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2024-08-12 12:06:25 作者: 萌鈴千葉

  穆冰瑩看著他手上的玫瑰, 沒有伸手接,往後退了一步。

  看到她往後退,顧長逸不但沒有失望,反而笑得更開了, 扶著梯子幾步蹬上來, 越過陽台上的花,跳到穆冰瑩面前。

  他突然跳過來, 穆冰瑩嚇得差點仰倒, 幸好腰被他及時摟住。

  

  穆冰瑩心有餘悸,撫著胸口, 臉上因剛才的驚訝, 無法再維持昨天的冰冷,再看到陽台上眼花繚亂的玫瑰,更沒辦法對他冰冷的說話。

  她心裡也好奇,昨天晚上他到底去哪了, 找回來這麼多玫瑰花。

  正這麼想著,顧長逸將他手裡捧著的玫瑰遞到她懷裡,「是不是你喜歡的品種?」

  馨香撲鼻,花開盛好,一起來就聞到這麼清新的花香, 穆冰瑩心情變好,擡起手捧住花盆, 看著嬌艷欲滴的粉玫瑰, 這盆的花朵比其他的要大上一圈,層次感也更豐富一些, 「我不懂什麼品種, 只知道叫玫瑰花, 你昨晚去哪裡了?」

  顧長逸將另一隻手也放到媳婦腰間,看著終於願意搭理自己的媳婦,枯萎了一夜的心,就跟陽台上的花似的,鮮活了,「我去了圍崗公社,把他們這一季新開花的玫瑰都買來了。」

  「你去了哪?」穆冰瑩愣住,「圍崗公社?你跑穆溪村前面的公社去了?那,那這一夜來回不是得四五個小時?」

  他還沒回答,穆冰瑩心裡就開始酸澀了,幾分鐘之前她把後路都想好了,沒想到他一夜未歸是去做了這些事情。

  「之前不就是說好了在陽台上種玫瑰,上次回門沒來得及去買,之後又要做手術,也沒什麼時間回去。」顧長逸緊了緊穆冰瑩的腰,低頭湊近,「這盆有八朵花,它們的花語是,謝謝你在家裡等我。」

  「哪有這樣的花語。」穆冰瑩拍開他的手,蹲下身將手裡的玫瑰放到花叢間,知道他是在提昨天的事,她還沒想好怎麼辦。

  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輕易原諒他,一定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以後不敢再隨便逗她。

  「有,我買來的,就是我們的花,我們可以隨便給它寫花語。」顧長逸蹲到地上,指著一盆開了七朵花的深粉色玫瑰,「你猜這個是什麼?」

  穆冰瑩下意識看過去,「什麼?」

  顧長逸伸手撫摸她的臉,「只要你在我身邊,什麼都好。」

  「不是七個字嗎?」穆冰瑩將他的手拿下,盯著他說的那盆花看,心裡憋著的那團氣,就像是氣球被陣戳了一下,已經開始慢慢漏氣。

  「前面就是七個字啊。」顧長逸察覺到媳婦的態度開始軟化,知道他喜歡聽,再接再厲道:「這盆開了六朵,花語是,你是我前進的希望。 」

  「這還是七個字!你開始瞎扯了。」穆冰瑩移開眼,嘴角輕輕勾起,起身準備去拿水壺來給花澆樹,卻被他從後面摟住,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摘了一朵玫瑰,「這一盆花語是,我因你重生。」

  穆冰瑩微怔,「重生?」

  「你在我身邊,我才有希望,你在家等我,我才覺得有歸屬感。」顧長逸抱緊穆冰瑩,「有了你,日子才能叫日子。」

  穆冰瑩憋了一天一夜的氣,已經被他一個字接一個字說散了,「我就是被你的花言巧語騙得像個傻瓜。」

  「媳婦,我不是故意騙你的,當時在岩壁里,你的臉色比紙還要白,嚇得都快六神無主了,我當時不論是轉身就走,還是指天發誓說絕對不會泄露出去,你肯定都不相信,回去還得日日夜夜忐忑。」

  顧長逸終於找到機會解釋了,「你當時不是還在流眼淚?我看出來你捨不得那些書,想著把它們留下來,思來想去,只有說我不識字,才能讓你放心。」

  「當時是放心了,結婚後你為什麼不承認?」穆冰瑩理解當時岩壁里他說謊,最無法理解的就是結婚後他的裝傻充愣,「你還裝作學習,像個一年級小學生一樣讀「a」「o」「e」,你也好意思讀出來,還有!」

