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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八章 極品婆婆 (1)

2024-08-12 18:26:17 作者: 芒鞋女

  不得不說,梁蘭芬這難為情的樣子對陸明文真管用,他最見不得女同志有苦難言的神色,想當初,孫寶琴天天圍著他抱怨地里幹活累,不敢偷懶,感冒發燒都要上工,他於心不忍就說了句幫她幹活,後來孫寶琴閒了,照樣有苦惱,她的活都自己幹了,長時間下去,別人會罵她好吃懶做找不到婆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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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想孫寶琴難過,就求她爸媽答應兩人處對象,孫寶琴嫁給他,別人就不會說三道四了。

  他處處為孫寶琴考慮,到頭來落得個戴綠帽子的下場,村里人誰不笑話他慫,連個媳婦都看不住?還罵他把全村男人的臉都丟光了,他暗暗發誓,以後再也不被女同志外表迷惑,誰讓幫忙堅決不答應,個人攢勁個人熱和,他吃自己的飯干自己的活。

  想得很美好,但真要冷冰冰拒絕梁蘭芬,他怎麼都開不了口,憋著通紅的臉,好半天才吞吞吐吐不情不願的擠出一句話,「什麼忙啊?」

  他不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被自己媽看了去,正琢磨著田地的活哪些是他能幹的時,只覺脊背陰風陣陣,全身發涼,擡頭一看,就見他媽不知啥時候回來了,睚眥欲裂的霍霍著鐮刀,目光森森的望著他,陸明文抖了個激靈,嚇得差點跳了起來,磕磕巴巴的喊,「媽……媽……你怎麼回來了?」

  心底那點僥倖蕩然無存,急忙給梁蘭芬使眼色,示意她趕緊離開。他媽發起狠來,一鐮刀弄死一個不在話下。

  看梁蘭芬無動於衷,他額頭直冒冷汗,丟了手裡搓到一半的繩子,作勢就要起身,對上他媽兇狠的眼神,又心虛的坐了回去,神色惶恐的看著薛花花,「媽……媽,梁蘭芬同志來看看我的腳,沒有其他意思,你別想多了啊。」

  他答應過他媽不幫別人幹活的,他都記著,哪兒還敢像以前沒心沒肺。

  比起嚇得直哆嗦的陸明文,梁蘭芬淡定多了,她仰頭直視著薛花花,態度高高在上,「陸明文同志已經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思想和思維,你憑什麼干預他的事?」梁蘭芬非常不喜歡薛花花,看著慈眉善目沒有攻擊力實際一肚子壞水,就說羅夢瑩書丟了的事,所有知青一致認定是陸紅英拿了的,不知薛花花叫羅夢瑩出去說了啥,羅夢瑩回來後提都不提書的事,頭髮長見識短的農村婦女,心眼多得很,完全把羅夢瑩忽悠了。

  昨晚她好心好意勸羅夢瑩別被薛花花母女騙了,書籍貴重,該讓她們賠的就得賠,結果羅夢瑩推門就進了房間,連個眼神都沒甩給她,像是她存心挑撥離間似的,梁蘭芬心裡那個憋屈,同為知青,彼此不互幫互助,羅夢瑩跟薛花花走得近,她氣得牙痒痒。

  她不知薛花花跟羅夢瑩說了什麼讓羅夢瑩對書的事兒避而不談,她有血有肉,堅決不會向農村婦女妥協,於是,她又提著嗓門把話重複了遍。

  陸明文被她突如其來的尖銳聲嚇了一跳,梁蘭芬在他眼裡就是嬌嬌弱弱的文化人,長相清秀,說話細聲細氣,猛地拉下臉大聲說話,他有些被嚇住了,尤其她罵的還是他親媽,陸明文反應過來,忙扯了扯她手臂,「梁蘭芬同志,他是我媽,管我是理所應當的,你沒請假過來的吧,趕緊回地里,被隊長發現是要扣工分的。」

