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做白事
2024-08-12 03:07:31
作者: 烏衣
余安生在這瞬間突然想明白了這件事,易寒人家就是機關下來的,分局市局的人脈比自己這個小民警要廣的多,這事她自己保准就是第一批知曉的,再加上這幾天那異常的反應,肯定就是已經收到風了,才那樣反常。
難怪那天她對「自己有沒有用」這一點那麼敏感,想來就是被這次新提拔幹部的任職測評給鬧的。
既然如此,余安生決定不去碰這塊傷疤了,今天也有一堆事要做,上午和陳忠把小區的節前安全隱患給排查了一通,什麼一樓亂停亂充電的電動車,什麼私劃的停車位,為這些瑣碎小事忙了一白天,到了晚上,才有時間在電腦前坐一下,好好歇口氣。
這時,有一個身影走進警務室。
余安生還沒抬頭,旁邊王輝就招呼道:「你好,有什麼事……」
「嘿,是我。」
「黨叔!」
聽到老党進門,余安生一抬頭,卻發現身形清瘦的老黨旁邊還有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是大病初癒,頭上還纏著繃帶的「狗皮」李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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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院了啊?」余安生心裡一陣驚喜,這小子也算是福大命大,從銀城大廈頂樓那麼高的玻璃牆上摔下來,當時全身多處骨折,腦震盪昏了過去,幸虧送醫院還算及時,最後才幸運的撿回一條命,真希望他能懂點事,以後好好過日子。
「嗯,安生哥。」李富神情侷促,眼睛都不敢抬頭看余安生,但語氣中還是透漏出那份隱藏在懦弱外表下的感激。
「謝謝你那天過來。」
余安生看他這般戰戰兢兢的樣子,估計是知道錯了,邊朗聲安慰道:「沒事沒事,你現在恢復的怎麼樣?就能下床了?年輕人就是底子好啊。」
王輝給兩人倒水,老黨把李富的情況講了一遍,當時情況真的危險,也幸虧那天那玻璃牆有點弧度,不是垂直硬生生的摔下來,撿回一條命。
「人好的差不多了,我讓他再住段時間院,他自己非不肯,硬要早點出來,我就幫他結帳出院了。」
聽到結帳兩個字,余安生想起前不久老黨為了李富借錢的事,趕緊問:「那現在花了多少錢?夠不夠?我前天發了工資,不夠和我說?」
黨禹材擺了擺手:「錢已經給了,雖然那該死的新媒體公司現在已經跑的沒影了,平台也不肯擔責,但醫院那邊見他情況特殊,辦了特困醫保,我也找了民政部門,他們會考慮給點政策,就是你之前借的那五千塊估計要晚點還,得等他工作了再說。」
余安生心想老黨自己墊了估計得好幾萬了,自己那幾千塊算什麼,直接就說沒事。
老黨說完,抿了一口熱水,又說:「安生啊,我想拜託你一個事。」
「請指示。」
被余安生的認真勁給震住,老黨嗆了口水,趕緊拿紙擦了擦衣領:「不是工作任務咧,就是想請你辦件私事,想請你幫李富重新找個房子,先讓他落腳,現在他出了院,但之前的公司宿舍他也不能回了,現在想從頭開始,當然,住的地方儘量別選紅星社區了……」
原來是這事,余安生一口答應下來,本來還想問為什麼不選紅星社區,但突然想明白,老黨這是在照顧李富的情緒,他是從小生在這,長在這,這裡的人知道他的所有那些晦暗的過去,就沒幾個人會把他當正常人看,如果不離開這樣充滿歧視與敵意的環境,李富就永遠別想挺起腰杆做人。
「好啊,現在我們陳忠陳經理的業務範圍越來越大,管了好幾個樓盤的物業,同時也經營房屋租賃的事,我讓他幫忙找一間就是了。」
余安生說完就準備給陳忠打電話,旁邊李富卻攔住了他。
雖然神情還是狹促,但李富的語氣卻異常堅定:「安生哥,但我還是想住在紅星社區,你就幫我問問這裡還有沒人租房就可以了。」
「那怎麼……」
余安生還沒開口,老黨一下就略微來了氣,估計之前就這點已經吵過幾次了:「小子,你怎麼還不聽我的話?我說了你要重新開始就不能還在這裡,你看看外面那些人,哪個不是……不是,哎,算了,別留在這了,這些人不會拿正眼看你的,何必在這自討苦吃,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好好工作,重新開始,不是挺好的嗎?」
這番話老黨說的苦口婆心,他是一步步把這小子從泥潭裡拽了出來,眼看現在總算有點起色了,不明白李富為什麼一心要住在這充滿悲痛回憶和歧視的「老家」?