  看著媳婦突然臉紅,顧長逸忍住笑,「不氣了,不氣了,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對,結婚那天你也很緊張,對我還沒有那麼信任,因為我們從認識到結婚,速度非常快,我要是說了,你還是不放心,再一個,我怕我說了,你更緊張了,連床都不敢上,一直防備著我,那樣的話,我們想熟悉也熟悉不起來,只好繼續裝下去,讓學習拉近我們倆之間的距離,讓我們變得更親近。」

  「你這樣,我都感覺我根本不了解你,從來沒真正認識過你,你把我了解清楚了,我了解的你,全是你裝出來騙人的面具。」

  「不是面具,怎麼會是面具。」顧長逸扶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身來,「你了解的就是真實的我,誰都不知道顧長逸居然會那麼逗媳婦,只有你知道,對待外人是什麼樣,對待父母是什麼樣,對待你又是什麼樣,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最清楚我有多少面,除了你,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我自己。」

  穆冰瑩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心神已經跟著他的話跑了,想了想,似乎確實是這樣,拆穿,換一個面看,是看清真實本性,是更深刻的了解一個人,重新認識那個人。

  有人看清了心是越來越遠,她看清了,除了生氣,沒有那種真的恨到咬牙切齒的感覺,還感覺兩顆心在慢慢靠近。

  鼻尖聞著玫瑰香氣,想起他剛才說的一句句花語,心裡逐漸踏實下來,生氣歸生氣,卻沒了昨天的彷徨不安,也不再想著分離。

  穆冰瑩低著頭說:「你進屋洗個澡,吃完早餐早點睡覺。」

  顧長逸心中一喜,「下面還有花,我拿上來再睡。」

  「你先洗澡,我下去拿就行了。」穆冰瑩看著外面的竹梯,「不要再從陽台爬,一天一夜沒睡,也不怕精神恍惚摔下去。」

  「一天一夜沒睡不算什麼,以前在戰場上經常兩三天合不上眼。」顧長逸雙肩挺起來了,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還沒到六點,我爸他們應該才剛醒,早飯還沒打來,我下去把花拿上來再睡。」

  穆冰瑩不再說什麼,「我換個衣服跟你一起下去拿。」

  「你這麼早起啊?」顧長逸手又爬上了她的腰,將人往懷裡帶,「媳婦,我習慣抱著你睡了,沒你我睡不著,等我洗了澡,你再陪我睡一會吧。」

  穆冰瑩擡起眼看他,「你以為你這就過關了,以為我已經不生氣了嗎?」

  顧長逸挪動的手一頓,老老實實收回來,「沒有,不敢,媳婦繼續,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一個人也能睡。」

  穆冰瑩忍住想要上揚的嘴角,轉身走到房間衣櫥前面,「快去快回。」

  「是!媳婦!」

  顧長逸雙手搖擺,邁著正步走出去。

  穆冰瑩嘴角止不住掀起,背著門開始解睡衣扣子,解完了正想脫的時候,發現一直沒聽到門響,一回頭看見顧長逸正眼巴巴看著她,心裡突然知道怎麼給他一個教訓了,「你不走,是想在這繼續看下去?」

