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兩年之後
2024-08-16 05:16:54
作者: 何兮
這話確實是他說的,他總擔心自己身邊的人對江清越不夠重視,讓她受委屈,所以他總是會強調江清越對他的重要性,容不下他的屬下對她不敬。
周睿安怒極而笑:「你倒是會替他找理由!」
洛北抿了抿唇,低聲說道:「屬下不敢,屬下是皇上的屬下,只知道聽皇上的吩咐。」頓了頓,他抬起頭,低聲道:「皇上要處置劉統領,屬下無話可說,只是請皇上想一想娘娘,當初在柳州之時,是劉統領救回了娘娘,也是他跟著娘娘駐守柳州城,同生共死、同甘共苦,皇上若是因為娘娘怪罪了劉統領,娘娘知道了,怕是也會怨怪皇上吧?」
周睿安冷笑著道:「朕倒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
「屬下向來嘴笨,只是一顆心是向著皇上的,只會說為皇上好的話。」洛北恭敬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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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睿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劉敏的身上,劉敏只覺得渾身的汗毛似乎都要豎起來了,讓他忍不住想要打個寒顫,這一刻他才意識到,周睿安剛剛是真的想要殺了他!
「滾!」周睿安暴怒喝道。
劉敏愣了一下,還是洛北拉住他,兩人麻利地走了出去。
這就是不怪罪了的意思。
兩人走出御書房,劉敏忍不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看了洛北道:「謝啦兄弟,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是兄弟可靠。」
「你錯了,關鍵時刻,還是公子最可靠。」洛北面無表情地說道。
劉敏頓了頓,想到剛才洛北說的話,不得不承認,是因為洛北搬出了江清越,周睿安不願意江清越以後會怪罪他,所以才放過他的。
劉敏心情有些複雜。
洛北卻看了劉敏一眼,低聲問道:「你放她走,當真是為了皇上?還是想要成全她?」
劉敏愣了一下,洛北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並沒有想要知道他的答案,轉身走了。
劉敏想到了江清越,那個總是不懂溫柔的女子,卻那麼不同,她可以上戰場奮勇殺敵,正直勇敢,但她也會搶劫富商,只為城中百姓,他覺得,她去搶劫那些富商時,又猥瑣又理直氣壯。
截然相反的兩種特質,卻出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卻並不讓人覺得突兀,想起來的時候,反而有一種莞爾一笑的窩心。
也許當日看到江清越的時候,他想的只是放她離開,如她所願吧?
其實怎麼會呢?劉敏覺得很奇怪,因為江清越帶給他的都是無盡的麻煩,因為她,他才會去到柳州,幾乎是九死一生,也是因為她,讓周睿安跟大臣們鬧不合,損害了他的名聲。
這樣的一個人,他明明應該討厭她的,可是想起來她的時候,他卻沒有絲毫的厭惡,反而有一種親昵和敬佩,這並不是因為周睿安心悅於她,而是因為,她本身就是那麼一個優秀特別的人啊。
劉敏嘆了一口氣,眼神帶著一抹複雜之色,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是希望周睿安和江清越在一起呢,還是希望江清越就這麼一走了之。
不過劉敏有一個想法,他總覺得,他以後可能會後悔。
江清越在的時候,大臣們為她吵翻了天,如今她走了,所有的爭吵似乎也都平息了下來,就連周睿安大張旗鼓的找人,大臣們也並沒有繼續激烈反對,只是默默期盼著,江清越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另一方面,大臣們也開始緊鑼密鼓的給周睿安選妃。
不過比起這些,另外一件大事,震驚了朝野,二皇子病逝了!
二皇子在大牢中偶感風寒之後,一病不起,最後竟病入膏肓,一場風寒奪了他的命。
不過沒有人相信這個說法,眾大臣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周睿安,彼此對視了一眼,在彼此的目光中都看到了一種瞭然之色。
他們就說嘛,皇上怎麼可能容忍自己的敵人活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以前周睿安沒殺二皇子,大概是礙於江清越,如今江清越一走,皇上果然就坐不住了。
自古殺人滅口不是都會找一個理所當然的理由嘛,風寒就是一個非常好的理由,畢竟沒有人會給犯人去請大夫,那一不小心,不就容易病死了麼?
