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鳥盡弓藏
2024-08-16 05:15:26
作者: 何兮
江清越點了點頭,一臉平靜的樣子。
劉敏忍不住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清越,忍不住說道:「二皇子擅自離府已是大罪!公子,你可不能再包庇他!」而且看樣子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呢?
江清越淡淡地說道:「蘇老將軍都能叛變投敵,二皇子不過是離府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劉敏:「……」
江清越看向劉敏:「蘇老將軍現在在何處?」
「在將軍府。」劉敏立刻說道。
蘇良義畢竟身份特殊,而且整個柳州也沒人能處置得了他,所以只是先把他關在了將軍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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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越眼中閃過一抹瞭然,「你派錦衣衛看著他了?」
劉敏知道江清越對蘇良義的維護,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江清越轉身就向外走。
二皇子看了劉敏一眼,嘴角露出一個嘲弄地笑容,緊跟著追了出去。
劉敏不禁嘀咕地說道:「對待通敵叛國之人,我這已經算客氣了好麼!」頓了頓,他一臉無奈:「這都算什麼事啊!」
劉敏急忙追了上去。
江清越到了將軍府之後才發現,劉敏根本不需要派人去看著蘇良義,因為聚集在外面的百姓已經把將軍府圍的水泄不通。
百姓們義憤填膺地衝著將軍府的大門扔著菜葉等污物,看守的錦衣衛為了避開被污物打到,只能退到一邊。
為了避免百姓們衝進去,錦衣衛還要幫忙維護秩序,避免場面失控,這麼一來,錦衣衛不像是來監視蘇良義的,反而像是來保護他的。
「叛徒!」
「奸細!」
百姓們一聲聲地叫喊傳了出去,還有的人在大聲辱罵著蘇良義。
江清越趕到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要知道,蘇良義一直都是百姓們愛戴的對象,更是正柳州城的守護神,在街上,有人說一句蘇良義不好,都會被全街道的人追著打。
而現在,蘇良義卻他保護的百姓們唾罵侮辱,江清越心中微微嘆息了一聲,對蘇良義來說,這才是最痛苦的懲罰吧。
江清越怒聲說道:「都讓開!都圍在這像什麼樣子?有這個力氣,都去修築城門去!」
整個錦衣衛就沒有人不認識江清越,看到她來了,擔心百姓們衝撞到她,錦衣衛立刻圍了過來。
江清越在城門一戰成名,很多百姓都認出了她,對於奮勇殺敵的將士,百姓們還是很給面子的。
「小將軍不要攔著我們,蘇良義背叛了我們!背叛了柳州城!他是罪人!」一名百姓情緒激動地說道:「讓他出來受刑!」
「對!必須要讓他償命!」其他的百姓們都是大聲附和。
江清越眉頭微蹙,這次柳州城可謂是損失慘重,死傷了不少百姓,更不要說一隊守城軍,活下來的只有六個人,這幾日城裡到處都掛著白燈籠,失去親人的痛苦讓這些百姓失去了理智。
理由都是現成的,連劉敏都知道,蘇筱柔的死很有可能是蘇良義對周睿安心生嫌隙的原因,百姓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們都覺得,蘇良義是因為自己孫女兒的死,才做出了這等叛國之事。
劉敏看著憤怒的百姓們,心裡只能暗自慶幸,現在這些百姓還沒有遷怒到周睿安的身上,要是今天這些人罵的是周睿安,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老將軍是功是過自有朝廷裁決!此事皇上會給出一個結論,如果他真的有罪,皇上自會定罪,你們在這裡鬧事,也無濟於事!還不如去幫忙加固城牆,別忘了,韃靼軍隨時都可能會捲土重來!」江清越冷聲說道。
江清越板起臉的時候,確實很能唬人,那是連周睿安都不敢輕舉妄動的威嚴,百姓們面面相覷,大概是覺得江清越說的有道理,彼此對視了一眼,便慢慢地散去。
江清越心裡鬆了一口氣,然後向將軍府走去,看著滿目狼藉的大門,她看了一眼錦衣衛:「把這裡都收拾了,堂堂將軍府,像什麼樣子!」
江清越要收拾的,當然不只是一個將軍府的門面,她只是希望能為蘇良義保留最後一點的尊嚴,這個老人,他為了這個國家付出了一切,包括獨子的性命,就算他真的有罪,她也不想讓他太狼狽。
江清越走了進去,蘇府的下人都是跟隨蘇良義多年的老兵,或傷或殘無處可去,他便都接回到了府里安置。
所以這次蘇良義出事,也沒有人離開,都守在府里,不少人還拿起了掃把木棍等武器,就擔心百姓們闖進來,他們也能護衛一二。
看到這個情況,江清越心裡不由得有些酸澀,前不久蘇奕鳴去了京城去接蘇筱柔的遺體回柳州,並不在府里,如今這滿府除了一對老人之外,就只剩下這些殘兵。
那個保衛了柳州一輩子的老人,到頭來,他保護的百姓唾罵他,他唯一的兒子戰死了沙場,老年又失去了孫女兒,對他來說,更痛苦的,也許還是柳州城破,百姓生靈塗炭。
下人們看到江清越走進來,皆是一臉警惕地望著她。
江清越眉頭一挑:「蘇老將軍呢?」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不少人是認識江清越的,便上前告知了:「將軍在書房。」
江清越轉過身便走,那人又道:「走錯了,在這邊。」
江清越的腳步生生頓足了,明明是很嚴肅的時刻,為什麼她突然有一種很滑稽的感覺?