  顧長逸立馬往外走,「沒有,我下去拿花。」

  等顧長逸將花拿上來,他媳婦已經換好了衣服,梳好了辮子,整個人水靈又利整,「媳婦真好看。」

  穆冰瑩幫忙將花放到陽台,「等下我去供銷社買牛骨頭,給你補身體,順便買個澆花的壺回來。」

  「給我補身體?」顧長逸感到驚喜,「媳婦,你是不是不生我氣了?」

  穆冰瑩沒說是,也沒說不是,走進衛生間,用盆裝了水出來,走到陽台開始澆花。

  「媳婦,你生我氣也沒關係,你可以不讓我吃飯,不讓我上床睡覺,罰我去十公里越野,罰我給你做任何事。」顧長逸接過穆冰瑩手裡的盆,給花澆水,

  「就是別不跟我講話,別把氣憋在心裡傷身體。」

  「好的。」 穆冰瑩微微一笑,「知道了。」

  看她笑了,顧長逸跟著笑開,「哎,好。」

  ……

  顧長逸在樓上洗澡,穆冰瑩下樓,正好遇上小胡打飯回來,手上還拎著一籃子菜。

  「冰瑩姐,你今天這麼早就醒了。」

  「早。」穆冰瑩走上前,看到籃子裡有豬肉,雞蛋,茄子,芹菜,還有玻璃瓶裝的牛奶,「每天例菜還有牛奶?」

  「是季度牛奶,司令以前都不怎么喝,昨天讓我去領回來,說給你補身體。」小胡一路拎到餐廳,「冰瑩姐,這是鮮牛奶,你手術前手術後每天都喝一些,很補身體的。」

  穆冰瑩怔了怔,聽到動靜,轉頭看向剛走出來的公公,「爸,早安。」

  「這麼早就起來了?」顧昌巍笑著打招呼,看了看樓上,知道大兒子天不亮就回來了,弄個竹梯爬上爬下,總算是能進屋了,「昨晚上和長逸聊過了,他說請人照顧你,你會有負擔,我想了想,等你做完手術,就讓食堂幫忙每天給你留一份營養餐,小胡每天去打飯的時候帶回來,這樣可以嗎?」

  「可以,謝謝爸。」結婚以後,公公一直對她很護短,有人說她不好,立馬就站出來,她有什麼需要,想盡辦法幫忙不說,還總是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不是站在高姿態,覺得幫她忙,她就一定要接受的那種長輩。

  穆冰瑩對於公公除了尊敬,也是慢慢打心底里親近,「爸,長逸一夜沒睡,早上估計要睡一會。」

  「我知道,半夜聽到車聲了。」顧昌巍招了招手,示意一起吃早飯,「手術打算什麼時候做?需不需要我讓秘書去安排?」

  穆冰瑩剛想說讓長逸安排,突然想起在樓上做的決定,走到餐桌前坐下,「爸,其實上次醫生說了,我身體底子還不錯,補了兩三天感覺差不多了,能不能幫我安排在明天?」

  「明天?」顧昌巍點了點頭,「既然身體底子可以,病還是能早治療就早治療得好,我上午就讓秘書去安排,明天具體幾點,我回來告訴你,對了,你做手術,需不需要通知親家那邊?」

  「不用了,現在正是農忙的時候,進城一趟就得耽誤一天。」穆冰瑩拿起雞蛋在桌子上敲了敲,慢慢剝著殼,「醫生說發現的早,不需要動開胸手術,只需要做股靜脈封堵術就好。」

  打仗這麼多年,帶來這麼多兵,各種傷各種病都遇到過不少,像兒媳婦這種手術,聽起來容易,但是術後也是需要養上兩三個月,走路都要小心,防止封堵物脫落。

  看著兒媳婦輕鬆的臉色,顧昌巍思考一會,還是選擇不在病人動手術之前,說一些會讓病人心情有負擔的話。

  「早啊。」

  顧長逸洗了澡,穿著藍黑色睡衣走下樓,看到旁邊的例菜, 「這麼快就送到家裡來了,瑩瑩,今天我給你做辣椒炒肉吃,是一道湘菜,特別好吃。」

  穆冰瑩將剝了殼的雞蛋,遞給他,「趕緊吃,吃完快去睡一會。」

  顧長逸受寵若驚拿起雞蛋,一口咬掉半個,「食堂怎麼天天饅頭白粥配雞蛋,同樣的食材就不能換個新意。」

  兩輩子加起來,吃了幾十年的白粥饅頭配水煮蛋了,他突然很懷念結婚前在穆溪村的那幾天早上,雖然也都是白面雞蛋,但花樣不一樣,每天都有驚喜。

  穆冰瑩早就發現,顧長逸表面上看著與其他當兵的差不多,給什麼吃什麼,其實是一個非常會吃的人,這些天吃的菜,都是他親口點的,每一道菜做出來都能讓大院裡的人排著隊站在院門口聞。

  但他藏得深,就像是現在大院裡都傳她做菜好吃,會吃會做菜,沒一個人知道真正會吃的人是顧長逸。

  「有的吃還挑剔。」顧昌巍昨晚上的談話談到最後成了下風,成了下風不說,談著談著車鑰匙還被忽悠走了,車鑰匙忽悠走了不說,半夜還被吵醒好幾回,現在見到兒子不自覺就陰陽怪氣,「你知道外面還有多少人吃不起雞蛋白面?能有這條件的人,都在家偷著樂。」

  「你是我爸顧昌巍同志麼?」顧長逸咬了一口饅頭,夾了一塊子鹹菜放嘴裡,「要是沒有瑩瑩,我還以為坐在段家桌子上吃早飯呢。」

  小胡:?