  他完全沒有梁蘭芬是在為他說話的感覺,在他眼裡,媽管兒子天經地義,外人沒有話說,他沒沖梁蘭芬發脾氣,但不認可的態度明明顯顯擺在臉上,他媽不管他,那他還不得餓死啊,得管,必須管,兩相權衡,他又誠惶誠恐的朝薛花花說道,「媽,我就在家搓繩子哪兒也不去,你別生氣啊。」

  說完,拾起地上的繩子,將鬆散的地兒勒緊,仔仔細細搓了起來。

  梁蘭芬:「……」她好心好意的幫陸明文擺脫壓在他身上的大山還他自由,他竟然跟個局外人似的漠不關心,梁蘭芬面子掛不住,臉上陣青陣紅,見母子兩各忙各的不搭理她,不由得怒火更甚,「薛花花同志,我跟你說話呢,出於基本禮貌你是不是該回答聲?」

  語聲一落,迎面飛來把麥穗,直直拍在她臉上,梁蘭芬臉頰吃疼,暴跳如雷的瞪著薛花花,「你幹什麼?」

  「打你啊,還是讀過書的,這都看不出來?」薛花花扔了背簍,舉起鐮刀緩緩走了過來,嗓門大得震耳欲聾,「你算哪根蔥,跑我家裡教唆我兒子幫你幹活,老娘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憑什麼送給你,打你怎麼了,砍你兩刀村民們還得給我拍手鼓掌,小小年紀不腳踏實地幹活,成天想著投機取巧,挑撥別人關係,你以為自己誰啊,她孫寶琴回來都不敢這麼做,你還能比她厲害不成?」

  孫寶琴起碼跟陸明文擺了酒席的,梁蘭芬算什麼東西,站在她地皮上還大言不慚,她要不給她臉色看看,真以為她是好欺負的。還跟她談思想談禮貌,讀過幾年書就把自己當孔聖人了,她兒媳婦都不敢挑撥他們母子關係,梁蘭芬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拐她兒子,她非得好好給她個教訓不可。

  麥穗上有須,扎得梁蘭芬整張臉火辣辣的痛,從小到大,她就沒見過像薛花花這麼潑辣的人,一言不合就動手,跟惡民沒什麼兩樣,她怒火中燒,撲過去就欲跟她干架,眼神晃到她手裡鋥亮的鐮刀,忙縮回了手,又氣又恨的沖薛花花咆哮,咆哮過後,心頭委屈更甚,哇的聲,蹲在地上抱頭哭了起來。

  陸明文:「……」他就說嘛,好端端的惹他媽做什麼,幸虧她哭的及時,否則他媽的鐮刀肯定落她臉上,乾乾淨淨的臉要是落下疤,以後嫁人就難了。想到此,他手下越發賣力,搓完根繩子打好結,諂媚的遞薛花花看,「媽,你看這根行不行?」

  「你有眼睛不會自己看啊,你說行不行?」

  陸明文訕訕的笑了笑,尖著手指扯了扯繩子上的須,越扯越多,索性一點一點解開,重新來。

  沒再管地上哭哭啼啼的梁蘭芬。

  薛花花揮了揮鐮刀,鐮刀發出霍霍的聲響,看梁蘭芬身子哆了哆,她才滿意的收起鐮刀,轉身走向背簍,把背簍里的麥穗倒在檐廊,均勻地攤開晾好,地上痛哭的梁蘭芬慢慢擡起頭,眯著眼看了看,見母子兩旁若無人的做事,連安慰的場面話都懶得和她說,她站起身,擦擦臉上的淚,灰頭灰臉走了。

  她一走,陸明文整個人鬆了口氣,他覺得梁蘭芬腦子不太好使,他都給她使眼色讓她走她不肯,現在好了,挨了打挨了罵,哭過一場心裡痛快了,沒人喊自己知道走了,典型的不挨打渾身不舒坦的類型,何必呢?

