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024-08-12 00:51:18
作者: 明小十
大樹後面。
紫田看著小心翼翼藏著不露面的小姐, 臉上滿滿都是疑惑。
她也不懂小姐跟著容夙做什麼,想了想便道:「小姐,容夙大人似乎看到我們了, 我們要出去嗎?」
南宮焰不由一驚。
容夙看到她了?容夙知道她藏在樹後面了?那容夙是什麼反應?
她就擡眸看了一眼,只看到容夙的側臉,她似乎還在很認真地跟顧妍妍說著些什麼,顧妍妍手裡捧著那件衣服, 肉眼可見地開心。
南宮焰止不住就在心裡哼了一聲, 情緒煩躁無比, 回頭時眼神很不悅,也不出聲回答, 直接裙擺一提,原路返回了。
容夙一無所知,她此時迎著顧妍妍像是含著淚光的目光, 很不能理解。
然後就聽到顧妍妍問道:「你怎麼會想到送衣服給我的?」
怎麼會想到送衣服給顧妍妍的?
容夙怔了怔, 眼神有些深沉, 輕聲回答道:「沉魂淵內、噬魂甲獸致命殺招前,你曾擋在我面前。」
她說南宮焰是第一個擋在她面前的人,其實不完全準確,因為還有一個顧妍妍。
只是顧妍妍最後還是沒擋到,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第一人還是南宮焰。
「我不喜歡欠別人什麼,沉魂淵內我拿你那麼多寶物, 也曾護你性命。」容夙說。
她自動跳過生死攸關間自己幾次想丟開她、直接逃命的打算。
「後來黑湖石台上,你曾不顧生死擋在我面前, 現在我將這儲物袋還給你,衣服也給你, 以後我們互不相欠。」
一件衣服自然抵不上不顧生死的無懼無畏,但容夙說給了衣服後就不相欠,那麼在她心裡就是真的不相欠。
如果顧妍妍覺得相欠,那是顧妍妍的事,容夙是不會在意的。她知道自己有多涼薄淡漠,也接受得很好。
所以如果顧妍妍以後再遇到生命危險,要她出手,她當然還會權衡利弊、鄭重思量。
容夙說完,自覺此事便算了結,擡腳打算離開,卻被顧妍妍喊住了。
「容夙。」小姑娘眼睛清澈透明,眼裡還含著淚光,她的聲音還帶著一點哭腔:「謝謝你,這是我收到的最喜歡的東西,你對我真好。」
容夙的腳步就一停,她回頭看向顧妍妍,不難看出她臉上滿滿都是感動,但不就是一件衣服而已,至於麼?
她不能理解,不由皺緊了眉,同時心裡還有些不知所措。
顧劍安看出來了,他現在也大概知道容夙不是來挑事的,便替顧妍妍解釋道:「妍妍長這麼大,第一次有人送她衣服,還是——」
他握著拳抵在唇邊低咳一聲,繼續道:「還是如此華麗漂亮的衣服,所以她真的很喜歡。」
顧劍安說著,表情就有些自責。
他以前只知道督促顧妍妍修行,送的東西也大多是丹藥、武器什麼的,竟忽略了她本質上是個愛漂亮愛打扮的小姑娘。
他想著,擡頭看見容夙正對著她的那道刀疤,心緒不禁一頓。因為容夙也是女子,但卻一直只穿黑衣,還板著臉。
別人看著她時,便只會想著她是外門第一,是一出手就要全力以赴的對手,是動輒就會性命不保的危險來源。
他以前也是這樣想的。
正陽宗外門第一,黑衣刀修,肅殺冰涼,面容嚴肅,一看就是那種行於黑暗裡、做事不擇手段的陰暗之徒,怎麼都不會和他是一路人。
當然顧劍安現在也不認為容夙會是他的同路人。只是沉魂淵一行,他對容夙的觀感改變了很多。
當時在黑湖石台上,他雖然被鎖鏈限制了行動,但也有看到容夙和那隻噬魂甲獸的交手。
因而他很不能理解,有那樣在漫天凶威前、無盡黑暗裡都不屈不撓不低頭意志的修士,怎麼外在表現會是冰涼不近人情、行事不擇手段的?
