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你並不愛她

  晏城腳步一頓。

  他轉身，正看到晏老爺子閉眼，軟綿綿倒下去的身影。

  「爺爺！」

  幸虧宅內常駐家庭醫生，一番搶救，總有有驚無險地讓老爺子情況穩定下來。

  醫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摘下口罩，走到晏城面前，婉轉道：「少爺，老先生身體一貫不好，這次情緒波動十分嚴重，未來一段時間，皆需靜養，決不能再讓他有如此巨大的情緒起伏了。」

  晏城臉上殘存著驚魂未定的蒼白。

  他點了點頭。

  

  蘇芸想要進去探望，晏城卻抬手一攔。

  他微微側頭，吩咐一旁管家：「送蘇先生和蘇小姐回家。」

  「晏城，爺爺還沒醒，我怎麼放心？你……」

  蘇學林手搭在蘇芸肩上，蘇芸霎時偃旗息鼓。

  蘇學林不緊不慢道：「那就等改天晏伯父身體好些了，我們父女再上門拜訪。」

  晏城不喜這個男人，嗓音愈發冷淡：「慢走。」

  蘇芸不住扭頭，想要留下。

  卻不敢忤逆蘇學林，只能被帶著離去。

  晏城靜靜坐在病床錢，視線看著昏迷不醒的晏老爺子，卻又好似沒有看。

  情之一字，尤其是親情，是再痛苦痛苦，卻也最讓人割不斷、放不下的存在。

  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好友，傅克己。

  不知他當初面臨親人的逼迫時，又是何種心情。

  他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看到晏老爺子，手指輕輕一動，隨後，眼睛慢慢睜開：「水……」

  晏城猛然清醒過來，他端起傭人放在一旁的水，小心翼翼地將晏老爺子扶起來，將水餵到他的口中。

  然而，晏老爺子恢復了些力氣後，就抬手推他。

  晏城輕抿唇角，動作輕柔地將他放在床上：「爺爺，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得厲害嗎？」

  晏老爺子閉上眼，看都不願看他，嗓音虛弱：「難受又怎樣？你不就是想氣死我這個糟老頭子？」

  「爺爺，你明知，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你娶蘇芸。」

  晏城沉默下去。

  簡短兩句話，悄然在祖孫兩人間，橫亘出了一道天塹。

  「還是不想娶？」晏老爺子急促地笑了一聲：「好，那你把照片上那個女人開除。」

  晏城擰眉：「她沒有做錯事，我為什麼要開除她？」

  「娶蘇芸、開除那個女人。」

  老爺子嗓音虛弱，聲調很輕，甚至斷斷續續，讓人不由自主擔心他會說不出下一句話來。

  「二選一。」

  晏城忍無可忍地站起身。

  他想要厲聲質問。

  這兩件事明明毫無關係的事，為何可以放在一起相提並論！

  難道……

  他心中悚然一驚。

  猝不及防，對上晏老爺子睜開的眼睛。

  他今年八十歲高齡了。

  青年喪妻、中年喪子，接二連三的打擊，使得他面容格外滄桑。

  然而，那雙眼，依舊威嚴，更滿是看透人心的銳利！

  不過一眼。

  晏城就知道。

  老爺子知道了！

  他由老爺子一手帶大，他心中的打算，根本逃不過他的眼睛。

  喜歡上一個有夫之婦，這樣巨大的醜聞。

  老爺子絕對不會放任不管。

  他再逼他做選擇。

  是要晏氏，還是一無所有，去追求自己所謂的愛情。

  他嗓音艱澀，緩緩開口：「爺爺……」

  「選吧。」晏老爺子卻不為所動。

  「你……」晏城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後，他低聲沙啞道：「你總要給我一點時間。」

  「三天。」晏老爺子再次閉上眼睛。

  「好。」晏城只覺得這個房間，從未讓他如此有窒息的感覺，他在其中，連喘氣都費力。

  「爺爺，我想先去一個人靜一靜。」

  「恩。」

  關上房門，晏城卻依舊覺得無法呼吸。

  他需要去做一些事情，讓自己冷靜下來，或者，徹底麻痹自己。

  他選擇了雙管齊下。

  傅克己趕到包廂時，晏城桌上擺了五六個空酒瓶。

  他姿態狼狽，領帶松垮垮的掛在脖頸間，外套不知丟到了哪裡，白襯衫上，滴落著不少酒點，頭髮更是亂作一團，眼神迷濛，典型的醉鬼模樣。

  傅克己有些嫌棄地坐在了一個離他稍遠的位置。

  「我丟下老婆一個人在家，你就讓我看你醉鬼的樣子？」

  晏城笑了一下，他抬手，將領帶徹底丟到了一邊，而後，將一瓶酒放到傅克己面前，自己也拿了一瓶，手腕往前一遞，酒瓶相撞，發出一聲輕響。

  「來，干！」

  傅克己看他一眼，還是拿起酒瓶，和他一起仰頭。

  喉結滾動，酒液眨眼就下半瓶。

  傅克己面色一如既往，只解開了袖扣，丟到桌上。

  「現在可以說，什麼事了嗎？」

  他回家半路，卻接到了晏城的電話。

  他語氣不對地讓他來這家酒吧。

  擔心他出事，傅克己給夏暖暖發了消息，就趕了過來。

  晏城靠在沙發上，醉眼迷濛：「老傅，我記得，前幾年，你爸媽經常逼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甚至傅聽寒發生車禍，他們……」

  察覺到傅克己冷然如刀的眼神，晏城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抱歉。」他訥聲道：「我不是故意提起……」

  傅克己一言不發地將剩下半瓶酒喝完，酒瓶放到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你到底想說什麼？」

  晏城垂下眼睫，身影落寞：「我爺爺，知道我喜歡上一個有夫之婦了。」

  傅克己沉默一瞬：「怎麼發現的？」

  晏城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不知道是誰，拍下我給她開車門上車的照片，發給了蘇芸，她今天，先去公司鬧了一通，又找我爺爺鬧了一通。」

  「我爺爺，太了解我了，一個眼神，就看出來了。」

  晏城苦笑一聲：「他現在給了我兩個選擇。」

  「要麼，和蘇芸結婚。」

  「要麼，開除那個人。」

  「娶蘇芸，我萬萬不願。」

  「可選第二個……」晏城笑容愈發苦澀。

  「選第二個，就是告訴我爺爺，我放棄晏家的身份、地位，從此，脫離晏家。」

  「你並沒有你想像的愛那個人。」

  傅克己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卻因此，顯示出了過分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