趣,「領導,我不是小孩子。」
於崢唇角也微浮,沒再說什麼,往會議室去了。
他們兵分兩路,許意濃坐下後摸到電腦也很快進入工作狀態,她回復了幾封郵件,又登系統搭了幾個BOM,同時審批了組了幾個流程再盯了一下項目進度,一系列處理好已經到了中午。
分部的同事熱情地要帶她去食堂用餐,許意濃看了看時間跟她說,「謝謝,但我中午有約了,我出去吃。」
那位同事哦了一聲,把自己的工作牌給她,「那你把我工作牌隨身帶著,不然回頭保安不讓你進來。」
許意濃接過,「好的,謝謝啊。」
「不客氣的。」
許意濃把工作牌塞進包里就出了去了,她滴滴叫了一輛計程車,目的地是昨天那家養護院。
她始終還是放不下奶奶,想再看看她。
可是到了那裡,想進去卻沒昨晚那麼容易了,今天前台換了一個年長的護士,看到她問是來詢問床位還是來探訪老人的。
許意濃忙說,「我是家屬,來探訪的。」
護士:「哪位老人的家屬啊?」
她報上奶奶的名字。
護士抽出一本文件夾翻了翻,停在一頁,又看看她,「你是老人什麼人啊?」
沒想到她盤查那麼仔細,許意濃一時啞然。
護士把文件夾往台上一攤,「現在老人們都午休了,這個老人的探訪人里我對你也沒任何印象,沒家屬帶著我不能隨便讓你進去的啊小姑娘。」
許意濃向前一步解釋,「我昨晚有來過,前台是另一個值班護士,她可以證明我是家屬。」
護士問,「我們晚上值班護士是兩個,你說哪個?」
許意濃一時無言以對,一聽知道是不好隨意糊弄了,想了想心一橫,她硬著頭皮說,「我,我是老人她孫媳婦。」
護士再擡眼,「那你老公呢?」
「他今天沒時間,所以讓我來看老人家。」
護士手一攤,「那你出示一下結婚證,老人的孫子我倒是有點印象的,看到照片就知道了。」
「我沒帶。」許意濃面露為難之色,還說得有模有樣,「這東西跟身份證不一樣,沒人隨身帶啊。」
護士卻一板一眼,「那不行,你別看我們這兒是私立養老院,也是有規章制度的,總不能來個人說是親屬就放進來,那不亂套了?要出了什麼事我也是有責任的呀。」說著邊拎起座機邊翻之前的探訪簿記錄找登記信息,「這樣吧,我給你老公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身份核實好就讓你進去。」
這個護士這麼較真負責出乎了許意濃的意料,看她低頭撥號動作,她怎麼可能讓她打出那個電話給王驍歧,心底嘆了口氣決定另闢蹊徑,下一秒她跟變臉似的秒換了一副表情,同時伸手制止護士的動作,「等一下!」
護士按數字的手一停,露出不解的探尋目光。
許意濃眼眶漸漸泛紅,聲音還帶著一絲哽咽,「姐姐,都說家醜不可外揚,不瞞你說,我跟我老公早就離婚了。」話到此處,她故意仰起頭像是倔強得不讓眼淚掉下來,還深呼了一口氣,「可是奶奶待我這個孫媳婦好,把我當親孫女,我也把她當親奶奶,那個家只有奶奶真心待我,我很他好幾次吵架看在奶奶的面上我都忍了,可再忍還是過不下去了,最後走到離婚這一步,他心也是狠,讓我淨身出戶,淨身出戶啊。」她聲音裡帶著一縷顫音。
都是女人,護士聽得心也跟著揪了起來,心想這什麼男人,這麼漂亮的老婆心怎麼那麼狠吶?