  驚覺薛花花望了過來,他不再想梁蘭芬的事兒,專心應付手裡的活。

  他搓了七八天的繩子了,每一根都不過關,要麼太粗,要麼太細,要麼不緊湊,要麼須多扎手,弄得他好像不用心搓似的,老實說,他在家真沒偷懶,搓這個搓得他雙手都起泡破皮了,硬是掌握不到要領,陸建勛隨隨便便一搓都搓得比他好。

  感覺他心不在焉,薛花花重重將背篼一扔,「怎麼著,想幫梁蘭芬幹活是不是?想的話就趕緊走,走了別給我回來了。」

  陸明文身子一顫,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就想怎麼用力搓出來的繩子才能用。」他再也不敢想幫別人幹活的事兒了,他媽揮鐮刀霍霍的架勢,分分鐘能把他剁了。

  「繩子搓不好就搓麥穗,趁著天好,早點脫粒曬乾收了。」丟下這話,薛花花反著背簍拍了拍,然後背起背簍又去了自留地,去年冬天一場雪,今年的小麥格外好,麥稈深,麥穗飽滿,絕對大豐收,四分地自留地的小麥,她忙到天黑都沒割完,聽到麥地的村民們吆喝著喊收工她才回家,去保管室還鐮刀時遇著梁蘭芬,她眼眶又紅又腫,臉上還殘著淚痕,顯而易見哭了很長時間。

  劉雲芳挑著籮筐回來,看薛花花望著梁蘭芬失神,兩步走過去,湊到她耳朵邊小聲說道,「梁蘭芬偷懶被隊長發現,扣了半天工分,一個人在麥地哭得傷傷心心的,得虧你家明文沒看見,不然善心大發又被人拐跑了。」村里誰不知道陸明文經常幫梁蘭芬幹活啊,沒和孫寶琴處對象時,好多人想撮合他兩來著。

  薛花花冷哼,「明文還敢給她幹活,我打斷他的腿。」

  劉雲芳家裡人多,兒子兒媳出息,她在家帶孫子煮飯,很少出來幹活,今年豐收,生產隊忙不過來她才上工的,聽到薛花花的話,她表示贊同,「你以前就是太悶了,自己養的兒子憑什麼給外人幹活,換作我,早就打得他們不知道姓啥了。」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把兒子拉扯成人自己沒享福呢,對方三兩句話就拐走了,她不打死他們就算手下留情了。

  梁蘭芬注意到二人的視線,怒視了薛花花一眼,氣急敗壞的走了。

  見狀,劉雲芳納悶,「她是不是瞪你?還是讀書人,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怎麼說她得叫你聲嬸子吧,沒大沒小。」劉雲芳沒讀過書,一二三四都不認識,但不妨礙她討厭讀書人,讀再多的書有什麼用,吃的糧食還不是她們種的,吃供應糧怎麼著,糧食不夠吃,再有錢也得餓肚子。

  梁蘭芬目中無人的態度算是惹著她了,低著頭,噼里啪啦說了好些梁蘭芬的壞話。

  「不管她,我看她以後是不敢找我家明文了。」梁蘭芬真不要臉,她也豁得出去,大不了比比誰的臉皮厚。

  「對了,我聽陸明媳婦說豬草都是你背你挑的,那可不行,該她乾的活得讓她干,不就懷了孩子嗎?我懷著陸明他們,哪天不幹活,就她嬌貴啊。」說起李雪梅,劉雲芳話就多了起來,這些天全家早出晚歸忙活,家裡的活基本都是李雪梅乾的,害得她回家上桌就吃飯,擦嘴就走人,非常不習慣,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少了點什麼。

  她又不好意思讓李雪梅不做,萬一養成李雪梅好吃懶做的性格受苦的還是陸明,思來想去,她覺得該和李雪梅說說,她的首要任務是養好身體給陸明生個大胖小子,家裡的事情等她下工回來做,以防累狠了傷到肚子裡的孩子。她好言好語和李雪梅說,不成想李雪梅不領情,告訴她家裡的活自己完全顧得過來,還說上工她只負責割豬草,背豬草掃豬圈都是薛花花乾的。

  她就說李雪梅怎麼可能有使不完的勁兒,原來是在外懶在家勤快呢。那可不成,割豬草的活是陸建國看在她面子上給的,李雪梅的做法被其他人知道可是要挑事的,丟了養豬的工作可再也找不到比這更輕鬆的了。所以得讓李雪梅多分擔些任務,既不會落下話柄又沒精力管家裡的活。

