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沒有記錄就沒有發生？

  房間裡的正主林曉曉的情緒倒還算穩定，余安生抓緊時間觀察了一下樓層布局，發現這樓房格局遺留了老公房的布置，樓道間有個碩大的窗戶，正對著林曉曉家的客廳，如果把窗戶上防止墜樓的擋板拆卸下來，沿著旁邊的牆邊，越過五層樓的高空，就能徑直爬到旁邊林曉曉家的客廳。

  「你們家客廳有防盜網沒？」

  「沒有，只有一個蚊簾。」

  余安生心裡生出一個想法，恰好這時消防也趕到了，查看一下情況、鼓搗了一下後發現破門要整整近一個小時，但現在已經早上八點多了，時間已經相當緊迫，余安生對眾人道：「要不把旁邊樓道里的陽台給拆下來，讓考生系好安全繩，然後從客廳窗戶直接越過高空，拉到樓道里？」

  林母看了看這五樓高的落差：「要是摔下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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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全這塊沒關係，我們把安全繩給他繫緊了，然後這邊一扯，馬上就能過來。」消防員這邊看了看環境，也點了點頭。

  林母左右為難，時間緊迫，現在已經八點二十，離開考只有四十分鐘，平時路上都要四十分鐘，現在出來要九點才到考場，如果再晚一點，過了九點一十五，那就不能進考場了，今年就完全浪費了……

  林母恨恨的扇了自己幾個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我怎麼這麼糊塗啊，偏偏今天多搞這麼一下……」

  余安生和眾人趕緊勸阻，那開鎖師傅笑道：「你也別糾結，這種事太多了，每年都有幾個，我前面還在東都城那邊開了兩個，那邊都是新鎖，三五分鐘就能解決，不像你這種舊的難搞些，這種事最邪門，每年都有，我估計明天還有幾個。」

  余安生也安撫道：「對，這我們派出所每年這時候都要接幾個忘帶准考證的警，你這個還算好的，來得及，先別哭了，還是請我們消防同志趕緊拆窗子。」

  林母醒悟過來，請消防員先將樓道窗戶先拆下來，幾分鐘過後，這邊拆完已經能過人，余安生讓林曉曉準備東西，等下準備爬過來。

  林曉曉點了點頭，接過消防員遞過去的安全繩，在指導下纏在了腰上，又將鎖扣鎖住，確認安全後，小伙子爬上客廳的陽台，探出半個身子，準備從五層樓的高考爬到旁邊樓道。

  「好，慢點，踩著牆邊！」

  眾人在樓道這邊扯緊安全繩，一名最高大的消防員在樓道窗戶處伸出手。

  「好，小心，小心……」

  當穿著一身校服的林曉曉一隻手緊緊拽住消防員的手從樓道窗戶處扶下來時，眾人的心才落地。林母向眾人連連作揖，千恩萬謝說個不停，余安生問林曉曉東西帶齊沒，在得到確定的答覆後說：「現在八點半了，坐車肯定趕不上，我們派出所特意把巡邏摩托車開來，考生跟我走，我馬上把他送考場。」

  一路上，余安生從來沒有把這台巡邏摩托車開這麼快過，六中考場在城北，他沿著解放大道往前駛去，肩上的對講機里滿是各種調度，車流匯成了一股鋼鐵洪流，不少車上都貼上了愛心送考的標誌，望著滿街送考的隊伍，抬頭是遍地的祝高考順利的條幅，一股崇高的使命感在心口沸騰，余安生慶幸今天早上騎摩托出來的這個決定，他像操*弄著一葉扁舟，在這股「洪流」里穿行不息，最終在趕在八點五十五分就將林曉曉送到了考場門口。

  「警察叔叔謝謝，再見！」

  林曉曉拋下這句感謝就跑進考場裡去，余安生正在脫頭盔，還沒來得及回話，只看到一個年輕的背影，他望著考場前人山人海的陪考家長，望著似乎凝聚著眾人信念的考場，有些感慨年輕真好。

  可還沒等他喘口氣，手機又響了起來，是所里易寒打過來的。

  「余安生，你現在在哪個位置？考生送到了麼？」

  「送到了，剛剛進去。」

  「拍視頻沒有！？」

  余安生一愣，這易寒還真是幾句話不離宣傳，他剛剛急急忙忙送考生，一路上生怕趕不上，幾次都差點刮到別人車，哪裡還有時間搞這些虛頭巴腦的。

  「沒有，來不及，這現在都是壓哨送到，再晚一點都進不去考場了。」

  「哎呀！」易寒那邊重重的嘆息了一聲，聽起來咬牙切齒的，似乎非常可惜：「你當時就不會讓旁邊協警拍下麼？！當時消防去了沒？他們那邊拍了沒？」

  「那我就不清楚了，這個你問下城南消防大隊吧。」

  余安生心裡也有點不太舒服，這明明是一件好事，結果這些領導就想著怎麼搞宣傳，上外媒，自己忙的一身汗，也沒想到表揚幾句。

  「余安生，我跟你講，現在是局裡趙局在過問這件事，今天是全省統一的高考護航行動，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素材，你這個素材如果拍的好，甚至可以上央視！你就只要拿手機拍一下，這樣的機會千金難得，但你現在事情做了，卻沒有記錄，你讓上面領導怎麼想？有句話叫「沒有記錄就沒有發生」，這點道理你難道還不懂嗎？」