余安生也勸慰道:「是啊,你這裡又什麼都沒留了,呆著幹什麼?徒增煩勞而已,換個地方也挺好嘛。」
但李富竟然異常堅定,咬著牙緩緩說:「你們知道我以前在進行攀爬是怎麼克服恐懼的嘛?每次在幾百米高的懸崖前,我雖然害怕,我雖然發抖,但我每次想放棄的時候,我就會想想這些年過的日子,想想在這裡受的那些白眼,我出獄後,就被這個小區裡的人當作怪物,我一出門路旁就有人在指指點點,我幾次想要自盡,但我忍住了,心裡就只有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要爬起來,重新過的像一個人!我之所以去搞那些高空攀爬,甚至拿命去豁,就是為了爭口氣,在這些所謂的「老鄰居」面前爭口氣,我不能讓他們以後想起我這個人時,還拿手指指點點,取笑我,取笑我過世的奶奶!」
說到這裡時,李富逕自抬起頭來,今天第一次直視余安生的雙眼:「黨叔,安生哥,我求你們,如果要幫我找房子,那就找紅星社區的吧,我會好好工作,一定要重新活的像一個人!」
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好無餘地,余安生看他眼神就知道這小子是真的想要爭口氣,他點點頭,答應會留意紅星社區的出租房,到時替他介紹擔保。
老黨見李富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麼,就由著他去了。
「那就這裡吧。」
「謝謝安生哥,我們走了。」
見老黨和李富同時起身,余安生知道他倆這是要告別的姿勢,趕緊攔下說。
「現在也快晚飯了,吃了飯再走吧?」
老黨卻一搖頭:「算了,我還約了人,今天還要替他把工作給落實了。」
工作?
余安生一臉疑惑,雖然前面李富說的滿腔熱血,要從頭開始,但他也搞了這麼久的社區民警,深知一名刑釋人員想要重新融入社會的艱難,特別還是李富這樣沾過毒的人,雖然現在看起來走上正途了,但他連個無犯罪記錄證明都開不出,哪裡有人敢要他這樣的一個「重點人口」?
看出他的顧慮,老黨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我已經找了人了,就是之前和你提過的那「白事」生意,人家已經答應帶他做做了,這機會挺不錯的,就是要吃苦,要靈泛,這小子兩樣都不缺,有機會的。」
余安生這下想起來,老黨之前就說過要介紹李富去做殯葬業,那邊也有不少之前老黨推薦過去的刑釋人員,收入也還行,能夠混口飯吃,也還真是一個機會。
聽到這裡,余安生放下心來,送兩人出了門。
…………
晚上回到出租房,易寒一樣把門緊鎖,余安生現在知道她心情的痛苦之處,就沒再去打擾,只是默默把蒸鍋調成保溫模式,留了幾份飯菜,再給她發條簡訊,提示留了飯。
可一連幾天,余安生鍋里的飯菜直到早上也沒人動過,每天清早,易寒也沒再和他同時出門,兩人的世界像是重新劃出兩道平行線一般,再沒有過交集,連先前的那一絲情愫,也慢慢消逝。
因此余安生接連幾天情緒低落,但工作上卻是少有的輕鬆,每天就正常接警出警,命案的事也沒聽到太多進展,上次從林鐘琴那裡得知了受害人李谷有過精神病史的事,可接下來幾天也沒翻到什麼實證,目前也沒看到這一點與案件有關聯,附三醫院這邊每天還是人滿為患,也沒有消息傳來,看來所里和老黨那邊也沒有太多進展。
但是余安生每天還是會抽時間去附三醫院轉轉,一方面是正常巡邏,另一方面也是想碰碰運氣,找找線索。
這天下午,天邊一抹鉛灰色的排雲滾滾而來,遠處已經隱隱可以看見灰暗的雨幕,余安生還在試著到李谷以前所在的全科科室走訪詢問,但這些人依舊還是一問三不知,對李谷的事緘口不答,他萬般無奈,按下電梯按鈕,等下行電梯的間隙,他對遠處雨雲發了一會呆,惆悵醫院這種地方人死如燈滅,是不是醫生各個都看慣了生死,所以才如此冷血。
「叮咚。」
電梯鈴響,電梯門打開,裡面人挪了挪,余安生低頭走進去,電梯門合上,繼續下行,但沒下幾層,就在二樓的急症科重症室停住,接著電梯門一打開,就看到一個推床上蓋著一床白布,被幾名護士家屬推著湧進了這小小電梯。
余安生心裡一動,知道這是有死者進來了,他還沒做反應,旁邊幾人已經捂著鼻子跑出電梯,沒人願意和一具屍體同乘一台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