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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尼痷牆頭四目相對 宋甜不敢看……

2024-08-13 16:37:56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暈過去的人死沉死沉。

  宋甜實在是沒力氣把吳二郎和中秋拖到床上了,就因陋就簡,把這兩人剝去上衣,推在了坐禪用的矮腳榻上,又把他們擺成相依相偎的姿勢,蓋上被子,然後她推開後窗,跳了出去。

  這法華痷果真不是什麼清靜之處,宋甜原本還打算攀著牆內的矮梨樹越過牆去呢,誰知一出去就看到窗外地下橫著一架簡陋的小梯-子。

  宋甜攀著梯-子爬到了牆上,小心翼翼地撩起裙擺,擡腳把梯-子踢翻,然後慢慢調轉身子向著牆外。

  她一轉過身子就愣住了——前方幾步遠的林間小徑上,豫王穿著騎裝騎在馬上,正神情複雜看著她。

  宋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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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為了方便行動,穿了件繡藍花的白綾襖,攔腰系了條藍織金裙,這會兒坐在牆頭上,方才搬運吳二郎和中秋時背脊上冒出的那層汗被寒風一吹,變得冰冷潮濕,渾身冷颼颼的。

  宋甜漲紅著臉,竭力尋找自己呆在牆上的理由,誰知她還沒開口,就覺得右腳一松,緊接著腳上的大紅緞子繡鞋掉了下去,「噗」的一聲,落在了鋪著厚厚一層枯葉的牆外地上。

  趙臻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會兒見小姑娘繡鞋掉了下去,露出了穿在裡面的白綾襪,再看她的小圓臉漲得通紅,大眼睛盈盈含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流淚了,心裡一軟,當即開口道:「需要我幫忙麼?」

  宋甜一聽,急急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跳下去!」

  根據方才繡鞋落下去的情形和這牆的高度,宋甜覺得自己跳下去應該沒事。

  時間不等人,吳氏、吳大太太和王姑子怕是正在往她住的靜室走,她得趕緊從法華痷大門進去。

  想到這裡,宋甜乾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她的腳穩穩地落在了厚厚的落葉上。

  看來她的判斷沒錯。

  宋甜不敢看豫王,只覺得臉熱辣辣的。

  她彎下腰,飛快地撿起先落下的繡鞋,套在了白綾襪外面,然後起身理了理衣裙,又蹦了幾下,讓裙子更垂墜些。

  豫王一直在看著宋甜。

  其實他早該離開了,可是這地方極其偏僻,這個小姑娘獨自一人在這裡可不安全。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散亂的馬蹄聲,有人在高聲呼喊:「王爺!王爺!」

  豫王沉聲道:「孤在前方,你們不可過來。」

  靜默兩息後,那邊傳來應答聲:「標下遵命。」

  宋甜顧不得別的,急急道:「我得趕緊從法華痷正門進去了!」

  她朝豫王揮了揮手,拎起裙裾,小鹿般兩步就跳到了林間小徑上,然後一陣風般向著法華痷正門狂奔而去。

  趙臻在人世間活了十六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女子翻-牆,第一次看到女子穿著白綾襪的腳,第一次看到女子狂奔……他的心情實在是複雜之極。

  見女孩子越跑越遠,趙臻略一思索,一夾馬腹,追了上去——一個挺好看的小姑娘在山裡跑,到底不安全。

  目送宋甜進了法華痷大門,豫王這才調轉馬頭,向來時路馳去。

  他今日本來是到獨山衛所視察的,午後無聊,就帶著獨山衛所的五個千戶在獨山打獵,誰知竟又遇到了這個女孩子。

  吳氏、吳大太太在王姑子的禪房裡坐著,聽王姑子講說因果。

  吳氏一直計算著時間,估計差不多了,便道:「王師父,我第一次過來,還不知道你這法華痷景致如何。」

  王姑子會意,起身合掌問訊:「小痷雖簡陋,卻也有幾分景致,菩薩若不嫌棄,請隨貧僧品鑑一二。」

  吳氏欣然應允,與吳大太太一起隨著王姑子出了門,路過張蘭溪屋門時,又叫上了張蘭溪。

  只是叫魏霜兒時,魏霜兒懶得起身,躺在禪床上道:「我累了,太太帶著大舅太太和二姐姐轉吧!」

  張蘭溪笑吟吟道:「偏這三妹妹憊懶可惡!」

  眾人往法華痷東邊去看梅花,路過宋甜住處時,吳大太太道:「姑娘家最愛花花草草,咱們也把大姑娘叫上吧!」

  吳氏一臉慈愛:「我們大姐兒倒是愛好鮮花香草。」

  吳大太太的丫鬟萬兒越眾而出,上前敲門。

  無人應門。

  萬兒又敲了幾下,還是無人應答,便擡手去推門,口中道:「大姑娘起來啦,王師父來請你去看梅花。」

  房門應聲而開,裡面傳來男子迷迷糊糊的聲音:「誰呀?」

  眾人面面相覷。

  萬兒一臉震驚,扭頭道:「是我們二郎的聲音!」

  張蘭溪臉色蒼白,意識到今日之事怕是有人要害宋甜,她雙手捏緊帕子,飛速想著主意。

  還沒等她想出應對之法,吳氏已經滿面嚴霜道:「二郎為何在我們大姑娘房裡?到底是怎麼回事?咱們進去瞧瞧去!」

  萬兒忙閃在一邊。

  吳氏昂首帶領眾人進了屋子。

  屋子明間的北牆上掛著一幅拈花觀音,觀音前是一個坐禪用的矮腳榻,榻上兩人正蓋著被子摟抱在一起。

  眾人一進去,那兩人中的男子便擡手遮著眼坐了起來——正是吳大太太的次子、吳氏的侄子吳二郎!