但不管怎麼說,容夙救了他的性命,也救了顧妍妍的性命,他是該謝謝容夙的。
顧劍安想著,就要鄭重向容夙道一聲謝,卻被容夙打斷了。
容夙打斷的其實也不是顧劍安,而是顧妍妍。她眸光深深看著顧妍妍,半晌才嗤笑一聲:「一件衣服而已,也算對你好?」
她覺得兩不相欠了,結果顧妍妍似乎也是這麼認為的,她甚至還很感謝她,容夙便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我很喜歡這件衣服,我會好好珍惜的。」顧妍妍鄭重其事,想了想,鼓起勇氣問容夙:「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在沉魂淵時她就看出來了,容夙有時候對她真的很溫柔,溫柔到她以為那不是容夙,不是正陽宗曾經的外門第一。
容夙就嗤笑一聲,想說那根本不算好。
她如果真要對一個人好,應該是心甘情願給出自己的全部,雖然容夙不認為她以後會對誰如此。
但她擡頭迎上顧妍妍的眼神,心裡情緒柔軟,想了想還是緩緩出聲回答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顧劍安和顧妍妍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但容夙的唇確實是在動的。
她說:「我曾經有個妹妹,如果能長大,應該也會和你一樣喜歡打扮,喜歡穿華衣美服。」
她的妹妹本來是和顧妍妍同齡的。
所以她送衣服給顧妍妍,就當做也送了一件衣服給她的妹妹吧。
容夙腦海里浮現起東川皇城此行見到的一幕幕,唇角上揚,眼裡卻有淚光,雖然須臾就不見了。
顧劍安和顧妍妍同時一怔。
然後顧妍妍開口問道:「那你妹妹在哪裡?」
顧劍安眼神就是一變,他很無奈。
因為容夙都說了如果,她妹妹自然是不在了。結果顧妍妍還問,這不是往人家心裡插刀嗎?
容夙半點沒在意,她心裡的刀已經很多很多了,別人插不插,她都無所謂。
她垂著眸,回答的聲音依然輕飄飄:「她死了。」
顧妍妍驚得險些拿不穩手裡的衣服,本能追問:「她怎麼死的?」
問完才覺不妥,立即跟容夙道歉:「容夙,我——」
容夙搖頭,唇角有自嘲:「死了,自然是被人害死的。」
「那害死她的人呢?那人死了嗎?」顧妍妍義憤填膺,接著聲音高昂:「你這麼厲害,一定殺了那人替你妹妹報仇了吧?」
容夙擡頭時,看到的就是顧妍妍清澈明亮、滿懷信任的眼神,和她妹妹像極了。
她不由抿了抿唇,說道:「沒有,現在還沒有。但以後會的,我一定會殺死那人的。」
容夙說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黑刀,打算離開。
這次喊住她的是顧劍安。
少年眼神遲疑,看了她的黑刀幾眼,手裡多出一樣東西來。
他把那東西遞到容夙面前,聲音逐漸堅決:「容夙,這是前不久我在外歷練得到的無影針,據說來歷不凡,能殺/人於無形。」
「只要你發誓不用來殺無辜之人,我便將它送給你,當做我謝你救命之恩,以及——希望你能早日殺死害你妹妹的惡人。」
容夙低眸,看見數枚銀針躺在少年掌心,一望生悸,足見來歷是真不凡。
她此時卻沒有想別的,而是問顧劍安道:「你怎麼知道害我妹妹的人就一定是惡人?」
「我不知道。」顧劍安搖頭,「只是你說你妹妹和妍妍很像,妍妍不是惡人,那害你妹妹那人一定不懷好意。」
這解釋就很出乎意料又符合情理。
容夙看著顧劍安手裡所謂的無影針,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握了握自己的黑刀,聲音鄭重:「我做事向來都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但此事不同。」
「我要殺的人,只會用我的刀來殺。」她說完轉身就走。
「容夙,我還有一個問題。」顧劍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容夙停步,卻沒有再回頭:「你是想問我,當初在外門擂台上,怎麼不殺你?」
「是。」顧劍安沉聲。
四周無聲,容夙遲遲沒出聲。
就在顧劍安以為她不會回答時,她出聲了,說完就走向遠處,背影很快消失不見。
答案很短,顧劍安卻皺著眉,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容夙說的是:「因為有一道聲音說,你是偉光正。」
偉光正,即偉大、光榮、正確。
但這座世界如此不堪、陰暗、邪惡,容夙很想知道在人人都自顧不暇、保命第一、利益至上的修行界,顧劍安要怎麼出淤泥而不染?
