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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疾(下)

2024-08-15 17:14:04 作者: 蘇佚

  顧傾墨的腳步猛地停住,冷冷地問:「沒治了?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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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聲音,真是激地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

  阿霧輕聲道:「太醫院的人診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道是...行將就木了。」

  顧傾墨面上極平靜地在原地站了一小會兒,一直等到前面有幾個太醫走來,這才往外退去。

  一路上,她都顯得極其平靜,仿佛這一切都與她毫無關係,裡面躺著的人她不認識,一路上跪著的人更是同她沒半點兒關係。

  她跪回原先跪著的地方,面無表情地,跪地無比恭敬。

  王孜狐疑地盯了她一眼,發現她面上布滿陰翳,於是更加好奇她的反應。

  而其他外戚子弟縱有心想和她搭話,也被她那凶神惡煞的表情唬住了。

  所有人都將近跪了一天,跪地手腳發麻,頭暈目眩。

  而本就發著燒的顧傾墨卻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一動未動,一雙鳳眼中射出極其陰冷的光,定定地凝視在空中的一點上,仿佛想要將它射穿。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從她回盛京的那天就開始萌芽的一個猜想。

  天黑透時,從殿外忽然衝進來一位老太醫,見了內侍便喊:「找到啦,本官找到藥方了,快去通知陛下!」

  那老太醫氣喘吁吁,像是一路狂奔不休而來,帶進了殿外的霜寒露重,使屋裡的人都忍不住地打了一個激靈。

  「季院正,太皇太后她究竟怎麼了?」王孜起身拉住那位衝進來的季老院正,憂心忡忡地問道。

  季院正見人多口雜,可又不敢同這位王家神童打馬虎眼,只好竭力避開眾人如饑似渴的目光。

  王孜見狀,便拉著這位季老院正到了一個偏遠的角落。

  季老院正見狀,環視周身一圈,發現附近沒什麼人能聽見,於是只好輕聲道:「恕下官醫術不精,下官也不知道太皇太后這是怎麼了,忽然就很不好,或許是夜裡著了涼。」

  王孜點頭:「太皇太后年事已高,這種氣候是難熬。」

  季老院正見王孜能夠理解,忙道:「我們一群老東西都不中用,治不出個所以然來,都以為要不好了,這才回稟陛下,通知各位大人公子們來侍疾,可上天憐惜大晉,方才下官從古籍里找到了藥方。」

  「找到了藥方?」王孜凝目盯住前面這個已是風燭殘年的老院正。

  季老院正被他探究、審視的目光嚇得渾身一顫,顫巍巍地道:「古籍上有載,能用一種極端的法子將行將就木之人拉回來,下官也是剛好配出了這種藥。」

  王孜和季老院正就站在顧傾墨身前不遠處,這些話的音量雖不重,但耳力極佳的她卻聽的一字不漏。

  顧傾墨抬眼冷冷掃過那個老院正,然後將不咸不淡的目光落在王孜身上。

  「配出?」王孜疑眉。

  正巧這時,內侍出來請季老院正進去,那季老院正忙如蒙大赦般向王孜告罪進殿內去了。

  顧傾墨冷眼看那季老院正做賊似的溜進了殿內,便垂下了眼帘。

  做這一切動作時,她連頭和身體,皆一動未動。

  「那位院正身上,有股淺淡的血腥味。」阿霧湊近顧傾墨,悄聲細語道。

  顧傾墨此時心裡多多少少已有了大致的結論,只待驗證一番。

  王孜忽然跪到了顧傾墨的身邊,沖她身後的阿霧略一點頭,阿霧也向他點了點頭,然後後靠了一點兒。

  「你知道今天誰沒進宮來嗎?」王孜說這話時,幾乎連嘴巴都沒動。

  顧傾墨垂著眼,冷聲道:「若我沒猜錯,是大理寺里那位吧?」

  王孜的嘴角微微揚起,故作驚訝地道:「對,因為他尚未放出來呢,阿離可真聰明,一猜就中,這機靈勁兒,還真是像極了盛京當年的顧家神童,顧傾墨呢。」

  王孜的最後兩句,聲如蚊蚋,連嘴皮子也一動未動,只有顧傾墨能聽見。

  顧傾墨輕蔑地道:「她與你,並不相識。」

  王孜面上仍舊是故作擔憂,語氣之中卻絲毫聞不出面上顏色。

  他道:「哦?阿離怎會知道?」

  顧傾墨冷漠地道:「因為你比不上她,永遠也比不上,而她從來看不上那些想比過她,卻永遠也比不上她的人。」

  「你!」王孜狠狠地瞪著身旁的顧傾墨。

  然而顧傾墨仍舊是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絲毫未變,半點也看不出她有什麼變化。

  王孜咬牙切齒地道:「阿離未免也太看得起顧小七了。」

  顧傾墨道:「吾等凡夫俗子,豈敢睥睨仙童。」

  王孜一時對顧傾墨如此自戀而啞口無言。

  顧傾墨沉著一張臉,眼睛幾乎一眨不眨,不去理會王孜的張目結舌,只要王孜不要在這樣的場合上氣急敗壞地同她爭吵,她也知道王孜絕對不會犯傻,所以她也懶得去理會王孜是什麼心情。

  顧傾墨冷冷地道:「太皇太后大病,就連外戚子弟都來侍疾,大理寺那位也不會例外。」

  王孜仍舊是用那種能殺人的眼神死死瞪著顧傾墨,並不打算與顧傾墨細細談論此事,其實也不是不想,只是真的被顧傾墨惹得沒了這個興致。

  顧傾墨繼續道:「王容離,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有哪一點能比得上她?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你便擺出一副妒婦的樣子給誰看?你比不上她、你與她不相識,我有哪一點說錯了?」