  看著吳二郎光裸的上身,眾女眷瞬間靜了下來。

  到底還是吳氏反應最快,她一臉驚恐,用手指指著吳二郎:「二郎,你……你這是……」

  吳二郎總算是清醒了些,可是腦子依舊亂糟糟的,他呆呆坐在那裡,兀自懵著。

  吳大太太怒氣沖沖走上前,擡手在吳二郎腦袋上拍了一下:「你這孩子……你若是與你表妹兩情相悅,只管告訴母親和你姑母,母親去給你求親,你姑父姑母自會為你們做主,你為何做出這等沒臉之事!」

  張蘭溪渾身冷汗如漿,她擡眼看向吳氏,心道:沒娘的孩子還真是可憐,吳氏看著快言快語胸無城府,誰知竟這樣狠毒,這樣一番做作,大姑娘的名聲算是被毀了,即使最後她嫁給了吳二郎,一床大被掩蓋了,婚前無媒茍合淫奔無恥的罪名也永遠扣在她頭上了。

  恰在這時,外面傳來清脆悅耳的聲音:「咦?誰與誰兩情相悅?」

  正是宋甜的聲音!

  張蘭溪轉過身,卻見一個穿著白綾襖繫著藍緞裙的美麗少女正立在門外,大眼睛滿是好奇地看著這邊,不是宋甜又是誰?

  她一顆心落了地,滿心都是歡喜,走上前挽住宋甜,高聲道:「大姑娘,你這是去哪兒了?」

  宋甜隨著張蘭溪進了屋子,口中道:「用罷午飯,我有些不克化,想著得消消食,就和來取空茶盞的中秋說了聲,讓她幫我看著屋子,然後我就到前面散步去了,誰知不知不覺竟自己走出了痷門,剛才我進來時,守門的老婆子還囉嗦了我兩句呢!」

  吳氏眼中的歡喜一掃而空,眼含鋒芒看了張蘭溪和宋甜一眼,又看向吳二郎:「二郎,你這是怎麼回事?」

  吳二郎一臉迷茫。

  他記得自己是按照姑母和娘親定下的計策,來到了宋甜表妹的房間,後面的事卻全忘記了。

  吳大太太伸出微顫的手,剛要去掀吳二郎身側的被子,卻聽得一聲尖叫傳出,一個只穿著肚兜的女孩子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正是吳氏房裡的貼身大丫鬟中秋。

  屋子裡靜極了,中秋伸出手臂擋在胸前,不停地尖叫著。

  張蘭溪攬緊了宋甜——差一點,在這裡尖叫的女孩子就是宋甜了!

  宋志遠原本要給宋甜招婿上門的,若是出了這事,勢必惱怒之極,還不知道會如何處置宋甜……

  如今真是萬幸啊!

  宋甜待中秋停止尖叫,這才出聲道:「我記得我爹曾經……收用過中秋……」

  她爹宋志遠以好色出名,宋府年紀大些又有姿色的丫鬟,通通被他收用過,譬如吳氏的大丫鬟中秋,還有張蘭溪的丫鬟錦兒,以及魏霜兒的大丫鬟冬梅。

  這三位其實都是宋志遠的通房丫鬟。

  吳氏這才感受到了恐懼——宋志遠自己在外花天酒地,不是在院裡梳籠妓-女,就是和有夫之婦勾搭,或者包養外室,卻不允許家裡的女人有二心,他若是知道今日之事,怕不會善了。

  宋甜嘆了口氣,道:「太太,您看這可怎麼收場?」

  外面傳來魏霜兒的聲音:「咦,怎麼這麼熱鬧?到底怎麼回事?」

  吳氏扭頭看去,卻見魏霜兒立在門外,手裡拿著葡萄紫縐紗帕子正在拭嘴角,紫荊、錦兒和冬梅等人都擠在她後面。

  吳氏心一橫,道:「沒什麼事,不過是家裡二郎貪玩,咱們且去賞梅花去。」

  見眾人都不動彈,吳氏厲聲道:「都擠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出去!」

  眾人剛隨著吳氏到了廊上,便見到宋榆滿頭大汗飛奔而來,一個小姑子跟在他後面。

  宋榆跑到廊下,這才停住了腳步,也來不及行禮,右手捂著肚子,氣喘吁吁道:「老爺來了!」

  他話音剛落,眾女眷便看到宋志遠提著馬鞭子氣勢洶洶走了過來,口中嚷嚷道:「誰讓來這裡的?」

  三年前王姑子得了他的二十兩銀子,幫他和如今知州大人的二房太太在這法華痷里偷情,這法華痷本是藏污納垢之處,誰敢把他的閨女和妻妾帶過來?

  眾人都看向吳氏。

  吳氏心知避無可避,臉色蠟黃,上前請安:「老爺,是妾身帶眾人來法華痷燒香求子。」

  宋志遠指著宋甜,厲聲道:「你要求子,帶我女兒來做什麼?」

  吳氏面如死灰,無話可答。

  這時屋子裡又傳出中秋帶著哭腔的聲音——「我的妝花膝褲呢?」

  吳二郎聲音驚惶:「我……我不知……」

  宋志遠用鞭子指著吳氏,恨恨道:「你這賤人!」

  張蘭溪心知宋志遠愛面子,忙道:「老爺,這件事……說來話長,咱們不如回家再說。」

  回到城裡,宋志遠命紫荊陪宋甜回東偏院歇息,讓魏霜兒陪吳氏回上房呆著,冬梅和錦兒守著中秋,自己帶著張蘭溪去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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