  薛花花不知劉雲芳心裡的盤算,畢竟,沒有哪個婆婆不喜歡兒媳婦勤快的,她誠懇道,「她畢竟是城裡來的,身板比不得咱結實,等她生完孩子,該她做的我絕對不幫忙行了吧?」

  說到這個份上,劉雲芳還能說什麼?再勸就是明擺著跟兒媳對著幹,假如李雪梅不小心出點事,都以為她心腸歹毒造成的,咽下到嘴的話,她擰巴著臉說,「辛苦你了,等孩子落地,我讓她把落下的活全補上。」

  二人嘀嘀咕咕說個沒完沒了,不遠處的孫桂仙豎著耳朵聽了兩句,模模糊糊好像聽到她們說城裡,用不著說,肯定議論寶琴跟知青的事,順便把自己一塊罵進去,想到前幾天陸建國連敲帶打警告她的話,絕對是薛花花說了什麼,越想越氣,恨不得上前扇薛花花兩個耳刮子,讓她到處說她壞話。

  她是不敢對豬做什麼手腳,但她還有其他辦法呢。

  天漸漸黑了,孫桂仙草草吃過晚飯,趁著家裡人不注意,偷偷挑著扁擔出了門,小路上還有人影晃動,是社員挑著麥子回來,孫桂仙心虛,匆忙的躲進竹林里,等社員們走得不見影了才挑著扁擔出來,偷偷摸摸繞去了養豬場後邊。

  養豬場外有個糞坑,裡邊的糞是生產隊莊稼的肥料,田裡的秧苗還有兩天就差不多能插完,之後就是灌肥,她得趁這個機會多偷些肥倒進自家糞坑,等過兩天挑糞的社員來發現糞少了,她順水推舟引到薛花花身上,看她怎麼辯解。

  她之所以篤定社員能發現糞少是有原因的,太陽照著,糞坑裡的糞上邊干下邊稀,留下兩個坑,想不發現都難,何況挑糞的社員有經驗,少沒少,一看便知。

  為此,她特意把糞瓢帶上了的,月光明亮,她站在糞坑便,彎著腰認真看了看,最後選了最乾的地方舀,糞硬得跟泥似的,她手打滑,整個人差點掉進去,費了好大的勁兒總算舀了兩桶,挑在肩上沉甸甸的,差點閃著腰,她硬是咬著牙,戰戰兢兢的往自己家走,中途實在走不動了,就停下喘兩口氣,空氣帶著糞臭味,但她聞著覺得香。

  遠遠的,保管室出來的人看見她,以為她去自留地割麥子了,心道看不出孫桂仙如此勤快,他們不能落後於人。

  於是,當晚有好幾家人連夜收割自留地的麥子。

  孫桂仙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到了自己屋後的糞坑,扶著桶往裡一抽,糞嘩嘩的進了自家糞坑,她笑得花枝亂顫,玉米長起來了,過幾天就施一遍肥,有了這兩桶肥,今年的玉米肯定長得好。

  桶和糞瓢沾了糞,臭氣熏天,她十分聰明的去田邊洗乾淨了才回家。

  但身上還是染了一股子味兒,一進屋,劉老頭就聞見了,嫌棄的蹙了蹙眉,「黑燈瞎火的不睡覺,跑哪兒去了?」天天起早貪黑的幹活,孫桂仙連抱怨的力氣都沒了,吃完飯不洗臉不洗腳,上床就睡,今天他回到房間沒見著人,還叫兒子問了遍,都說不知道孫桂仙哪兒去了。

  這時候,外邊傳來孫子的哭聲,劉老頭套上鞋子走了出去,沉著聲問,「怎麼了?」

  「爸,二寶說茅坑有東西,嘩嘩嘩的響個不停,他拉屎給嚇到了。」

  孫桂仙:「……」

  都怪她粗心,倒的時候應該問問茅廁有沒有人,幸虧是孫子,換作老頭子她不得露餡兒了,見劉老頭要去屋後看個究竟,她急忙伸手拉住他,「估計二寶拉屎打瞌睡做夢呢,明天還要幹活,你不累啊,你不累我累了,我先睡了。」

