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殺
2024-08-17 12:23:34
作者: 蔡司
船上的生活,到沒有姚沁想像中的乏味與無聊。
晨起時,趁著太陽還為升高,姚沁會來到船頭看江面的霧河兩岸的風景。
中午炎熱,她便躲在船艙里看遊記和傳奇。
傍晚時分,船靠岸停歇。梁開濟又會帶著她上岸,去附近的酒家和街市遊玩。
興許是許久沒出過遠門了,看到一切姚沁都覺得新鮮。這難得的暢遊時光,讓她想起了幼年時,隨著父親出遊時的事情。
這些回憶沖淡了離別帶來的傷感,也讓姚沁暫時忘卻了即將到來的生活。她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開朗。
夜色漸濃,今日停靠之地遠離人煙,是以今日所有人都住在船上。
「姑娘,你在寫什麼?」
阿杏坐在燈下縫縫補補,見姚沁又低著頭寫寫畫畫,一時間也有些好奇。
姚沁頭也不抬:「旅途見聞,像我爹爹那樣。回頭還可以拿給彥哥哥看,他也一定很感興趣。」
「旅途見聞?」阿杏來了興趣,「可有我?」
「有!不止有你,還有前日我們在市集見過的賣柑橘的阿婆、賣包子的小娘子、賣蓮子粥的老丈……」
姚沁越說越起勁,完全沒注意到梁開濟何時來了。他依在門框上,噙著笑看著手舞足蹈的姚沁。
這是他記憶中姚沁從未出現過的樣子,褪去了那層端莊美麗、溫順又尖銳的外衣,她終於呈現出了十八九歲姑娘該有的天真和率性。
有什麼東西在他心裡破土而出,若說以前只是想擁有她,窮盡所有愛她,那麼現在他則是想用生命守護她的這份率性和太真。
再不讓她傷心、流淚,當然也不能讓她滾落泥潭,最終換來一身的狼狽。
姚沁和阿杏說笑半晌才發現門口的梁開濟,那一刻,姚沁有些許的不自然。
「可是有事?」
她擱筆起身,緩緩向他走去。
梁開濟看著她一步一步靠近,只覺得腿沒了知覺,人也好似處在幻境之中。模模糊糊中他聽見自己說。
「今夜無雲,適合看星星,你可要去?」
姚沁有些詫異,這可不像是梁開濟會做的事情。
「看星星?」
梁開濟清醒了過來:「對,前幾日江兩岸都是陡峭的懸崖,你總抱怨一線天什麼也看不見。」
原來是為這個,她確實抱怨了這麼一醉。沒想到他還記得。入了江,夜裡就再也沒好好看過星星。
不是多雲,就是街市燈火太旺,總之星空都是不完整的。
姚沁恰好也想見識見識,在江面上看星星有何不同,便欣然應允了。
「我叫人備些酒菜。」梁開濟也沒想到姚沁會答應,頓時有些喜形於色。
姚沁接過阿杏遞過來的披風系上:「不必麻煩,溫些梅子酒就好。」
到了船頭,風就顯得有些大了,姚沁下意識緊了緊領口。
「冷嗎?可要回去?」梁開濟有些緊張。
姚沁從他手中接過梅子酒,仰頭灌了下去。
梁開濟看她喝得猛,更緊張了:「你喝慢些,別嗆著。」
溫酒入腸,姚沁覺得整個身體都暖和了起來,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無事,現如今是秋天,夜裡本就寒涼,喝些酒驅驅寒就好了。」
見她無事,梁開濟這才放下心來。
「船頭上看星星感覺如何?」
姚沁仰頭盯著漫天繁星想了一會,耳邊全是浪濤拍岸的聲響,江面的風夾雜著成熟的果木香氣。
「很特別,江面上看星星不但有光,還有聲音和香氣。」
這番話說得天真又靈氣,梁開濟聽得心裡發甜,他忍不住開口承諾。
「日後,我帶你去大漠、去草原看星星。在那樣的地方看星星,更是別具韻味。」
姚沁忍不住暢想起來,暢想之餘又忍不住問了許多問題。
「大漠裡可有人居住?」
「大漠裡是沒有的,那兒的沙子是流沙,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埋了。」
姚沁嚇了一跳:「埋了?怎會埋了?」