  顧昌巍冷哼一聲,沒有吭聲,喝了一口粥,起身走人。

  穆冰瑩將雞蛋咬完,也起身走進廚房洗了手,找出買菜的籃子,準備去菜站和供銷社,早上東西正新鮮著,什麼都有。

  「瑩瑩,你也不吃了啊?」顧長逸看著穆冰瑩往外走,眼神就像是被丟棄的小孩子。穆冰瑩看了看他,腳步沒停,「吃完快去睡覺,我去買牛骨頭。」

  「那你早點回來啊~」

  珠市的天,早晚溫差較涼,提著籃子走在路上,一點都不熱。

  路上遇到的人都是去上班的人,這會婦女們不是在家吃早飯,就是已經在供銷社了。

  穆冰瑩隔著老遠,就看到露天菜棚擠滿了人,然而人多,卻非常有秩序,有些排著隊,還在悠閒笑著聊天,沒有之前一窩蜂湧上去搶菜似的場面。

  「這不是小穆麼。」有人認出來她,笑著打招呼,「小穆,感覺好幾天沒見到你了。」

  「人小穆才嫁進來幾天,還好幾天沒見了,拍馬屁也不是你這樣拍的。 」

  「小穆,你看現在菜站多整齊,都是多虧你前些天跟王站長提的建議,才能這樣。」

  「是,要不是你提建議,就買菜的這會,我們都看不到你人,哪還有閒工夫跟你聊天,都搶菜去了。」

  「以前早上買完菜,身上就跟剛從海里撈出來一樣,渾身都是汗,你看現在,多涼快。」

  「滿身是汗都是小事了,以前來買菜之前,嘴上不說,心裡都是提心吊著膽,生怕跟誰惱了吵起來,干一架。」

  菜棚里響起此起彼伏的笑聲,一看就是很多人都被說中了,感同身受。

  明明是夸穆冰瑩的,大家一句接一句,見到她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穆冰瑩都沒接話的空間,忍不住一笑,「都是小事情,現在看大家買菜這麼輕鬆,我看著也高興。」

  「小穆同志來啦!」

  王站長從菜站裡面快速走出來,臉上本就帶著笑,看到穆冰瑩後,笑得更燦爛,「今天想吃些什麼?你說,我去給你裝,一直想好好感謝你,一直沒等到你。」

  穆冰瑩笑著道:「不能再讓你送了,王站長。」

  「不是送,是感謝。」王站長走到跟前,小聲道:「你看,自打聽了你的建議後,這裡買菜多和平,好幾天都沒遇到讓我左右為難的事情了,以前發生這種事情,誰都不好幫,她們回去還得告狀,搞得我們上級領導也經常左右為難,不好辦,這幾天領導都打電話誇我,總算解決三天接到兩頭告狀的事情了,誇我有頭腦,辦得好,還說給我發獎金。」

  穆冰瑩笑了笑, 「那真是恭喜王站長了。」

  「這都是多虧了你,我跟領導說了這件事了,他也說讓我好好感謝功臣。」王站長看著穆冰瑩空空的菜籃子,「這樣,你要不好意思說,我就挑新鮮的,每樣給你拿一點。」

  「不用了。」穆冰瑩看他真的要轉身走, 「我是來買點甜玉米海帶,準備煲湯,家裡有例菜,不用再給我拿菜了。」

  「那行,正好有曬乾的海帶,我再拿幾根玉米給你。」

  兩人這邊的事,引起菜棚里的人注意,知道情況的覺得很應該,笑看著,少部分那天沒來,不知道情況的一臉疑惑看著,還有心思不明的人正在醞釀著。

  等到王站長把海帶和玉米拿出來放進穆冰瑩里籃子裡後,旁邊突然響起一道女聲:「憑什麼我們排隊要排半天,總司令的兒媳婦一來,就能讓站長親自把菜送到籃子裡,這不是光明正大耍特權麼。」

  菜棚里驟然安靜下來,隨穆冰瑩一同看向說話的人。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搞特權。」