  一挑糞不輕,她肩膀又酸又疼,不等劉老頭反應,拉著他進了屋,又讓兒子孫子趕緊回房間睡覺,什麼事等農忙過了再說。

  劉老頭累得渾身沒啥力氣,便依著她上床睡覺,連她身上的糞味兒哪兒來的都忘記過問。頭一沾著床,睡得像頭豬似的,鼾聲響亮,孫桂仙翻來覆去睡不著,做了件大事,心裡既緊張又興奮,偷糞的事去年村里也發生過,沒找到人最後不了了之,想到薛花花百口莫辯被扣工分的樣子,她咯咯笑了起來,笑聲魔怔,驚著隔壁的二寶,他哇哇大哭,聽到哭聲,孫桂仙急忙捂住嘴,翁翁的繼續偷笑個不停。

  薛花花管豬管豬草,豬場外的糞坑她是沒管過的,也壓根想不到這件事,溝渠的豬草茂盛,連著兩天她和李雪梅早早就下了工,薛花花把自留地的麥穗割回家,完了又去地里割麥稈,看得好多人眼紅,養豬多輕鬆啊,下了工還有時間干自家地里的活,有些女同志心思又活絡開了,找陸建國要求輪著養豬。

  陸建國忙得腳不離地,保管室外的打場堆積了很多麥子,他要指揮社員們脫粒,還得安排人挑糞灌秧田肥,壓根沒空再安排養豬場的事兒,他去養豬場看過,往年這個季節,豬看著看著瘦,今年不僅沒瘦,還胖了很多,他跟副業隊長商量過了,明年多養兩頭豬,還交給薛花花養,哪兒會搭理其他人說什麼,被逼得煩了,直接一頓怒吼,嚇得那些人再也不敢說什麼。

  陸建國是生產隊隊長,在村民們眼裡算是大官,得罪了他,明年安排個又累工分又少的活怎麼辦?故而哪怕再羨慕薛花花,都不敢找陸建國說割豬草的事兒,有陸建國擋著,薛花花養豬的事無人敢質疑什麼。

  想到陸建國罵人的場景,陸建勛佩服得五體投地,那幾個女同志被罵得狗血淋頭不說,有兩個女同志直接抹淚。

  饒是這樣,陸建國硬是沒嘴軟,足足罵了十多分鐘才把人攆去幹活,陸建國太能罵了,詞兒都不帶重複的。

  「媽,以後誰都不敢找你麻煩了,隊長和副業隊長發話了,養豬場就你和雪梅嫂子負責,誰要起歪心,直接扣工分。」陸建勛熟練的搓著麥穗,說得眉飛色舞。陸建國是他們本家的,從沒給他們開過後門,不僅如此,扣陸德文工分沒有半點留情,這次能幫薛花花,簡直令人費解。

  薛花花臉上沒有多大情緒,掀起眼皮瞅他兩眼,「不幹活了是不是?」

  陸建勛忙甩腦袋,他的腳好得差不多了,早上去山裡撿柴,正午太陽曬就在家搓麥穗,剛剛太得意忘形,忘記正事了,忙跑到陸明文身側,跟著他一起搓麥穗,順便說起那一件事來,「媽,給你說啊,我聽建設叔說,糞坑裡的糞被人偷了呢。」

  村里男同志聊天他是丁點興趣都沒有,和女同志的東家長西家短不同,男同志們愛侃侃而談,哪片地的莊稼比去年好,哪片地的土硬不好挖,又或者哪個小伙子踏實,再過兩年就能挑糞了。

  等等等等,一點都不精彩。

  要不是薛花花在養豬場幹活,他才不會注意他們說什麼,他媽的活許多人搶著要,凡和養豬場掛鉤的事,他都會多留個心眼。當建設叔說糞少了,糞坑周圍有撒出來的糞時他就走上前問了兩句。

