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2024-08-17 12:23:21
作者: 蔡司
梁開濟進門時,姚沁正在屋內對著銅鏡梳理頭髮。
見他進來,姚沁也未吱聲。梁開濟早就習慣了她這般做派,輕車熟路地接過梳子替她梳發。
半個月的相處,足以讓他們都找回以往的熟悉感。對於這樣的生活,姚沁既有些茫然,又有些喘不過氣來,還有些時候,她開始認命。
她仍然會在無人處,或者夜深人靜時想起施彥。會想起過去一年裡兩人相處時的點點滴滴,也會任由思緒翻飛,飛往那不曾發生過的將來。
得到過又失去才會顯得彌足珍貴,若說以前她對施彥是單純的喜歡和崇拜,現在則多了一層求而不得的渴望。
這渴望讓她更加拒絕和梁開濟有過多的感情糾葛,她刻意關閉心門,一切行事都開始變得敷衍。
梁開濟當然察覺得到姚沁無聲的排斥和遠離,所以他才會在姚沁刻意劃清界限的舉動下生那麼大悶氣。
這一會兒兩人都暫時性忘記了這些天發生的一切,享受著這一刻難得不帶偏見、不帶埋怨和怒氣的寧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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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咱們就要啟程回都城了。」
隔了一會,梁開濟先開了口。他一邊說,一邊逡巡著姚沁的神色。見她未有排斥,才又說。
「近來都城裡不太平,聖上身體抱恙,太子代為監國……」
姚沁明白梁開濟的意思,此時正是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之時。他作為太子黨,必須確保太子順利登基。
「我想為香草和方廣辦了婚事再走。這一大攤子,我還得交代交代。」
梁開濟知道她對這倆丫頭情誼不一般,也知曉這莊子裡里外外的,從莊稼地到作坊鋪子事務繁雜。
「可要我安排些人手過來?」
「暫且不用,我走後這些就都交給香草和方廣打理了。」
梁開濟點點頭:「說起方廣,他是我梁家軍里出來的。為人踏實,內里也有成算。香草嫁給他,錯不了。」
姚沁還沒見過梁開濟這樣一面,為此頗好奇地看了他兩眼。
梁開濟有些尷尬:「這般望著我作甚?難道我在你眼裡就這般不近人情?」
姚沁嗤笑一聲,張狂又放肆,梁開濟哪裡不明白她的嘲諷。
也不怪姚沁這般,回憶過往。梁開濟在外人和下屬面前,少有溫情的時候。還常常把這些個霸道習氣帶回家來。
姚沁不了解他的時候,也是端著溫柔小意的面孔。後來慢慢摸透了他的脾氣,才敢跟他吵架甩臉子,但也不像如今這般放開了嘲諷他。由此可見,梁開濟以前的脾氣有多臭。
梁開濟理虧,自然不會上趕著找姚沁理論,以免自取其辱。但像是為了證明似的,他開始積極籌備香草和方廣的婚禮。
首先是第二日一早,他的下屬就活捉了兩隻大雁送去給了方廣。方廣接過時還有些茫然,但聽到對方說。
「將軍讓我送來的,說讓你提親用。」
方廣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一個大老爺們也不由得紅了臉。
有了姚沁和梁開濟的支持,方廣和香草的婚事展開的迅速又利落。不過三五天,一切準備妥當。
出嫁前夕,姚沁將阿杏和香草都留在了內室,三人擠在一張床上說悄悄話。
「真想不到,一轉眼我們香草就要出嫁了。」
香草聽見姚沁的嘆息,先是紅了臉,不過片刻連眼睛也紅了。
姚沁和阿杏嚇壞了,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阿杏急得不行:「香草,你哭什麼?」