外門擂台上,顧劍安那一劍的炙熱無畏,容夙至今印象深刻。
但那是因為顧劍安經歷的事太少了。
世族內的修為不復、卑微如泥跟世界的真正黑暗相比,壓根不值一提。
容夙想知道顧劍安如果見到世界的真面目,他還要怎么正直善良、坦然自若?
所以她那時不殺顧劍安。
凌雲峰廣場上,容夙盤膝坐在樹影里,卻因著外門送衣服的所見所想很難靜心。
她想到了顧妍妍,想到沉魂淵內她說的丹田空間、神秘前輩,接著想到回頭時看見的那一截裙擺,心神就有些不寧。
然後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道聲音,怯生生的,是顧妍妍的聲音:「容夙。」
容夙擡頭,果然看到顧妍妍朝她跑了過來,跑到呼吸有些急促,說道:「顧大哥剛剛有事回了內門,我就立即來找你了。」
她說著,左右看看,拿了一枚玉簡放在容夙手裡,聲音清脆:「這個給你,你不要顧大哥的無影針,但這個應該能幫到你,希望你早日得償所願。」
顧妍妍說完就要跑開,被容夙一把扯住後領:「這是什麼?」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反正應該會有用的。」顧妍妍信誓旦旦。
容夙就有些明白了,這約莫跟那位神秘前輩有關,不然顧妍妍不會這麼自信。但是——那前輩不是說教顧妍妍的東西不能外傳嗎?
「是不能外傳的。」顧妍妍看出來了。
她笑容甜甜,「但是你救了我的性命,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朋友不算外人,自然不是外傳嘍。」
她一沒有外傳,二沒有教顧大哥,當然不算違背那位前輩的意思。
顧妍妍心安理得,趁著容夙一失神的功夫跑開了,她要回外門去試穿那件粉色的衣服。
容夙看著她跑遠,才低眸看向手裡的玉簡,神識探入,玉簡里的內容一覽無遺,是一道術法,名為萬里追蹤術。
萬里追蹤,顧名思義就是即便相隔萬里,術法施展開,也能夠追蹤到某些人、某些事的蹤跡。
容夙想到先前在沉魂淵內,顧妍妍在廣闊無垠的空間內準確無誤找到顧劍安的事,知道應該是萬里追蹤術的功勞。
顧妍妍說這個應該能幫上她,希望她早日得償所願。
真能幫上麼?
容夙的手攥緊了些,擡頭看向天空,此時日光正盛,她眼裡很快就多出一層淚光,是被太陽刺的。
她原來是打算在廣場上坐一會就去任務堂,把自己的內門弟子木牌換成真傳弟子玉牌的。
只是現在——
容夙握緊手裡的玉簡,想到顧妍妍剛才看來清澈透明的眼神,再想到大樹後面的裙擺,還是打算回南明峰一趟。
她該去見見南宮焰的。
南明峰,南明大殿。
南宮焰正坐在那方華麗寬闊的玉座上滿臉不悅,面前是幾個空了的酒壺。
她眼神半迷離,嘴裡還喃喃自語著些什麼。
紫田離得近,聽得很清楚。
她說的是:「容夙容夙容夙,可惡可惡可惡!哼!居然不送給本小姐!那衣服醜死了,那麼丑,居然還不送給本小姐……」
來回那麼幾句,她在那裡循環了足有半個時辰。
紫田搞明白後心情就有些複雜。
她很想說不怪容夙大人。
畢竟她跟隨小姐這麼久,也真看不出來自家小姐從東川皇城到現在的反常,原來是想要容夙把衣服送給她。
但小姐明明不缺衣服穿的,而且那衣服真的——跟小姐的衣服對比,是有些丑。加上粉色也不適合小姐,她敢說容夙大人絕對不會往這個方向想。
所以小姐這算是——自作多情了?
紫田想著,見殿外出現了容夙的身影,忙低眸斂眉,小心翼翼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容夙一步踏進宮殿,心裡還想著說辭,擡頭見南宮焰眼神迷離的模樣,再看看她面前幾個空了的酒壺,就有些不解。
怎麼出去一趟回來,南宮焰越來越嗜酒如命了?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反正那酒不是凡品,南宮焰喝多了也不會有損身體。
她於是選擇直奔主題:「南宮焰,剛才外門那顆大樹後面的人,是你?」
旁邊的紫田就一呆,心說不會吧?難道她都看不出來的事情,容夙大人能看出來?