周睿安對於大臣們的猜測不以為意,下了朝之後,回到御書房,看著來稟告的劉敏。
「當真是死了?」周睿安的語氣淡淡的,即使他沒有發怒,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冷意。
劉敏在心中暗暗地嘆了一口氣,他終於明白了,周睿安與他們到底是回不到過去了。
以前周睿安雖然當了皇帝,但對他們這些跟隨他多年的人,卻並沒有生疏,雖然周睿安並不是一個溫和,平易近人的主子,可是他就是能讓人感覺到,他對他們的信任和關心。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們效忠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領袖,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臣服。
而現在,自從江清越走了之後,周睿安卻有些地方不一樣了,整個人都變得冷漠了下來,就好像再沒有人能走進他的心裡,他的語氣是淡淡的,笑也是淡淡的,再沒有東西可以真正地讓他在意。
因為他在意的人已經離開了。
見劉敏似是有些失神,周睿安不由得看了過來,劉敏一凜,低下頭道:「回皇上的話,已經叫太醫看過了,確實是偶感風寒。」
大臣們都以為二皇子的死是周睿安容不下人,所以動手把人害死了,但是他們不會想到,周睿安也在思索著,二皇子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或者說,他其實並沒有死?
周睿安皺了皺眉頭,淡淡地說道:「既然死了,就好好安葬,別大意了,讓人鑽了空子。」
劉敏忍不住抬起頭看了周睿安一眼,心裡卻有些奇怪,這人已經死了,而且是好幾位太醫親自確診的,這還能有錯?這還有什麼空子可鑽的?
不過劉敏現在已經不太敢跟周睿安放肆,也不能像以前那樣,有話便直接問出口了。
自從江清越離開之後,周睿安雖然沒殺他,也沒有撤他的職,可是他總覺得周睿安對他並不如以前了,他知道,自己也沒有了放肆的資本。
所以劉敏恭敬地應了一句:「是!屬下告退。」
周睿安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沒有再看他。
劉敏退下了之後,周睿安目光怔怔地落在窗外。
江清越已經走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周睿安時常這樣望著窗外發呆,小福子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這一個月來,周睿安從最開始的震怒,到漸漸的平靜下來,似乎已經接受了江清越離開的事實,但只有小福子知道,沒有,周睿安從來沒有接受過。
有些傷口,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治癒,可有些傷口,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加重,變得潰爛,直到再也沒有辦法痊癒。
周睿安就是後一種,他的平靜,只是表面上的,其實他的心裡有一個好大的傷口,他放任著那個傷口漸漸腐爛,他無時無刻地不感受著這種痛楚,因為能治好他傷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小福子早就後悔了,也許當初他看出劉敏心思的時候,就應該攔著他,如果江清越不走,周睿安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可是再後悔也沒有用了,周睿安將尋找江清越的差事交給了洛北,洛北認認真真、勤勤懇懇地找著人,可是江清越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一點痕跡。
「如果她知道了二皇子死了,會不會覺得傷心?會不會想要回來送他一程?」周睿安突然開口說道。
小福子一凜,急忙收回了思緒,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這個,說不定呢,娘娘對二皇子向來是兄妹情深的很,若是知道了二皇子的死訊,應該會在意吧?」頓了頓,他又繼續說道:「不過也說不準,畢竟娘娘的心思,誰又猜得到呢?」
小福子是擔心萬一說了,江清越會回來,最後她又沒回來,又讓周睿安失望。
周睿安輕輕地笑了笑,「是啊,她的心思,沒有人猜得到。」
小福子看著那個笑容,心頭卻是一酸,周睿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笑過了,自從江清越走後,他不是在發怒,便是一臉冷凝,更多的時候是面無表情,就好像再沒有人、沒有事,可以牽動他的情緒,現在的他坐在這裡,只是一具行屍走肉。
他如大臣們所願,成為了一個睿智明理的皇帝,可是他卻失去了一個人最基本的喜怒哀樂。
小福子低聲說道:「皇上,您放寬心,娘娘一定會回來的,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大臣們想通了,不反對您跟娘娘了,到那時候,娘娘就會回來呢?」頓了頓,他繼續說道:「也說不定,您對娘娘一往情深,她惦記著您,便自己回來了呢?」
周睿安聽著他的話,不禁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似有若無的梨渦:「是啊,說不定呢?」
二皇子畢竟是皇子,而且逝者已矣,周睿安便下令讓人好好安葬他。
只是奇怪的是,在下葬前一天晚上,安置二皇子屍身的房子突然失火,等火被撲滅之後,二皇子的屍身已經被燒毀了。
失火一事雖然鬧的挺大,不過負責此事的禮部官員卻沒敢聲張,並沒有上報二皇子的屍身被燒毀了,擔心周睿安降罪於他,反正二皇子死了,又不算什麼大事,把屍體送去下葬不就行了麼?誰還會檢查屍體是否完整?