江清越走到了書房,敲了敲門,裡面都沒有聲響,她心裡咯噔了一下,來不及多想,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蘇良義坐在椅子裡,滿臉呆滯的表情,而他此時已是滿頭白髮,蘇良義竟然一夜之間白了頭!
江清越鼻子頓時一酸,蘇良義是習武之人,身體一向健碩,雖說他有不少征戰時留下的舊傷,但他一向精神矍鑠。
只有城破這樣的打擊,才能擊敗這個英勇剛強的老人吧。
蘇良義聽到聲音,抬起頭,那雙向來銳利的眸子裡閃過了一抹複雜之色:「你是來抓我的吧。」
江清越沉默了一下,她沉聲問道:「我是來問當時發生了什麼,才能讓蘇老將軍吃了敗仗!」
蘇良義臉上閃過了一抹意外之色:「你不覺得我通敵叛國?」
江清越淡淡地說道:「如果蘇良義會通敵叛國,今天柳州城早就落入韃靼人手中了!」
以蘇良義在柳州的威嚴和能力,他如果想要通敵叛國,柳州沒有任何人能阻止得了他!沒有人能!他絕對有能力把整個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且能全身而退,讓任何都發現不了。
只是可惜,這一點,很多百姓都忽略了,他們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
蘇良義苦笑了一下:「沒想到最後相信我的人竟然是你,他倒是教了一個好徒弟。」
蘇良義說的這個『他』自然是江清越的師父,其實關於她師父,江清越跟周睿安討論過這個問題,為何當初江清越離開皇宮之後會被她師父收養。
周睿安曾經猜測過,很有可能是她師父為了給晉王報仇,一直盯著宣德帝的狀況,知道她可能是宣德帝的女兒,所以有意收養了她。
當時她師父也許想著把她養大之後,再灌輸她讓她去找宣德帝報仇的念頭吧,不過朝夕相處的過程中,她師父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過江清越並不認可周睿安的這個猜測,周睿安那個人,看任何事情都覺得是有目的的,江清越覺得,她師父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有這樣的心思。
現在蘇良義又提起了她師父,江清越的眼神閃了閃。
「將軍,光是我相信你沒有用,這次的事情太嚴重了,除了百姓,還有滿朝文武都在等著抓你的錯處,你必須要自救!」江清越焦急地說道。
「還重要麼?到底是我的失誤,才害了那麼多的百姓,我是罪人,罪不可赦!」蘇良義痛楚地說道。
這才是蘇良義心中最放不下的事情,他害了柳州城的百姓!