  糞少了大概一挑的樣子,大家都知道,灌完秧田的肥就是莊稼地的玉米,家家戶戶的自留地都種了玉米,一挑糞兌些水,自留地夠用了。

  他怕他們怪到薛花花身上,跟在他們身後去找陸建國,剛好看到陸建國在罵人,建設叔說了糞被偷的事,陸建國並沒懷疑薛花花,讓他們先挑糞灌秧田,什麼話下了工再說。

  他覺得聽不到什麼就回來了。

  薛花花行的端做的正,並不怕人懷疑她,「偷了就偷了,隊長會想辦法把人揪出來,你安安分分待著就是。」

  各個生產隊都有偷糞的事發生,並不稀奇,薛花花的工作是養豬,只要豬沒被偷就萬事大吉。

  因而沒有想是誰偷了糞。

  其實除了挑糞的人,並沒多少人在意這件事,麥地熱烘烘的,熱得人心浮氣躁,幹活更是累得汗流浹背,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哪兒有精力管其他,別說糞少了,家裡孩子少了他們都要晚上回家才知道。

  本以為會掀起驚天駭浪,結果連個泡兒都沒冒,孫桂仙著急了,她負責捆麥稈,見隊長媳婦在旁邊地里割麥子,暗搓搓走了過去,「隊長不是挺在意糞的嗎?往年還專門派人守著,今年糞遭偷了他怎麼都不管了?」

  這結果太出乎她意料了。她記得去年發生類似的事,陸建國沒抓到人,站在養豬場罵了一天,恨不得將對方千刀萬剮生吞活剝,連人祖宗十八代都沒放過,今年她都知道『小偷』是誰了,他咋就沒動靜了呢?

  隊長媳婦左手抓著麥稈,右手揮著鐮刀,用力一扯,麥稈倒了,順勢擱在地上,往前挪步的空檔才回孫桂仙,「我也不太清楚,他做事向來有章程,估計沒空吧。」

  孫桂仙不信這個說法,去年還不是這個時候?陸建國照樣開罵,罵得嗓子都差點廢了,要不是他爸勸他,沒準第二天還會繼續罵,糞多糞少關乎著莊稼收成,陸建國作為隊長,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這件事,不對勁。

  她回到自己位置,無精打采的抱起麥稈慢慢捆著,左想右想覺得不踏實,不行,她得找挑糞的人問問,丟下腰間綁著的稻草,火急火燎去了秧田。

  田埂上,灌肥的男同志們舀了瓢糞水往田裡撒,她四下瞄了瞄,嘴裡喊著建設兄弟朝田埂上走。

  陸建設跟陸建國是堂兄弟,年年挑糞都有他,孫桂仙小跑著過去,氣喘吁吁道,「建設兄弟,隊長呢,我聽說糞坑的糞遭人偷了,到底怎麼回事啊?」

  她一臉急切,顯得比陸建國還憂心忡忡,陸建設不適應的起了身雞皮疙瘩,「你這麼關心幹什麼?」不知情的以為她是隊長呢,以前可沒見她這麼積極。

  孫桂仙怔了怔,梗著脖子道,「我這不擔心糞肥不夠嗎?今年我的工分比去年少,心裡沒底啊。」怕露出破綻,說話時,她還惡狠狠的添了句,「天殺的,到底哪個龜兒子這麼黑的心肝狠心偷糞哦。」

  陸建設聽得身形顫了顫,低頭舀糞,「你努力幹活,總不會餓死的,趕緊回去吧,否則建國發現你不在,又要扣你工分了。」

  他跟劉老頭一桌喝過酒,說到這個媳婦,劉老頭滿臉苦色,他們這個歲數的人,年輕時媳婦不聽話愛動手打,兩口子打架是常有的事,男女力氣懸殊大,多數都是男的占上風,劉老頭和孫桂仙不一樣,劉老頭沒一次是打贏孫桂仙的,以致於多年來被她踩在腳底。

  好比之前孫桂仙偷懶害得豬生病那件事,擱誰家不收拾她一頓啊,劉老頭嘴巴上罵兩句就過了,因為他打不贏。

  陸建設不想和孫桂仙多說,把糞灑進秧苗,挑著空桶就走,任後邊孫桂仙怎麼叫他都當聽不見。

  孫桂仙沒從陸建設嘴裡聽到有用的消息,她不信邪,又風風火火跑去找陸建國,麥地沒有,秧田沒有,連家裡都沒有,她急了,陸建國別是氣狠了暈在哪兒去了吧,她抹抹臉上的汗,大汗淋漓的扯著嗓門喊,「陸建國,陸建國吶,陸建國啊……」