  「買個菜要能搞特權,那不早搞了,就是不能搞,之前才會天天吵架。」

  陳婷婷被大家盯著,挺了挺背脊,「我們都在這排一早上了,我也想買玉米,怎麼我們早來的沒買到,她剛到就能拿到了,不是她搞特權,就是王站長搞特權。」

  「你今天還能站在這排隊等著買玉米,都是多虧了人小穆同志,否則你這會來了都只能看到個玉米渣渣。」王站長笑嘻嘻道:「我們這不是搞特權,是我代表我們菜站對小穆表達感激之情,感激她提出了素菜歸類搭配的好建議,解決了我們大院菜站長久以來買菜擁擠,導致的一系列弊端。」

  陳婷婷眼神不屑,「提個素菜歸類搭配算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誰不知道,誰都能提出來,怎麼偏偏她提了,就被王站長重視了,怕不是故意找個藉口,上趕著想沾上總司令家的光吧。」

  「人人都知道的道理,人人都沒提過,因為大家都習慣了搶菜,小穆同志是剛嫁進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王站長撓了撓頭,臉上一直掛著笑,處理這麼多年婦女之間矛盾,應付這種人,他很在行,「那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小穆同志確實提出了大家都知道,卻都沒提出來過的道理,至於你說的沾總司令光,整個軍區,整個大院,都是沾了總司令的光,沒有他管理軍區,軍區早就亂了。」

  陳婷婷聽他這麼說,不敢將眼神表達的太不屑,「哼,誰知道。」

  「整個大院最想沾總司令家的光的人,就屬你們母女倆了!」高翠蘭突然冒了出來,「你媽成天在外明里暗裡讓人覺得馬上就能進總司令家門了,結果總司令知道以後,立馬就讓你媽退休,不許你媽再沾顧家的門,現在你們連將軍院都不一定進得去,徹底沾不到光了,就開始盯著人兒媳婦,說人家搞特權,呸,你們母女可別逼著我罵你們不要臉!」

  陳婷婷臉色一變,瞪著高翠蘭不敢講話,畢竟是軍區政委的妹妹,直管著文工團,怕得罪了人回去嚼舌根,那她前途就完了。

  「那兩根玉米我要了。」高翠蘭指著筐里剩下的最後兩根玉米。

  陳婷婷一看,急了,「這是我排了半天,剛想買的。」

  「那又怎麼樣?」高翠蘭掏錢,「你不是要看搞特權,我搞一回給你看看,我這樣的才叫搞特權,人小穆那樣的,叫,叫人格魅力!是你這輩子都不會有的東西!」

  陳婷婷氣得瞪大眼睛。

  菜棚里突然響起笑聲,人人都盯著她笑,又不好意思笑得太明顯。

  穆冰瑩知道大家在笑什麼,陳婷婷和她母親長得很像,一瞪眼就更像了,所有人都想到了她媽最近的外號「癩哈蟆」,所以才忍不住笑了。

  陳婷婷也意識到大家為什麼笑,惡狠狠瞪向罪魁禍首穆冰瑩,都是她起的外號。

  上次在文工團,因為婆婆出現,她還沒來得及發揮,看來是被當成軟柿子捏了,穆冰瑩微微一笑,「你要是覺得特權沒看夠,我回去可以再試試。」

  陳婷婷眼裡的惡氣頓時褪開,臉色白了白。

  她敢這麼說,就是覺得這鄉下來的土包子很要面子,會顧著總司令家的名聲,不會仗著總司令和顧長逸欺負人,否則上次在文工團廁所,被聽到說了她壞話後,她們就不可能相安無事了。

  沒想到穆冰瑩今天居然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威脅她,光明正大說了要借勢耍特權!

  陳婷婷哪裡敢接話,這些天不光顧長逸把穆冰瑩寵上了天,不光顧長逸父母護著她,就連傅老都被她的手藝留住了,第二天還當著全軍的面誇過穆冰瑩,甚至還讓全局區的人和全大院的人吃野菜窩窩頭,說向穆冰瑩學習不忘本。

  穆冰瑩現在隨便試一句話,就能讓她從文工團消失,穆冰瑩不確定,她可確定得很。

  陳婷婷眼裡閃過不甘,想不通這個農村來的土包子哪來的這麼大自信,敢光明正大說要去耍特權,一點都不像她想像中的那樣,唯唯諾諾,一心想著討好婆家人。

  「算了算了,小穆,她就是排隊排久了,心裡有氣。」

  「這孩子是烈屬,從小沒了爹,大傢伙都挺照顧她的,有點被慣壞了。」

  提到烈屬,再看陳婷婷不敢講話了,穆冰瑩拎著籃子往供銷社走。

  一句烈屬,不但提醒了穆冰瑩,還提醒了陳婷婷,她頓時又找到了底氣,「得意什麼,不就是會做個飯,這輩子你就只能圍著鍋爐轉,不可能像我們一樣在文工團風風光光!」

  她最近都把自己最大的底牌給忘了,就是啊,她可是烈屬,就算穆冰瑩是總司令的兒媳婦又怎麼樣,全軍區的人都得尊敬她爸,她怕什麼,文工團少了誰都不可能少了她陳婷婷!