江清越冷然地說道:「你可以為了你心中的大義認下你沒有犯的錯,可是從此以後,蘇家的百年聲譽,還有蘇佑城的忠義之名,都要被人說成是欺世盜名之輩!」頓了頓,她斷然說道:「蘇家滿門忠烈,忠肝義膽,這是多少代人戰死沙場拼出來的!你不在乎,我在乎!你不心疼,我心疼!」
蘇良義倏地抬起頭,愕然地看向江清越。
江清越眯了眯眼,眼裡閃過了一抹幽光:「更何況,冤有頭債有主,敢坑害我大靖百姓、陷害我大靖有功之將,我還沒那麼好的度量不與他計較!」
蘇良義望著面前站著的少年,眼神堅毅,表情凜然,一身的正氣,他突然覺得她有些面熟,這樣的氣度,這樣的心性,仿佛多年前曾經見過一樣。
有一點像晉王,但晉王在她這個年紀時,卻遠沒有她如此冷靜聰慧,像誰呢?蘇良義不停地思考著。
蘇良義回過神來,既然江清越這樣說了,他也不再隱瞞。
其實這次韃靼越過大靖的軍隊直入城門,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因為事前蘇良義收到了周睿安的書信,說是他收到了消息,韃靼要從南門偷襲入城,讓他做好準備。
這封信不止是周睿安的親筆所寫,筆跡一致,還有周睿安的印章,一個是他的私人印章,還有一個是代表他身份的印章,雖不是玉璽,但也是能表明他身份的。
所以蘇良義並沒有懷疑這封書信的真偽。
「皇上的手段向來高深莫測,我也沒有多想,只以為皇上是有別的渠道得到的消息,當時我就親自帶兵去探查了。」蘇良義接著說道。
江清越不解地問道:「若只是探查消息,蘇老將軍何必親自前往?」
蘇良義苦笑了一下:「是,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你可知道?筱柔的死訊傳回柳州,很多人都認為,我與皇上之間生出了嫌隙,我擔心會有有心人利用筱柔的死做文章,所以為了顯示我對皇上的重視,才決定親自去探查的!」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筱柔沒了,我固然很是傷心,但我也知道,不管筱柔的死因是怎樣的,這麼快就傳遍了整個柳州,一定是有人在故意散播謠言,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什麼魑魅魍魎沒有見過?這樣的把戲,還瞞不住我!」
蘇良義嘆了一口氣,說道:「當時皇上還在信里說,這個情報是個秘密,讓我切勿走漏了風聲。」
「我當時也是心存了疑慮,如果我不在軍中,鳴兒又回了京城,如果韃靼人一旦知道城中無將,怕是會生出心思,所以我是悄悄帶兵去探查的,並沒有人知道。」蘇良義說道。
可是正因為沒人知道,所有人,除了韃靼軍之外,就連大靖的百姓也都認為,他當時是在軍營,看到韃靼軍攻過來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江清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那封書信呢?」
蘇良義苦笑了一下:「事情就出在這裡,在城破之後,那封信,居然不見了!」
江清越愣了一下:「不見了?」
「對,我當時只是帶了少數一批人去了南門探查,當然,什麼都沒有查到,然後我才知道,韃靼是從正門進攻的!」蘇良義繼續說道:「還好二皇子及時趕到,帶著援軍前來救援,否則我真的要成為千古罪人了!」
江清越眉頭緊蹙,書信不見了,一切都沒有了證據。
「這麼看來,軍中是出了奸細了。」江清越淡淡地說道。
蘇良義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事發之後,我也派人悄悄調查過,可是我身邊能接觸到書信的人,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心腹,各個都跟我上過戰場,出生入死過的,我實在想不出來,到底誰會背叛我。」
江清越淡淡地說道:「慢慢查吧,總會露出馬腳的。」頓了頓,她看向蘇良義:「有一件事,蘇老將軍可能不知道,拓跋剛此時就在柳州城內!」
蘇良義愣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劉統領只跟我說過你被綁走,卻沒說竟是拓跋剛動的手!」頓了頓,他點了點頭:「如果是拓跋剛在城內的話,倒是有很有可能。」
江清越眉頭深鎖,蘇良義卻是欲言又止地看了江清越一眼,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江清越走出書房,劉敏和二皇子都等在打聽,劉敏一臉的寒霜,鼻孔朝天,將軍府的下人皆是一臉義憤填膺地瞪著他。
江清越走了過去:「走吧,我們先回去。」
劉敏道:「早就該走了!留在這幹什麼?晦氣!」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將軍府下人的怒視。
江清越忍不住揉了揉額角,「你要說人家主人的壞話,能不能也要先走出門再說?」
劉敏:「……」
劉敏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在他看來,蘇良義通敵叛國還有理了?
江清越向外走去,劉敏便道:「就這麼算了?」
江清越斜眼睨了他一眼:「不然你打算怎麼辦?現在定了他的罪?」頓了頓,她嗤笑了一聲:「你把皇上的活都幹了,就不怕皇上怪罪你?」
劉敏打了個寒顫,連連搖頭,總算是不說話了。
江清越這才轉過頭,也沒看他,而是看向了二皇子,「如今韃靼軍在外虎視眈眈,隨時有可能起兵來犯,如今軍隊是群龍無首,這麼下去,可不是一個辦法啊!」頓了頓,她繼續說道:「現在蘇老將軍身份未明,實在不宜再繼續掌管指揮權,我的身份你們也知道,也是不適合的。」
劉敏就更不用說了,他一個錦衣衛統領,本來身份就敏感,去攪合軍隊的事,他怕是命太長了!