許意濃捂著胸口繼續「賣慘」,情緒說來就來,她擡手又作勢抹抹眼眶,「以前受的那些委屈既然離婚了也就算了,可他,可他不讓我見奶奶。你是不知道,我問了多少親戚朋友才知道奶奶被安置到了這兒,找得我都快絕望了。」情緒上來了,她雙手指尖往前台上一扒,泫然欲泣,「姐姐,你看我大老遠來一趟,就讓進去看看老人盡個孝吧,我不會耽誤太久,看看她就走,好嗎?」她那雙靈動的眼裡蓄著晶瑩,只要眨一下就會滾落下來,可謂楚楚可憐。
人心畢竟是肉長的,這一出還真讓那護士動容了,再從她的外貌穿著打扮上怎麼看都覺得她是個體面人,不到萬不得已應該不會走到這一步,也就把規矩作罷了。
她手揚了揚,「好好好,行了行了,進吧進吧,注意時間啊。」
許意濃眼底一亮,應允,「好的,謝謝姐姐。」
「唉,快去吧。」
許意濃按照昨天的路徑摸進奶奶所在的房間,奶奶正在睡覺。
她輕手輕腳靠過去沒有吵醒她,把她被子掖到頸下蓋嚴實,確保密不透風,而後才坐在床沿凝視著奶奶的睡顏。
奶奶睡得很熟,她坐了很久一直不忍打擾,只在走之前她俯身靠在奶奶頭旁,舉起手機自拍了一張跟奶奶的合照,然後撫了撫奶奶的手低喃說了句,「奶奶,對不起。」
……
獨自走出老人房的時候,她看到走廊里掛著的公示白板上記錄著幾行數據。
第一行:本區本周健康老人45人
第二行:本區本周病痛老人10人
第三行:本區本周去世老人3人
看到最後一行許意濃的心中驟然荒涼一片,密密麻麻的痛感紛至沓來,她手攥緊,長長的指甲嵌得掌心生疼。
因為她覺得自己透過這短短的三行已經看到了奶奶的往後餘生。
手機乍然震動,她低頭一看是於崢打來的,最後朝奶奶的病床望了一眼,她還在沉睡。
無力與挫敗感籠罩著全身,如同被人扼住了嗓子,卻無可奈何,她狠了狠心,緊握著手機終是離去了。
「出去了?」離房間遠了些她才接起電話。
「嗯。」此刻許意濃心情沉重,沒什麼別的心思,只想應付完他趕緊掛斷。
「下午這邊就沒什麼特別的事了,如果你昨天沒休息好可以不用來了,直接回酒店吧,等晚上其他組員來再一起聚個餐。」於崢倒不是催她回公司的。
「不用,明天全組參加峰會,我還有幾個BOM流程沒審批,不及時處理好會影響試製業務。」不過許意濃斷然拒絕。
這讓於崢也有些意外,其他拋開暫不談,她的工作態度於崢倒是挺欣賞的。
他說,「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在這兒等你。」
「好的於總。」
掛了電話她已走回前台,那護士看她出來,這會兒看起來比先前剛來的時候和顏悅色多了,還主動問她,「走了啊?」
許意濃點點頭說了句,「嗯,謝謝。」
「沒事。」
但她走出幾步又折返,做出欲言又止狀,「姐姐,我今天來的事,你千萬別……」
那護士一副心裡有數樣,「我懂,我懂,肯定一字不提,你放心吧。」
目的達到,許意濃這才真的轉身離去。
#
這一天過得很忙碌也渾噩,組員們晚上都抵達了H市,許意濃卻以有事為由缺席了聚餐,其實就是想自己靜靜不想被鬧騰。
她回到酒店,昨日的蛋糕原封不動地躺在原位,只是過了一夜一天,它早就失去了昨日鮮嫩的模樣,她也沒去檢查那冰箱有沒有修好,好與不好,這蛋糕都壞了。
其實很多東西都是這樣,即使能擁有,卻終究短暫,註定是留不住的。
她疲憊地把外套脫掉扔在了太妃椅上,換上浴袍又卸妝洗了臉,隨手從茶食台拆了一盒泡麵準備對付一下今天的晚飯,燒水的功夫她拿起了煙和打火機,此時房門鈴被人按響。
是她回來時候在前台叫的打掃衛生阿姨,早上出去的匆忙,她休息勿擾的燈忘了關掉,酒店白天沒給她打掃房間。
阿姨一進來看到她桌上的菸灰缸那麼多菸頭,再看她嘴裡還銜著煙,忍不住說,「姑娘,你還年輕,抽太多煙對身體不好。」
許意濃聞言看過去,以為是阿姨嫌煙味沖,立刻將剛點著的煙按滅在菸灰缸里。