南宮焰也一呆。
她原來看容夙進來還不打算搭理她,她要晾容夙一段時間,結果容夙問到這個,她莫名就有些難為情。
畢竟跟蹤別人什麼的,南宮焰也是第一次做。她的臉就有些紅。
還好她飲酒飲到臉上都是紅暈,此時紅不紅的也就無所謂了。
「是。」南宮焰頭一昂,也不打算解釋,應得相當坦然。
她是世族大小姐,沒事去正陽宗外門走走怎麼了?她以前也經常在正陽宗內散步的。
容夙眼神微深,她現在顧不上去想南宮焰怎麼會沒事幹去跟著她,而是繼續問道:「那你看到我把那件衣服送給顧妍妍了?」
南宮焰皺眉,對容夙的直接有些措手不及,但還是答道:「是。」
她都看見了。
她還看見顧妍妍開心到找不到北,看到容夙對著顧妍妍算得上柔和的一面,她眸子裡就生出了滿滿的不開心。
容夙接著問:「那你也知道,我會送那件衣服,是因為那件衣服屬五階,能收進顧妍妍的丹田空間了?」
南宮焰就一怔。
她倒沒想到這一點。
然後她看向容夙的眼神就越加不開心了。
她沒想到容夙還會這麼貼心,知道顧妍妍愛美,知道她實力弱小衣服經常弄髒弄丟,所以還送了有靈的衣物。
容夙最後低嘆一聲,眼睛直直看著南宮焰,不想放過她面上任何一個表情:「南宮焰,那你有什麼反應?」
「嘭」一聲,是紫田險些砸了手裡的酒壺。
她震驚到極致,心說容夙大人這就表明心意了?故意送別人衣服試探小姐心意,她還有這份機智?
但容夙和南宮焰此時都沒注意到紫田。
南宮焰心裡的想法和紫田差不多,她的臉就紅透了,迎著容夙的眼神呼吸一亂,心砰砰跳個不停,半晌都沒回答。
許久,她才出聲,聲音沙啞含顫:「容夙,你什麼意思?」不會真是她想的意思吧?
容夙皺眉,心裡情緒壓抑而寒涼。
她深吸一口氣,組織著言語說道:「我的意思是,你會拿顧妍妍怎麼樣?」
「沉魂淵內發生的事情,南宮衛或者南九一定都告訴你了。你知道顧妍妍的丹田能儲物,知道她是玲瓏寶體,有培植靈植、探寶尋物的本領,你——會怎麼做?」
容夙的手微微攥緊。
拜入正陽宗前,她在修行界混了很久,什麼黑暗不堪的事情都見過。
她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邪法,是能掠奪別人的天賦、根骨、血脈什麼的,移植給自己的。
她不認為南宮焰會是這種人。
但除卻這些,南宮焰也能有別的做法。
比如把顧妍妍囚禁或者控制起來什麼的。
因為顧妍妍的天賦真的很不一般。
沉魂淵內,她得到的那些東西都算不凡,容夙那時不懂那些東西的價值。
但現在她知道後天黑玄鐵和神物息壤碎片意味著什麼,她就不能不震驚了。
後天黑玄鐵,是能後天長成的一塊靈鐵。雖然現在只有四階,但卻有成為九階的潛力。這比八階的先天黑玄鐵還要珍貴。
容夙翻過典籍,知道這東西出現的地方相當隱蔽難尋。許多後天黑玄鐵都是放到消融於天地,也沒有被誰拿到,但顧妍妍就拿到了。
神物息壤碎片,碎開後基本就消散於天地了。現在容夙手裡的那片,是因顧妍妍而生的。
容夙知道這些後,對顧妍妍的天賦就徹底了解了,她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她知道,南宮焰也會知道。
所以她才問南宮焰,會不會做些什麼?
南宮焰讀懂她的意思後,心裡就是一涼。
明明才喝完幾壺燎原烈火般的烈酒,她卻覺有一股寒意徹骨侵襲而來,涼得她聲音都止不住顫抖。
「你從凌雲峰廣場上回來見本小姐,就是想問本小姐這個?」她坐直了身體,世族風儀高貴端莊。
容夙一怔,沒有回答。只是在心裡想,難道南宮焰壓根沒這樣想?是她想太多了?