二皇子立刻說道:「清越,你有什麼想法,我絕對全力支持你!」
劉敏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倒不是贊成別的,他就是覺得江清越能有自覺覺得以她的身份不適合帶兵打仗,這份覺悟,他就表示很滿意了。
還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家,還知道自己以後是要當皇后的,天天跟著男人出生入死的,像什麼話!
江清越看了二皇子一眼,誠摯地說道:「殿下,這次是你帶來了援軍,解了柳州之困,在軍中的威望甚高……」
劉敏越聽表情越不對,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清越,就聽江清越繼續說道:「在朝廷未有定論之前,怕是要辛苦二皇子帶領軍隊,護衛柳州!」
「江清越!」劉敏顧不上尊卑有別,當即喊出了江清越的名字,他臉色鐵青地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憑什麼替皇上來做決定?」
二皇子也是一臉詫異,苦笑著連連擺手:「清越,我有幾分輕重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我也來過柳州,當時的情況,你也是看在眼裡的,我何德何能,能擔此重任啊?你可饒了我吧,不行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行!」
劉敏的表情稍緩,心裡暗道,這二皇子還算是有點眼力見,沒有就這麼答應下來,想到這,他忍不住瞪向江清越,這齣的都是什麼破主意?虧洛北以前還說江清越聰慧機智,智謀無雙,堪比皇上呢!現在看來,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江清越淡淡地掃了劉敏一眼,並不威嚴,卻足夠冷淡,「皇上知道你這麼跟我說話麼?」頓了頓,她繼續反問:「你敢讓皇上知道你這麼跟我說話麼?」
劉敏悲憤交加:「!!!」居然拿皇上來壓他!好吧,他確實不敢!
「那也不行!不能這麼做!」劉敏怒聲說道。
江清越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意見給忽略了,她認真地看向二皇子道:「殿下,現在是非常時機,由不得我們猶豫了,請你為了柳州的百姓,大靖的未來,一定要做一個決定啊!」頓了頓,她繼續說道:「我們都會幫你的!」
「不行,不行!」二皇子連連搖頭:「清越,你不要再說了,你知道,不管任何事我都會答應你的,但是這件事絕對不行!」
江清越張了張口,卻見二皇子一臉堅決地搖頭,他道:「我這次出來,主要就是為了尋你,如今找到了你,也看到你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回去之後,我自會跟皇上請罪,是殺是罰,我都絕無二話!」
江清越不禁有些動容:「又是為了我,我何德何能。」
「這是我自願的,清越,你不必有負擔,為了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是自願的!」二皇子望著江清越認真地說道。
劉敏看著這個情況,怎麼覺得這事有點不對?之前他一直反對江清越和二皇子親近過甚,除了是男女有別之外,更擔心二皇子利用江清越來達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畢竟周睿安對江清越的在意他都看在眼裡的。
所以他一直努力阻止二人的親近,但是現在再看,二皇子望著江清越的眼神,還有他說的話,那個神態,怎麼總覺得這事有點怪異呢?按說,二皇子也知道江清越是他的妹妹,雖說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但也是親兄妹,這話是不是說的過於曖昧了?
劉敏心裡直泛嘀咕,總覺得這事有點不對,然後又開始糾結,他要不要告訴皇上?不!他必須得告訴皇上!還必須得替皇上看著他們!
即使江清越極力邀請,二皇子也沒有鬆口,這倒是讓劉敏鬆了一口氣,覺得二皇子還算不錯,回去之後,劉敏就給周睿安去送信,讓他儘快來到柳州。
劉敏總覺得,周睿安要是再不來,江清越和二皇子恐怕是要出大事,雖然他也不知道他們會出什麼事。
周睿安要來柳州,劉敏是知道的,就盼著周睿安能夠早日到達。
周睿安還沒來,韃靼軍又一次來攻城了,大靖軍群龍無首,如一盤散沙,此乃兵家大忌,江清越帶著將士拼死抵擋,二皇子的表現著實可稱得上英勇了,他在戰場上臨危不亂,指揮自若,倒是讓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