「不好意思啊阿姨,熏著你了。」她忙去開窗戶通風。
阿姨邊擦拭桌子邊說沒事,又問,「你們這些小年輕,是不是在大城市工作壓力太大了啊?需要抽菸喝酒來解壓?其實還有很多方式的嘛,去唱唱歌啊,旅旅遊啊,還有談談戀愛嘛。」
風從外面淌進,吹得許意濃髮絲飄動,她捋捋頭髮,只笑笑,「是啊,但每個人解壓的方式不同吧。」
阿姨不再多言,悶頭繼續做事,看到桌上那殘剩的蛋糕她順手一端。
許意濃以為她就要扔了,下意識張口阻止,「阿姨!那個不要扔!」
阿姨擦好桌子一邊把蛋糕放下又去擦拭另一邊,「我是把它挪開一點好擦桌子,顧客沒說不要的東西我們是不會自作主張扔的,放心好了。」
許意濃唇瓣微啟,為自己剛才過激的行為失神,最後無聲點點頭。
阿姨也不忘提醒她,「不過這蛋糕我看已經不新鮮了,你還是不要吃了,別吃壞了肚子不值當。」
許意濃嗯了一聲,環臂靠在落地窗前望著外面的長夜燈火。
突然房門被敲了敲,許意濃一看,大開著的房門口除了阿姨放置的保潔推車,還多了一個於崢。
「於總?」許意濃以為他有事,立刻把外套重新套上裹嚴實後才走過去,「你們吃飯結束了嗎?」
她已經卸了妝,這還是於崢第一回 看到她素顏的樣子,跟平日裡的濃妝完全不同的感覺,少了幾分高冷多了幾分減齡的學生氣,好像看上去更容易親近了,而從他的角度還能看到她身後茶几上放著的一盒拆過的泡麵。
他收回視線微微挑眉,「不跟我們一起吃飯,卻一個人窩在房間裡吃泡麵?」
許意濃被當場抓包,訕訕道,「剛剛確實有點事。」見他也沒揪著不放便打岔,「您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事。」他插在風衣中的手抽出,遞過來一板創可貼,「我看你昨天走路不是很舒服,今天還沒換鞋,應該是只帶了一雙高跟鞋,我想,明天峰會你應該會需要這個。」
沒想到他這麼細心注意到這些,許意濃不好意思的同時也有些猶豫。
於崢有所洞悉,朗朗一笑,「剛吃完飯跟他們一起經過一家便利店,你們小左說要買木糖醇,我也順便進去買了酸奶消消食,沒讓找零就拿了這個。」把東西往她面前更近一送,「拿著吧,明天站比坐的時間多,既然帶你們來,我就要關照好你們每個人。」
許意濃到底還是伸手接了,「謝謝於總。」
「不客氣。」他收手,「早點休息,明天見。」
「明天見。」
許意濃站在門口目送他回房,正好阿姨也把房間打掃完了,她一轉身對上阿姨的笑,「我這邊打掃好了。」
那笑容里包含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曖昧,許意濃一目了然,心裡卻也很不舒服。
但她也不能多說什麼,只能說,「麻煩您了。」側側身讓她出去了。
門關上,她的世界又重回清淨。
於崢既是領導也是個男人,連剛剛根本不了解他們的陌生人都會因為他晚上的造訪產生誤會,更何況若被同事們撞見了會有什麼看法,而且他離過婚就是單身,她可不想有什麼閒言碎語傳出來。
注視著手中的那板創可貼,她覺得自己以後跟於崢還是保持些距離比較好。
翌日,汽車峰會如期而至,各大汽車品牌齊聚一堂,場面十分盛大,也來了不少該領域的國內外專家。
峰會還沒開幕前是參加者自由交流時間,很多人會趁著這段時間抓住一切機遇去拜訪,高談闊論,仿佛處處都透著機遇。
許意濃今天身著一套白色的Maxmara的連體褲,外搭同色系的Edition女式西裝,既顯腿長又顯幹練,十分惹眼。
他們進場沒多久組裡人就說要去上廁所散開了,許意濃本想趁著還沒正式開始自己到處走走看看,誰知剛起這念頭,於崢一個回眸看了過來,「人多,跟緊了。」
她其實挺想說:大哥,我在日本的時候這種級別的大型峰應該不比你參加的少,一個大活人還會丟了不成?