  她嗓音尖細,中氣十足,嚇得竹林里捉迷藏的孩子們撒腿到處跑,有年齡稍小的孩子想到劉二寶說他家茅坑鬧鬼的故事,瞬間哇哇大哭。

  孫桂仙繼續喊,「陸建國呢,陸建國哪……」

  漸漸地,孩子們聽出是人聲,哭聲才戛然而止,年紀大的孩子扯著嗓門喊道,「隊長在養豬場呢……」

  聽說陸建國在養豬場,孫桂仙面色一喜,抖了抖皺巴巴的衣服,昂首挺胸奔著養豬場去了。她得趕在陸建國罵天罵地前把薛花花供出來,免得她爸媽被陸建國罵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然而,和她預想的火冒三丈不同,陸建國紅光滿面的站在豬圈外,雙手抓著捧豬草,四頭豬拱著鼻子往外伸,吃得格外歡實。

  她步伐頓了頓,和她想的似乎不太一樣哪,她以為陸建國正咕嚕咕嚕灌水,準備扯開嗓門昏天暗地的罵一場呢。

  眼前的陸建國,是不是太平靜了些?

  她舔了舔發乾的唇,喊了聲,「隊長,聽說糞坑的糞遭人偷了。」保險起見,她不敢一股腦的把薛花花供出來,先摸清楚陸建國的心思再說。

  手裡的豬草沒了,陸建國從背簍了抓了捧,一隻腳踩在豬槽上,慢慢的往下撒,聽到聲音,他轉頭看了眼,「是你啊,不去地里幹活跑這幹什麼?」

  問完,低頭繼續專心致志的餵豬吃草。

  孫桂仙發懵,好在她早有說辭,把對陸建設說的話複述了遍,陸建國頭都沒擡一下,「你自己作的得了誰,對了,我不是讓你沒事別來豬場,你當耳旁風了是不是?」

  「沒有。」孫桂仙心思動了動,「糞被偷的事隊長想怎麼做?」

  這下,陸建國擡起頭來,布滿細紋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孫桂仙,孫桂仙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舔著笑解釋,「我不是怕莊稼長不好分到手的糧食少了嗎?幹活,我這就幹活去啊……」

  忙活一圈,啥也沒問出來,孫桂仙無功而返,傍晚,她下工時又遇著薛花花,忍不住想擠兌她兩句,卻聽她旁邊的劉雲芳說,「花花啊,還是你能耐,豬養得肥頭大耳不說,糞坑的肥滿滿的,沒看見陸建國臉上笑眯眯的嗎?今年灌莊稼的糞是有著落了。」

  孫桂仙快嘔死了,難怪陸建國不懟天懟地的罵偷糞的人,原來是糞多不怕偷,她沒挑過糞,往年糞坑是啥情況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冒著風險偷糞想嫁禍給薛花花,誰知沒有人都不接這茬。

  她的計劃不是泡湯了?孫桂仙打人。

  陸建國不發飆的理由或許是很多人沒想到的,薛花花天天掃豬圈,用水沖洗,水流到糞坑,自然而然成了糞肥,加之四頭豬吃得多,拉的屎也多,一來二去,糞坑可不就裝得滿滿的了?

  自此,誰還敢說薛花花的活兒輕鬆?人家在背後偷偷努力大傢伙沒看見而已,現在一糞坑的肥,所有人是親眼看見的,誰保證能比薛花花做得好?