「夜裡睡熟了,沙子一流動,整個人瞬間就被埋進去了,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你可見過?」
梁開濟點點頭:「有一回在沙漠邊緣紮營時見到過。睡前巡邏不見半點動靜,誰知第二日一早,營地旁就出現了幾具屍首」
「那些人看起來死了很久了,但屍身卻保存完好,不見半點腐爛,就連樣貌都能辨別一二。」
「帶路的羊倌兒說,是被流沙埋了之後悶死的。在何處死的不得而知,只是後來隨著流沙流動到了那裡。」
姚沁聽得有些入迷,這些事情仿佛是話本子裡才有的獵奇故事,忍不住揪著梁開濟又追問了許多。
梁開濟自然是樂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難得沒有劍拔弩張,相反還是一團和氣。
梁開濟的開心難以言喻,也肉眼可見。這一刻他的,仿佛去了爪子的大貓,翻出柔軟的肚皮對著姚沁搖尾稱臣。
歡愉不過片刻,隨著一支冷箭從梁開濟耳邊擦著風釘在船身上時,美好仿佛湖面被微風吹破了。
冷箭飛來,梁開濟頓時生出一陣冷汗,他無比慶幸這冷箭的目標是他,而不是姚沁。
然而容不得多想,他轉身一把抱住姚沁,護在懷裡。穿著夜行衣的蒙面此刻,紛紛從岸邊的枯草叢裡跳出來,爆喝著殺向梁開濟和姚沁。
姚沁不是第一次面對此刻和暴徒,但卻是兩輩子來第一次遭遇這樣瘋狂的刺客暴徒。
七八個人,顯然是功夫不低且有備而來。不過短短一瞬,四五個護衛來不及阻擋,便被砍殺在地。
解決掉了眼前的麻煩,他們便蜂擁而上,朝著梁開濟奔來。梁開濟抱著姚沁,幾個閃跳逃離到岸上。
放下姚沁後便轉身將她護在身後。姚沁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慌了神,也不能亂了陣腳。
儘管身體有些發顫,她還是小聲開口:「他們的目標是你,你先顧著自己,不用管我。」
「阿沁,跑!別回頭看,跑到林子裡躲起來。」梁開濟感受到她的抖動,有些不忍,但也知道姚沁說得有道理。
但是刀劍無眼,且他如此在乎姚沁,難保這些人不會用姚沁威脅他。所以,他只能先擋住這些人,給她爭取逃跑躲藏的時間。
姚沁領會到梁開濟的意思,知道她現在留下來只會給他添麻煩。於是留下一句「小心」,便馬上轉身向山上跑去。
姚沁一動,梁開濟也動了起來。他先是從腰間抹出幾枚飛鏢,射出去。有趁著今日翻身躲避間,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
梁開濟在戰場,慣常使的是長矛。這把軟劍是特地用來不備時防身的,如今剛好用上。
刺客躲過飛鏢,便撲上前來了。梁開濟也跳起身來迎了上去,和他們廝殺在了一起。
但雙拳難敵四手,梁開濟漸漸落了下風。幸好柯吉及時帶人趕了過來,解了梁開濟的圍。
刺客一看刺殺就要落敗,手法也就越發兇狠,招招致命地朝著梁開濟使喚。儘管如此,他們依然難以近梁開濟的身,也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突然,兩個刺客相互對望一眼,便分出一個人來,朝著姚沁躲避的方向追了過去。
梁開濟暗道不好,也從打鬥中退了出來,朝著刺客追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你廝打著,你追我趕。姚沁到底是女子,跑得慢,很快就被追上了。
刺客見狀,便使了一個假動作騙過梁開濟,就持刀朝著姚沁砍去。
姚沁察覺到背後的動作,轉身一看,竟然是一個砍過來的大刀。一瞬間,就連尖叫都堵在了嗓子眼兒里。
梁開濟心跳驟停,幾乎是身隨心動,他本能地覆在姚沁的身上。那大刀就直直地落到了梁開濟的背上。
啊——
慘叫聲和著驚叫,在秋夜的樹林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