一個已經沒命的皇子,誰會在意他呢?又豈能因為一個死人讓活人受罪?簡直是笑話。
二皇子的死在有些人的刻意隱瞞之下,悄無聲息的結束了,沒有人會再記得,曾經有一個人,他差一點就當了皇帝,後來他為了一個女子,失去了一切。
甚至沒有人有機會問他一句,是不是後悔?他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死了。
二皇子的死,並沒有給京城帶來一絲波瀾,從他死去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已經不再重要。
恰在此時,柳州傳來捷報,韃靼王病了許久,終於病死了,甚至還來不及立遺囑,幾個兒子為了爭王位打得不可開交,拓跋剛也無心戰事,回去爭權奪勢去了。
柳州終於又恢復太平,不過這個情況下,周睿安卻下達了乘勝追擊,反客為主,攻打韃靼的命令,一定要讓韃靼對大靖稱臣!
這是大靖建國以來,都沒有過的事情,從來都是韃靼來侵犯騷擾,大靖只是作為防守而已,對於大靖的子民來說,能夠守住自己的城池已經是一種勝利,從來沒有人想過要去攻打韃靼。
大臣們又跟周睿安吵做一團,堅決反對周睿安攻打韃靼。
不過周睿安卻是心意已決,無論大臣們如何反對,依舊堅定的下達了旨意,大臣們後知後覺的發現,周睿安可能是天生反骨,並不只是在江清越的事情上,別的事情上也是一意孤行的很。
而且更要命的一件事是,以前江清越在的時候,說不定還有人能勸勸周睿安,畢竟周睿安色令智昏的事,也不算是秘密了,可是江清越現在也走了啊,唯一能勸得了周睿安的人也沒了,怎麼辦?他們還能謀反是怎麼著?
去造大靖建國以來,第一個打算攻打韃靼的皇帝的反?他們又不是命太長,活夠了。
還沒等韃靼選出新王出來,蘇良義和蘇奕鳴率領著大軍便打到了國門口,這一戰,又是兩年。
乾正四年(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周睿安的國號),韃靼終於以拓跋剛奪得王位結束了長達了三年的王位之爭,而在拓跋剛成為新的韃靼王時,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卻是向大靖俯首稱臣。
兩年的戰爭,耗光了韃靼的國力,現在的韃靼子民可謂是民不聊生,已經沒有能力再與大靖抗衡。
這兩年,周睿安的壓力也很大,簡直是節衣縮食地供應著前線的軍需,要錢給錢,要糧給糧,國庫空虛,周睿安便想法設法的弄錢出來。
其中,周睿安還很流氓的搶了大靖的兩家大商戶,以給人打欠條的方式,得到了商戶的銀錢支持。
周睿安到底還是要臉的,並沒有自己出面,而是派了劉敏。
當時的劉敏聽到這話的時候,簡直是目瞪口呆的,這個做派,怎麼都覺得有點熟悉呢?
可是,他堂堂一錦衣衛統領,居然去威脅勒索幾個商人,這是不是有點太掉價了?
不過劉敏再怎麼不情願,也只能認了,他能怎麼辦?誰讓他弄丟了皇后娘娘,如今能留得一條命已是不易,這種沒人願意乾的差事,周睿安當然交給他了。
無論再如何艱難,周睿安總算是堅持了下來,他開創了大靖的一個歷史。
如今的朝廷上,前所未有的和諧,甚至說是君臣一心也不為過。
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讓大臣們擔心,那就是皇上都一把年紀了,居然還不肯納妃。
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是大臣們沒想到,都兩年過去了,周睿安居然還咬死了不肯立後,不立後就算了吧,連個妃也不納。
猶記得去年的時候,終於有大臣忍不住了,提起了這件事,說皇上子嗣單薄,應該充盈後宮,綿延子嗣。
說到這事,大靖的朝臣們就覺得心酸,看看人家韃靼,兒子多得為了爭皇位,都爭個三年,他們這呢?一個都沒有,這是旱得旱死,澇得澇死。
周睿安沒跟大臣們爭吵,只是說了一句:「沒銀子,養不起!」
沒銀子!養不起!
把大臣們給噎的啊,他們堂堂大靖的一國之君,居然都養不起老婆了?這是一種怎樣的心酸啊!