  王孜故作輕鬆地道:「我與她不相識,這一點便是大錯特錯!」

  顧傾墨仍舊是冷著一張臉,那張臉上就像是覆滿冰霜,永不能解凍一般。

  她輕蔑地道:「哦?那阿離還真是不知道小叔您竟有如此厚的臉皮,自以為知道對方便算是相識,還恕阿離不知之罪。」

  王孜真是不能明白顧傾墨是如何練出這副死不要臉皮的樣子來的:「阿離難道與我還算不得相識嗎?」

  顧傾墨淡淡地道:「顧傾墨...早在九年前便被燒死在顧右丞府了,小叔的忘性,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王孜聞言,瞪大了一雙細長的眼睛,不知怎的,忽然心口抽痛了一下,便忍不住地咳嗽了起來。

  顧傾墨只是淡淡地望了跪在她身側的王孜一眼,便道:「小叔還要花費時間和心力,同阿離做這些無謂的爭執嗎?」

  王孜止不住地咳嗽著,完全沒有辦法反駁顧傾墨,阿霧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於是伸手替王孜順了順氣。

  王孜好容易才止住咳嗽,側身向阿霧致謝。

  顧傾墨自顧自地輕聲道:「陛下肯定要求了皇室子弟全部到場侍疾,禁足的晉承伋也不會例外,然而卻唯獨是本應最渴望出大理寺的晉承伋,遲遲沒有到場。」

  王孜注視顧傾墨的眼底盛滿了不明的情愫:「不錯,可他仍舊沒有來,皇上現在正在憂心太皇太后的病情,自然管不到他。」

  「他會來的,」顧傾墨冷聲道,一雙漆黑如夜的眸子中,射出猛獸捕捉獵物時的狠厲光芒,「台子都搭好了,他這主角不到場,那這齣將他撈出大理寺的戲碼,該怎麼唱下去。」

  王孜一見她露出這種表情,呼吸一滯,但他仍是不動聲色地低頭笑了一笑:「阿離有想法了?」

  顧傾墨卻不再說話,她身後原本一直和顏悅色的阿霧也變了臉色,噤若寒蟬。

  王孜便也閉口不言。

  好容易等到亥時,裡頭才傳出太皇太后醒過來的消息,說應是好多了,叫外戚子弟可以先回去等消息了。

  城中宵禁,街上四處都有戍衛營的巡邏士兵,若是有人在宵禁後出門,想要通過他們的檢查,就必須要有朝廷頒發的解禁令。

  將解禁令交給巡邏士兵,登記姓名、住址、外出所為何事等等,一般都是朝廷公事,方可安全離開。

  眾人正在領解禁令,忽然就進來一人。

  面色蒼白如紙微微發青,嘴唇泛紫,數九寒天就只穿了一件棉衣。

  來人正是平襄侯晉承伋。

  眾人雖然內心鄙夷,卻還是向他行禮。

  「起來吧,都快起來吧,咳咳。」晉承伋還沒說幾句話便猛地一陣咳嗽,他立刻捂住心口,聲音也是沙啞無力,像個垂暮老者。

  顧傾墨紆尊降貴地瞟了他一眼,隨即又冷著臉垂目,似乎很是厭惡這種東西髒了自己的眼。

  晉承伋一見王孜,便支撐著自己上前,一副體弱多病的模樣,很是勉強地向王孜打招呼,頗為恭謹地向他拱手,道:「小舅公。」

  王孜忙扶起他:「不可不可,侯爺真是折煞下官了。」

  晉承伋氣若遊絲地道:「這是長幼之分,還請小舅公千萬受了侄孫兒這一拜,以全侄孫兒禮數。」

  王孜便立刻還一禮:「那此便乃君臣尊卑之禮數,侯爺亦受下就是,不必多言,多言傷身。」

  晉承伋像是現在才看到一直站在王孜身邊的顧傾墨一般:「這位,想必便是小叔叔了吧?請恕承伋禮數不周,未曾早日拜見。」

  顧傾墨礙於禮數回禮,而後冷聲道:「侯爺該進去了,可千萬別...誤了絕佳的時辰啊!」

  晉承伋正準備去扶顧傾墨的那隻手,在聽到顧傾墨的話時,驀地一僵,停在了半空中。

  顧傾墨行禮的手兀自收了回去,晉承伋也只好尷尬地縮回自己的手。

  晉承伋便向這兩位不好惹的告了辭,去讓內侍通稟了。

  「何必連裝也不裝一下?以後可是還得遇見的。」王孜輕聲耳語。

  顧傾墨抬眼昂首,輕蔑地道:「以後?怕是這位,沒有什麼以後了。」

  王孜聞言,一雙細長的眼睛立刻盯了顧傾墨一眼,而後玩味打量的目光落在了等在一邊的晉承伋身上。

  這晉承伋,怕是惹錯了人啊!

  顧傾墨道:「小叔若想看戲,不妨同阿離在這兒等一等父親,咱們一起回家。」

  王孜的眼微微眯了一下,這樣的動作顯得他愈發妖媚。

  回家?一起?

  顧傾墨則淡淡地想:不用多久,自己以後與晉承伋再見的機會便是一隻手也數的過來了,現在又怎麼能錯過晉承伋他裝腔作勢的,怕是最後幾齣的戲碼呢?

  她就是要看著,認認真真的看著,將盛京這些醜惡之人的嘴臉全數印在腦子裡,好讓自己下手的時候千萬狠一些。

  千萬!不能放過他們一點點,要讓他們,受到比他們所作所為更痛苦千倍百倍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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