所以明人不說暗話,她想跟他打個招呼就單獨行動,「於總,我……」
「於總!」誰知剛開口就被對面來的一行人打斷。
「……」好吧,她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男人們這一來二去的寒暄就沒完沒了了,沒幾個來回的交談是不會隨便結束的。
許意濃安靜地站在於崢斜後方,領導在做交談時她只能像個女陪同一樣耐心傾聽,雖然腳跟已經貼了創可貼卻也耐不住長時間的站立,為了讓腳稍微舒服些,她時不時地得調整站姿。
於崢在交談的過程中會稍稍用餘光掃一眼周邊,瞥到她不時晃動的身影便適度調整了節奏,縮短了話題,提前好幾分鐘結束了這場交談。
正事談完那些人才注意到於崢身旁站著個美女。
「這位是?」
於崢便介紹,「我們部門新來的BOM主管工程師許意濃,也是我們公司很有潛力的海歸新人,她的老東家是日本TX。」
一聽到TX,所有人眼底微微一亮,開始有意無意地跟她有所交流起來並了解她的履歷。
「TX旗下公司眾多,不知許工之前是就職於哪家?」
「我之前是在日本總部研究院工作。」許意濃微笑作答努力給他們留下印象,同時也順勢禮貌地給他們遞上自己的名片,這樣引得大家開始互相交換名片,她都一一收好穩妥放置在包中。
現在看起來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社交,說不定哪天大家就會從陌生人變成合作夥伴甚至同事,不管什麼時候人總要留一手,是機會興許也是後路,她也沒打算一輩子待在一個公司,有備無患總沒錯。
這裡交友時間剛接近尾聲,那裡廣播開始宣布峰會即將開始,請大家有序進場,按號入座。
大家便說說笑笑地一起進到主會場。
許意濃跟著於崢來到他們公司的座位區,在中後段位位置,她目測了一下到前台的距離,大概就是演唱會的內場後區的位置吧,前區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安排合資品牌的大佬們坐了,她斂眸,光從座位安排就能看出國產車的地位了。
她一邊走一邊核對座位號,一看於崢位置就在她旁邊,她故意提前停下坐在了其他組員的位置上,跟他隔開兩個人的距離,於崢注意到了,但只看了她一眼,隨後安靜入座。
不一會兒左暢他們來了,被許意濃占了座的男孩以為是她坐錯了,還把自己的電子號亮給她看,他害羞地撓撓頭,「意濃姐,你是不是坐錯了?這個好像是我的位置。」
許意濃看了他手機一眼,可是裝得一把好蒜,「啊?這是你位置啊?」再往原位置看看,一臉抱歉道,「哎呀我坐錯了,但我穿著高跟鞋腳疼,兩個位置就不挪了吧,要不你就坐我那位置唄,這又不是在電影院,而且我們是內部調劑,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男孩本來是想跟組裡其男孩坐一起,一會兒峰會演講開始可以戴上一隻耳機偷偷一起打遊戲,他媽的坐於崢旁邊他還怎麼打?借他幾個膽他都不敢找死啊。可許意濃都這麼說了他也不能不讓啊,只得哭喪著臉跟個小媳婦一樣,畏手畏腳地坐到於崢身旁當個乖寶寶。
人陸陸續續進場後,主場館內放眼望去黑壓壓的都是人頭。
不久峰會開始,開幕式後就是演講,果然不管哪個國家,這種峰會都是大同小異,基本流程都是知名的幾個公司派個什麼O上去演講,CEO,CTO,COO各種O,反正尾巴都帶個O字就對了,能瞬間把逼格提升到一個檔次,完了下面人就鼓掌鼓掌再鼓掌,而演講的內容呢也是換湯不換藥,反正許意濃是沒聽出什麼有特色新意的來,聽到後面她都有些犯困,開始打起了瞌睡。