「如果本小姐要對顧妍妍做些什麼,你又能如何?」南宮焰聲音寒涼,繼續追問。
容夙此時就知道,南宮焰是真不打算對顧妍妍做什麼的。
她莫名有些壓抑。
不知是因為南宮焰此時和初見一般無二的眼神,還是因為她想太多誤解了南宮焰。
她低頭,半晌才低低回答道:「不如何。」
她本來也不能如何的。
她只是和南宮焰結了生死結而已。
一開始自身都難保,怎麼還會想著保護別人呢?
她來問南宮焰,或許也只是問問而已。
反正顧妍妍後面有顧劍安,怎麼都不用她來保護。
而且,她的妹妹已經死了。顧妍妍再像,也終究不是。
甚至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所謂的像還是容夙臆想出來的。
她的小姑娘死時才一歲多,會像誰呢?
容夙想到這裡,就低笑了一聲,笑聲里含著無比自嘲的意味。
南宮焰本來滿滿都是寒涼和煩躁情緒的心就因著容夙的「不如何」和那聲輕笑一滯。
她想到剛剛南宮衛的回稟,想到凌雲峰廣場上顧妍妍遞過去的那枚玉簡,忽然心情就有些壓抑。
她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容夙面前,擡眼看她,低嘆一聲,還是問道:「如果顧妍妍後來沒有再去凌雲峰廣場,你此時應該不會站在這裡吧?」
容夙此時應該在任務堂,拿著她的真傳弟子玉牌,想著是去真傳藏書閣還是去內門藏書閣的。
那她就不會來問自己是不是會對顧妍妍做些什麼。
容夙不問不是因為她相信她,而是她不在意顧妍妍會如何。
一件衣服,真的就抵沉魂淵種種了。
她會知道顧妍妍的不凡是因為容夙那時的追問到底,容夙卻不在意。
所以如果顧妍妍沒有再送她那枚玉簡,容夙便也心安理得地繼續她的修行路了。
但顧妍妍救過她性命的啊!
南宮焰看著她,透過她面無表情的一張臉、挺直板正的身軀,似乎就看見了她裡面那顆心。
跟烈陽地窟第一次見面一樣,涼薄淡漠、冰冷無情。
她的眼神就有些——控訴和幽怨。
四周酒香濃郁,容夙低眸,看見南宮焰的眼神後心情莫名。
她垂了垂眸,答道:「南宮小姐,你都知道答案了,怎麼還喜歡明知故問呢?」
涼薄淡漠、無情無義,許多修士都是這樣說她的。容夙一直都知道的,她樂於承認,並且接受得很好。
她說完,見南宮焰沒再出聲,便擡腳往殿外去了。她要去任務堂把自己的真傳弟子玉牌拿到手。
殿內。
紫田看著自家小姐怔怔出神的模樣,安慰道:「小姐,其實這也不怪容夙大人。她沒什麼背景,一路走來也只能靠自己一個人,不信任別人也是正常的。」
修行界多黑暗不堪,修士們最常聽到的就是誰誰誰被人殺了,殺他的還是他的同門、摯愛、好友……
前一刻面上還含笑的人,下一刻就能把刀子刺進你心口。世界如此,人人如此,誰敢輕易交付信任?
她以前查過容夙的過往,雖然具體來歷查不到,但容夙沒進正陽宗前的事是有查到一些的。
她曾被人騙進邪修洞府,九死一生才逃出生天,也曾摻和修士爭寶,被人當做替死鬼推進機關里,總之能活著到正陽宗是很不容易的。
而容夙進正陽宗時,也不過才十五歲左右。
顧劍安十五歲重新開始修行,從此青雲直上、再不受挫折。
容夙十五歲,才剛剛從正陽宗最底層、從雜役弟子開始向上爬。
而自家小姐十五歲那年,則正式成為南宮族冊封的大小姐,初露鋒芒。
紫田想著,心情就有些複雜。
容夙不容易,自家小姐這一路艱難,哪裡就容易了?世道如此,似乎人人都很不容易。
南宮焰不知道紫田心裡的感慨,她手裡捏緊那隻玉晶杯,目光還望著已經看不到容夙身影的殿門。
良久,她擲了手裡的玉晶杯,一字一頓、聲音無比堅決:「她不信任別人很正常,但不能不信本小姐!」
「涼薄淡漠,本小姐便要她至情至性;冰冷無情,本小姐便要她灼烈炙熱。」
她要讓容夙在她面前再無保留,對她溫柔且愛惜。她就不信,她南宮焰會有做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