  穆冰瑩頓住腳步,轉頭看著得意的陳婷婷,還沒說話,周圍人就炸鍋了:

  「哎!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一輩子圍著鍋爐轉怎麼了,不圍著鍋爐,你吃什么喝什麼?」

  「主席同志都說了工作沒有高低貴賤,人人平等,怎麼你們文工團的就比圍著鍋爐的高貴?」

  「人家都是吃食堂,不用自己動手。」

  「那她來菜站幹什麼?剛才還搶著要買玉米,既然這樣,以後就不要賣菜給她們家了。」

  「大院裡這些丫頭,一個個真是眼睛長頭頂上了,現在還看不起人家做飯好吃了,人家小穆模樣甩你十條街,身段甩你十條街,要不是身體不好,去了文工團也得甩你十條街,你還跟人比,好意思麼!」

  「都該送到鄉下去好好改造改造,非得腳沾到泥,才能好好看人。」

  陳婷婷找到了永遠壓過穆冰瑩的一點,就算周圍人敵視她,她聽了也沒有任何反應,得意看著說不出話的穆冰瑩,「想進文工團得有真材實料,可不是長得好看就能進的,當然,身體不好也能成為遮羞布,身體要是好了,還進不了,更找不到藉口了。」

  「你這孩子,剛才真不應該像著你講話!」

  「她們這幾個小團伙,就喜歡掐著人痛處戳,嘴巴能說著呢,真討厭!」

  「你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這裡很自信說出這樣的話,老實說,我很高興看到你這麼得意。」

  穆冰瑩突然開口,周圍人安靜下來,臉上掛著疑惑,陳婷婷同樣愣住,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說。

  穆冰瑩繼續道:「不提英烈的孩子長成什麼樣,不提有沒有繼承英烈精神,從你身上,我看到了軍區對烈屬優撫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軍區沒有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兩個不提,讓陳婷婷的臉「唰」地紅了。

  她不是傻子,知道穆冰瑩是什麼意思。

  周圍不少婦女開始發出「嘖嘖」聲,看著陳婷婷,連連搖頭,但因為是烈屬,她們只能嘴巴上說兩句,還不能說得太過分,家裡孩子玩的時候要是口無遮攔,回家還得挨揍。

  像陳婷婷這樣的人她們不是不討厭,以前童馨還在的時候,就經常這樣找到別人的痛處,嘴裡「噠吧噠吧」說個沒完,很多時候都是看在她是烈屬的份上,讓家裡孩子忍讓。

  沒辦法,人家爸爸犧牲了,活著的人只能儘量去照顧烈屬,不能欺負。

  「我們是沒有小穆的口才,說不來那種看上去沒說,又能讓人知道她說了的話,看她的樣子,是真解氣。」

  「大院烈屬沒有上百也有幾十個,人家都能像他們爹媽一樣厲害,知道不能給爹媽丟人,有些人就是仗著自己是烈屬,仗著人都讓著他們,盡做些給爹媽丟人的事。」

  「人和人不一樣,就像小穆說的,不提,咱們都沒資格替英烈教育人,不能提。」

  陳婷婷捏緊手裡的籃子,頂著一張紅臉。

  每次都在穆冰瑩這丟臉,嘴上說著不提,結果在全大院面前提起來讓她被罵,想到這裡,陳婷婷眼神又恢復之前的惡狠狠,「所以,你再搞特權也弄不走我,我會在舞台上發光,你再嫉妒也沒用,你只能一輩子就圍著鍋爐轉!」