直到主持人突然來了一句,「現在有請一唯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的汽車行業技術顧問,王驍歧先生上台演講,有請。」
掌聲四下而起,響得許意濃困意全無,她擡眼往前面望去。
只見王驍歧從第二排的位置起身,一襲黑色正裝下是平整的襯衫和領帶,襯著他的身影清俊筆挺,一雙長腿邁著步,邊走邊順勢單手扣上腹間的那粒西裝扣,寥寥走上講台後他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再走到講台中央停駐,從容且穩重,一套動作宛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左暢仿佛是在許意濃耳邊低呼,帶著如痴如醉的感嘆。
「哇,王經理好帥啊。」
「大家好,我是來自一唯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的技術經理王驍歧。」他先展開了開場白,聲音在話筒里自帶磁場,然後人微微退讓向一旁,讓屏幕上的PPT全然呈現在大家眼前。
一行標題首先映入眼帘,下方還細心附上了英文翻譯。
「這是我今天所演講的主題。」
舞台高光聚攏在他身上,清雋耀眼,熠熠生輝,他跟之前那些上台中規中矩演講的人不一樣,拿著話筒的樣子毫不拘謹,甚至非常放鬆,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另一隻微垂的手上操控著藍牙遙控筆,PPT翻頁。
屏幕上所有的文字與數據都是中英雙語,他的演講也隨著PPT的翻動正式開始,聲音沉穩有力。
「Currently the value chain of automotive industry is undergoing subversive change。
(以下的演講劇情里是英文)
進入21世紀,車輛開發流程體系正在發生巨變,國內汽車研發製造廠商面臨著市場需求、產品規劃、產品數據管理、BOM管理、試製管理等多方面的挑戰,我們一直在思考,一輛汽車從戰略遠景到消費者能在4S店買到,這個核心過程如何才能得到高效管理,我們在PLM系統中找到了答案。
……
汽車研發並不輕鬆,是一項既複雜又浩蕩的工程,根據互聯與數據在市場推動未來競爭的大勢所趨,我們會致力於提高創新,將數位化技術與產品的研發、生產所緊密結合,提升汽車研發效率,縮降企業成本,最終讓廣大消費者受益,買到質量更好價格更適合,性價比最高的汽車。
……
……
我們一唯會按照市場行情適時、及時、靈活地為企業制定符合一切變化的信息化解決方案,助力並推動中國汽車企業數位化的轉型。」
一口流利的英語剎時hold住了全場,靜可針落。
這種大型汽車峰會演講並沒有語種限制,除了極個別大公司會用英文演講,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用中文演講,反正有同聲翻譯。
今天他雖不是第一個全英文上台演講的人,卻是最驚艷滿座的人。
掌聲雷動,所有人都在為他鼓掌。
「看看,這就是逼格的最高境界,這就是我們跟A大出身的差距。」
「唉,有一種距離叫,他在台上,我們在台下。」
「咋辦,這峰會一結束,我覺得我以後都不好意思隨便喊王經理來幫我看電腦bug了,有點大材小用了啊。」
「我也……」
組員們在嘀嘀咕咕著,許意濃卻全神貫注在台上,仿佛回到了曾經的某個瞬間,而更讓她關注的是他今天穿的西服。
這筆挺的黑色西服,如果她沒看錯,正是上次她還給他的那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