  余安生被這個「老同學」教訓的心頭火起，他本來就是只能「順毛捋」的性子，容易犟一頭去，他心裡一直信奉的是做事無愧良心，心想最重要的難道不是將考生平安送到麼？難得還要為了所謂的宣傳，特意擺拍一下？是為了工作而宣傳，還是為了宣傳而工作？這難道還要選嗎？

  「我不懂你的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做事問心無愧就可以了，幫了這個考生，我很開心，我個人不需要上什麼央視。」

  「你……」

  易寒那邊看來也被催的不行，背景音里滿是電話鈴聲和對講機的呼叫，她本想發作，但從來聰慧心細的她還是冷靜下來，問道：「對了，你執法記錄儀開著沒有？」

  余安生也一下想起：「開了，但是沒調角度，還是應該拍到了一些營救過程。」

  「那好！你等下回來就把執法記錄儀視頻導出來，我再去消防那邊要些鏡頭、還有分局「雪亮」監控平台那邊調些鏡頭，你是騎摩托送的，對吧？」

  「嗯。」

  易寒又和余安生對了一下送考的路線，事無巨細到每一個路口、轉彎都問的清清楚楚，余安生知道這是為了調取當時路口的監控，把自己騎摩托送考的畫面找出來，打包發給各大媒體。

  他心裡暗笑：這易寒還不是為了報個好素材，趁高考護航這個大背景，好上央視趁個臉。

  易寒那邊似乎還是不太滿意，有些不甘的說道：「你是真不知道這個素材有多寶貴，就是因為你這次沒注意拍，搞得我們要到處找鏡頭，如果消防那邊要自己出新聞，上媒體的話，那就……哎，算了，不說了。」

  「嗯。」

  掛完電話後，余安生胸口的那點興奮已然消退不少，他並不是很喜歡這類宣傳，特別是上次尹老太的事情之後，他想著的只是平平淡淡，做一個辦實事的警察。

  怎麼就這麼難……

  他心裡剛轉過這個念頭，馬上「實事」就找上門了。

  他一看來電，又是派出所值班室打過來的，心想不會又是哪個考生忘帶什麼了吧，接通一聽，才知道是城南交警大隊那邊請求協助，有一起事故現場出了糾紛。

  這交警還要派出所幫忙？這難道當事人打起來了？那應該也搞得掂啊，怎麼會鬧到要派出所過去？

  余安生無暇細想，又跨上摩托車，發動引擎，轟鳴聲響起。

  「余安生收到，馬上趕赴現場。」

  …………

  余安生先接了被留在林雨花園小區的協警陳忠，再往茨河路現場趕去，等他趕到現場時，看到兩台車停在路邊，交警隊的已經擺好錐筒，做好了防護。

  現場很普通，就是平時開車經常見的追尾事故現場：在一條道路右側，一台全尺寸的途樂越野車撞上了前面停著的一台計程車車尾，途樂不愧是全尺寸的越野神車，看起來比計程車大了好幾號，就像一頭巨牛騎上了一匹小馬一樣，撞的前面這輛常見的大眾計程車車尾整個凹陷下去，途樂車就前擋泥板裂開了兩條縫，此時，兩個當事人正在路邊爭吵，穿著警服套著黃色放光背心的交警就站在旁邊，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余安生將摩托車停好，走過去，那交警兄弟見派出所過來了，也趕緊過來打了個招呼。

  「兄弟，什麼情況？」

  「是這樣，這個事故當事人……」

  那交警還沒說完，旁邊計程車司機就湊上來，搶著和余安生的講道：「領導，這今天他是想搞死我啊！這哪有這樣開車的！直接對著我撞！我開了這麼多年車，這樣開車對著撞就是蓄意謀殺！這樣都不用坐牢的話？那還有王法嗎！？」

  旁邊那途樂司機叼著煙，也走過來，指著那計程車司機就開始罵道：「你個老東西別血口噴人啊，我警告你！什麼蓄意謀殺？你把車停在這裡堵著路，故意影響後面的車，難道不是違停！？你不就是要賠錢嘛！要多少錢你講！老子撞的起，也賠的起！」

  余安生看這途樂司機穿的一身名牌，一手叼著煙，一手夾著個包，說話時拿著那夾著煙的手指來指去，氣焰十分囂張，明顯是個有錢人。

  但這計程車司機應該也不是什麼老實人，此時被人一指，馬上借坡下驢道：「領導，你們聽到了啊！他自己說他故意撞的，他承認了嘛！」

  「你別羅里吧嗦……」

  「你指什麼指！？你前面停在我車前面，攔著我車，我也讓你攔了，你下車罵我也罵了，現在還撞我，你有本事打我咯！你有種就現在打……」

  余安生是越聽越糊塗，他分開兩人，說道：「都別說了，和我到派出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