  不只陸建國,好多人都對薛花花刮目相看,以前只覺得她勤快,天天在地里忙活沒休息過,現在才知道薛花花養豬也是厲害的,今年小麥收成好,如果秧田的肥跟得上,秋天又是大豐收,真要那樣,薛花花的功勞大著呢。

  或許孫桂仙都沒想到自己會弄巧成拙,她如果不偷糞,挑糞的人沒準不會發現糞比往年多,就是發現了,頂多嘴上議論兩句就完事,哪兒像現在,整個生產隊的人都知道薛花花養豬養得好,莊稼不缺肥。

  一傳十十傳百,鬧得隔壁幾個生產隊的隊長,副業隊長紛紛跑到豬場學經驗,比起他們隊上的豬,這四頭豬肥了一圈不止,到過年還有好幾個月,漲下去會漲到多少斤?他們沸騰了,養了好幾年豬,第一次看見這麼肥的,得知薛花花和李雪梅不上山下田幹活,養豬也算工分,他們決定效仿,一回村,就召集所有人開會,選出兩個有經驗的女同志專門養豬,務必要把豬養得又肥又壯,過年分塊大肥肉。

  隨處都能聽見大家議論豬場的聲音,還有誇獎薛花花能幹的話,一時之間,薛花花都成了生產隊數一數二的名人,其他生產隊的村民都知道她們村有個會養豬的社員,叫薛花花。

  孫桂仙毀得腸子都青了,她要知道會弄成這樣,打死她都不偷糞。

  不知孫桂仙的懊惱何後悔,薛花花的生活並沒什麼變化,割豬草,掃豬圈,督促兒子幹活,日子平平淡淡的,真要說點不一樣的,那就是她走在路上,和她打招呼的人多了起來,無論是在村里還是在村外,認識她的人好像特別多。

  薛花花出了名,陸德文幾兄弟與有榮焉,更是勤快,幹活跟打了雞血似的,早上干到中午,連氣都不帶喘的。

  麥子收割完了,接下來就是挖地栽紅薯,灌玉米苗的肥,估計糞肥充足,陸建國點了好些年輕人去挑糞,陸德文表現好,也在其中,和最初的對挑糞排斥不同,他這次可是樂開了花。

  只要他努力,明年他們家也能成為村裡的勞強戶,不缺糧,頓頓吃飽飯。

  薛花花擔心他禍害了公家的糞,讓他從自家糞坑挑一挑糞把自留地的玉米苗灌了,她和趙彩芝先去自留地除草。

  栽紅薯灌肥不趕時間,用不著人人參與,有些女同志沒去,顧自留地的莊稼。

  故而這時候的地里,人還是很多的,幾乎都在除草,施肥。薛花花也是其中之一。自留地的活不記工分,大家邊幹活,邊東拉西扯的閒聊著,她們這個年紀,最愛聊的便是誰家兒子跟誰家女兒處對象了,誰家兒媳婦懷孕了等等。

  薛花花認真聽著,很少插話,她經常來自留地轉悠,草並不深,沒幾下兩人就把雜草拔完了,擡頭望向田野,陸德文挑著糞,走路搖搖晃晃的,惹得其他地里的人笑話,「德文,你這樣明天能去豬場挑糞嗎?」

  走路雙腿都在打顫,怕是不會挑呢。

  陸德文提起衣領擦了擦臉頰的汗,走得極為小心翼翼,「叔,我媽讓我練習著呢,等我來回挑兩趟就熟練了。」

  陸建國破天荒的第一次重用他,他怎麼能打退堂鼓,丟臉不說,還丟人,他側著身體,慢悠悠的往自留地挪。

  薛花花看得皺眉,「老大,你是來趕晚飯的是不?走快點,平時怎麼走就怎麼走。」

  就陸德文這速度,明天挑一趟人家都跑幾個來回了。

  陸德文挺了挺脊背,雙手緊緊梏著扁擔兩側的繩子,不敢放開了走,他怕不小心把糞灑別人地里便宜了別人的莊稼。

  他全神貫注的走著,剛經過一個岔口,就聽旁邊傳來道怒喝,「天殺的,哪個不長眼的往我家茅坑丟石頭,把我的玉米苗都砸死了。」

  陸德文雙手抖了抖,差點將扁擔扔了出去,而旁邊,孫桂仙的聲音振聾發聵,「跟我有仇奔著我來啊,拿莊稼撒氣做什麼,可憐我辛辛苦苦撒的玉米種,好不容易長這麼高了,都被石頭砸死了。」

  陸德文輕輕放下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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