不過當時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打仗實在是太燒錢了,人家韃靼攻打大靖,還能橫搶硬奪,可是韃靼那窮的,就算打贏了,也沒有資源搶奪,是真缺銀子,要不然周睿安也不能想出那麼缺德的法子來。
行吧,周睿安不願意,他們總不能硬逼著皇上去娶親吧?
而且周睿安還說了:「當日朕要娶親,諸位大臣不同意,朕如了你們的意,如今朕不娶了,怎麼你們倒不願意了?」
大臣們的臉上訕訕的,終於想起了自己當年乾的缺德事,而且聽周睿安這話的意思,這明顯是在報復他們啊?
他當初想要立後娶妻,結果大臣們一個一個的玩命的反對,玩命的不同意,其實這事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周睿安自己娶媳婦兒,他爹娘都沒反對,輪得到他們反對麼?
可是他們就反對了,最後逼得江清越離開京城,好嘛,周睿安也乾脆不娶妻了。
如今韃靼也稱臣了,戰爭也結束了,國家也在周睿安的治理下越來越富饒強大,周睿安終於如他們所願所期盼的那樣,成為了一代明君,他的功績甚至超過了以前所有的皇帝。
但是皇帝無後可如何是好啊?
也不知道皇上派人去找江清越找得怎麼樣了?
大臣們心裡開始嘀咕,一沒事了吧,他們就又忍不住開始搞事情了,所以上奏摺請求周睿安立後納妃的奏摺又像小山一般,堆滿了周睿安的書案。
不過周睿安連看都不看,根本不考慮,怎麼送來的,怎麼就送回去,就一點,他就是不娶,他們想怎麼辦?
大臣們愁得啊!
大臣們怎麼都沒想到,他們家那些個不孝子都是因為女人太多讓他們煩惱,到了皇上這,卻是一個都不肯娶,他們也覺得不滿意?皇上怎麼就能那麼憋得住呢?
別到時候時間長了,某些方面再憋出一些問題來,到時候影響了子嗣,他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尤其是周睿安這麼良好的傳統,不傳承下去實在太可惜了,說不定周睿安也會生出一個一代明君呢?不用太多,生個太子,讓他們好生培養,未來也有個奔頭啊!
可是大臣們沒想到,就他們這麼簡單樸素的願望,周睿安都不滿足他們!
大臣們又開始跑到周睿安的書房外跪求了。
周睿安聽到外面的聲音,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笑意。
小福子看到周睿安的表情,不禁低下頭,他以伺候周睿安這麼多年的經驗起誓,皇上這是生氣了,而且還氣得不輕!
周睿安能不生氣麼?他要娶親的時候,這些大臣們也是這樣,跪在外面反對,非得把江清越給逼走了,這都走了兩年杳無音訊了。
現在呢,他們又是來求著他來娶親!
這不就是嫌棄江清越麼?他們居然還敢嫌棄江清越!
小福子覺得,在他們皇上的心裡,江清越渾身上下就沒有不好的,他們家清越就是最好的。
周睿安拿起面前的奏摺,「你看看,這就是他們為朕選的女人,一個個的,都是胭脂俗粉,俗不可耐!你再看看這個,女紅極好?還詩詞歌賦?就這些個也好意思拿出來誇讚?就他們這個眼光,朕都懶得說他們!」
小福子嘴角抽了抽,急忙賠笑著說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們怎麼能跟皇上的眼光相比呢?」
周睿安又抽出來一張畫像:「你再看看這個,就長成這樣,他們也拿來給朕看?簡直醜死了!就這樣的,他們一個個的還敢嫌棄朕的清越?!」
周睿安越說越氣,他好好的想要娶個妻,他們拼命的攔著?他們又不是他爹,又不是他娘的,把他好好的婚事給攪合了,如果當初他和清越成婚了,說不定現在孩子都有了!
結果這些大臣們老婆小妾一個又一個的娶,卻拼命地攔著他,還給他送來這麼些個礙眼的東西,周睿安能不氣麼?
小福子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小心地看了周睿安一眼,低聲說道:「皇上,恕奴才直言,其實納妃,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周睿安立刻對他怒目而視:「怎麼?你也收了他們的好處,來勸朕的?」
「沒有!沒有!奴才一心都是為了皇上,」小福子急忙辯解道:「奴才當真是為了皇上!」
周睿安不置可否。
小福子卻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皇上,這女子,都有嫉妒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