香草抽噎著說不出一句話,姚沁將她攬在懷裡安撫。
「好香草,怎麼了?可是那方廣欺負你,若是這般,咱就不嫁了!」
香草這才搖了搖頭,流著眼淚哽咽:「我是難過,等我出嫁,姑娘和阿杏就都去都城了,這一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來的時候,咱們明明是三個人。我以為咱們能在這裡過一輩子,誰知道才一年,就要只留下我一個人了呢?」
姚沁聽完她的話,眼淚也止不住了。前世香草早早地就沒了。這一世相見,才一年就又要分開了。
惠安師傅說的是,自己確實是親緣淺薄。親近自己的,到最後也都離自己而去。
「快別哭了,我們去去就回。」
阿杏這樣寬慰,但是三人都知道,這不可能是去去就回的事情。做大戶人家的主母,哪有主母成日裡在外的呢。
姚沁打起精神打趣香草:「你守著的可是我的全部身家,總想著我回來,合著你個小丫頭要霸占我的財產呢?」
撲哧——
哭泣的香草沒忍住笑了出來:「是啊,你若是不回來,我都給你霸占了去。」
一個玩笑,終是讓壓抑的氣氛緩和了下來。三個人並排躺下,香草和阿杏一左一右地依偎在姚沁身旁。
一時間幾人都沒有再說話,她們看著帳子,又透過帳子看向窗外的明月。
清風陣陣,窗外樹枝搖晃,嘩啦啦的聲音好似落雨一般。
「快中秋了,今年的中秋,估摸著姑娘要在船上過了。」香草的聲音低低的。
姚沁在心裡盤算了一下,若是一路風順無阻礙,抵達都城正好是趕上中秋。若是遇了風雨,可就不好說了。
「我提前做些月團給你帶上,到時候就當咱們團圓了好不好?」
姚沁還沒從思緒中抽身,香草又一次開了口。
姚沁眼睛紅了又紅,她撫摸著香草的頭髮:「好,做些棗泥餡兒的吧,我要酥皮的。」
「哎!」香草滿口答應了。
夜漸漸深了,三人不知不覺地睡去。梁開濟卻是睡不著,他和方廣兩人坐在院子裡賞月喝酒。
「要成親了, 作何感想?」
方廣咧嘴一樂:「心裡頭都是歡喜。」
方廣說得實誠,梁開濟卻是暗暗羨慕。前世今生,他和姚沁成了兩次婚,卻從沒有和她拜過天地。
這次回去,無論如何都要給她最好的婚禮。十里紅妝自不必說,就是嫁妝他也都會給她備齊了。
「將軍在想什麼?」方廣給梁開濟斟酒。
梁開濟仰頭飲下,烈酒穿腸甚是痛快:「你在想什麼,我便在想什麼。」
「原來將軍也在想孩子?」方廣驚訝不已。
梁開濟卻是愣了,他心裡想的自然是成婚的事情,誰承想方廣已經在想孩子的事情了。
方廣驚訝過後,又有些就是興奮:「將軍喜歡兒子還是姑娘?」
「你呢?」梁開濟沒有立刻回答。
方廣飲了一口酒:「我呀,自然是兒女雙全。」
梁開濟低笑一聲:「我希望是個兒子。」
方廣有些瞭然的點點頭,和他們普通百姓不一樣,梁家是有爵位和家產要繼承的。
「不是你想的那般。」梁開濟一看方廣便知道他在想什麼,「我註定是在要馬背刀尖兒上過一生的。」
「我的命不在我手裡攥著,而是在閻王手裡攥著。刀劍無眼,誰知道哪一日就身首異處了呢?」
「梁家太大,關係複雜。我若是去了,有個兒子傍身,定然沒人敢欺負她。就是有一日她老了,那兒子也能護她周全。」
「將軍真叫我佩服。」梁開濟的深情被方廣看在眼裡,只覺得羞愧。
他一直覺得自己對香草是好的,但如今看來,也只是好在眼前,往後的人生卻是不曾為她打算過得。
也是自這夜以後,方廣就開始處處為香草盤算,生怕她受了委屈。香草這一生,也因此平安順遂。
雞鳴三省,姚沁幾人就從床上起來了。因著今天是香草的大日子,莊子了分外熱鬧。
為了今日的婚事,姚沁事事都準備了最好的,就連喜婆也是方圓二三十里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