  這次說完,沒等穆冰瑩回話,也沒等周圍人開口,陳婷婷便拿著籃子急匆匆跑走。

  「慣壞了,徹底慣壞了!」

  「小穆,別聽她的話,咱大院圍著鍋爐轉的人多了去了,不管幹什麼,回家都得做飯。」

  「是,而且你是總司令的兒媳婦,長逸又是我們大院最有出息的人,以後找個廚藝好的勤務員,氣死她!」

  「做飯不是會讓人擡不起頭來的事,相反是我很喜歡做的事,我不會在意的。」穆冰瑩笑著道:「我們以前在家就盼著做飯了,要是能做一頓白面,燒一頓肉,能高興一個月。」

  菜棚里又響起一陣陣感同身受的笑聲。

  「誰說不是呢,都是這些沒吃過苦頭的孩子,才會把做飯當成貶低嘲諷。」

  「怪不得傅老司令要搞野菜窩窩頭憶苦思甜,早就看出來很多人已經走路打著飄了。」

  「我看一頓不夠,得去建議多搞幾頓,專門留給這些孩子吃。」

  ……

  穆冰瑩跟菜棚里吃過早飯的人又聊了幾句,去供銷社買了牛骨頭,又走到賣海鮮的地方,挑了好些個生蚝,幾乎快將籃子塞滿了,才拎回家。

  到了家裡,餐桌已經被收拾得乾淨,地磚也被拖過了,後院晾曬了她昨晚洗澡換下來的衣裳,看來顧長逸吃完早飯,還做了很多家務活等著她回來。

  穆冰瑩放下菜籃子,用肥皂洗了手,輕手輕腳上樓,走到房間門口聽了聽動靜,發現沒有任何聲音,輕輕打開了門。

  床上正睡著的人,突然睜開雙眼,就像是鷹一樣,察覺到有人闖進了警戒線,他的眼神還帶著一些困意,看到是她後,脖頸放鬆躺了回去,朝她這個方向翻了個身,「媳婦……你回來了……」

  結婚這麼久,穆冰瑩每次睡了,他還精神著,每次醒了,他也早就精神著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犯困的模樣,心裡一軟,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黑髮,「你睡吧,睡醒了有好吃的吃。」

  顧長逸狀態很放鬆,想把人撈到懷裡,沒撈著,手落在涼蓆上,「媳婦……」

  「睡吧。」穆冰瑩看了看床頭柜子上的手錶,已經快十點鐘了,估計他中午不會起來,轉身輕手輕腳下樓。

  回到廚房,把牛骨頭焯了水,放上姜蔥燉上,一鍋牛股起碼要燉三四個小時,中午吃不上。

  穆冰瑩學著他,將生蚝外殼刷乾淨,沒開殼子,放到水裡養著,找到例菜籃子,切了一塊瘦肉,理了芹菜,準備中午加一道芹菜炒肉絲。

  時間很快過去,中午顧長逸果真沒醒,沒下來吃飯。

  小胡打飯回來的時候,拎回來一個摺疊三層飯盒,說是她的營養餐,打開以後有蛋羹,炒青豆,蒸排骨,還有一份洋蔥炒豬肝。

  早上才說讓食堂幫忙準備營養餐,沒想到中午就能吃上了,公公的辦事速度,讓穆冰瑩有些咂舌。

  「本來還有湯,沒有湯桶,我也記得冰瑩姐你說要去買牛骨頭,就沒端。」小胡看到桌子上有一盤現炒的芹菜炒肉絲,特別高興,「冰瑩姐,你怎麼還做飯了。」

  「我看肉不少,怕明天放壞了,就先炒了一些。」穆冰瑩看著洗完手出來的公公,「爸,謝謝,小胡,謝謝你幫我打飯。」

  「不客氣冰瑩姐,你天天做飯給我吃,我都沒有謝謝你呢。」

  「這有什麼可謝的,長逸還在睡?」顧昌巍往樓上看了一眼,走到餐桌坐下,看著營養餐露出笑容,「看著挺不錯,嘗嘗味道怎麼樣,對了,秘書跟醫生安排好了手術,明天早上九點,可以嗎?」

  「可以,謝謝爸。」穆冰瑩剛坐下,顧昌巍給她遞過來一張紙,上面寫著術前術後注意事項,道:「我讓秘書問完醫生,總結了一下,你不要緊張,醫生是說你身體還不錯,只需要做一個小手術,但術後得要恢復一段時間,其實只要上了手術台,就算劃一道小口子縫上,也是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恢復。」

  穆冰瑩看到紙上寫著術後注意休息,兩個月內不能做很大動作的劇烈運動,不能勞累,沒有表現出害怕,嘴角反而還輕輕勾了勾,「我知道了,爸,您放心吧,我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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