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同心絲結(2)
2024-08-12 00:45:49
作者: 側側輕寒
她慢慢轉過頭,看見李舒白的馬車正停在門口,他推開車門走出來,站在車上看著她,居高臨下,逆著光,一時看不清他的神情。
她站在原地,呆了許久,才低低叫了他一聲:「王爺……」
門衛已經鋪好了台階,他從車上走下來,一身青蓮色的衣服,比平時的衣物都要鮮明,令她不由自主地仰望著他,仿佛他是一輪熠熠生輝的朝陽,正在自己的面前升起,令她捨不得移開自己的目光。
他一步步走近她,他的手已經微微擡起,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臉頰。但遲疑了一下,他又將手緩緩放下了,只默然注視著她,許久,才說:「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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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梓瑕低下頭,默然跟著他往王府內走去。
周子秦跟著他們往裡面走,一邊說:「你看你看,之前還一個勁兒喊著要跑,怎麼現在又這麼乖了。」
黃梓瑕無力地瞪了他一眼,繼續埋頭往裡面走。
剛一走到淨庾堂,等下人將茶奉上,周子秦立即四下看了看,然後把門一把關上,從自己的懷中掏出東西就往桌上放:「匕首,絲線,碎玉……」
李舒白喝著茶,一言不發地看著。
周子秦說道:「這是我們剛從鄂王府中找到的,王爺猜猜是在哪兒找到的?」
李舒白看看那上面的灰跡,問:「是鄂王在陳太妃的靈前香爐中焚化的?」
黃梓瑕捧著茶盞,低頭看著那三樣東西,說:「是啊,而且如果是平時弄的話,估計很快就會被發現了。據說冬至那天,鄂王在出門前在靈前閉門許久,我想……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他毀掉了這三樣東西。」
「匕首,是公孫大娘的那一把嗎?」李舒白又問。
黃梓瑕搖頭:「不知,因為我們不知道其餘二十三柄寒鐵匕首是否與公孫大娘那柄一樣。如果是一樣的,那也有可能是那二十三柄中的一柄。」
「等我們回蜀地去查一查,看看證物房中的那柄匕首是不是還在,說不定就能知道了。」周子秦說著,有點煩惱地嘆了口氣,「不過蜀地離這裡一來一去也要好幾天呢。」
「我會儘快遣人去查看。」李舒白說著,終於放下茶盞,認真看了一下桌上的東西,「這鐲子,應該確定是我們送到鄂王府的,從傅辛阮那裡拿來的鐲子。」
周子秦說:「是啊,我就覺得很奇怪啊,為什麼鄂王會將傅辛阮的東西在母親靈前砸碎,又埋到香灰里去呢?不對不對,應該是,為什麼王爺你們要將這個鐲子送給鄂王呢?」
黃梓瑕默然看了李舒白一眼,沒有回答。而李舒白則隨意說道:「這是鄂王母親的愛物,鄂王在母親去世後送給傅辛阮的。」
周子秦頓時撟舌難下,一臉「發現了絕大秘密」的神情。
黃梓瑕的目光從匕首、玉鐲與同心結上一一移過,然後說:「還有一個同心結,都是在冬至前幾日,有人假託夔王府的名號,送到鄂王府的。送東西的人似乎並不忌憚別人查看,所以也沒有封匣子,是門房查看過後,確定沒有危險,才轉交到鄂王手中的。」
「不是我。」李舒白淡淡道。
周子秦猛點頭:「當然不是王爺啦,可是,究竟是誰冒充的,送了這幾個東西又有什麼用意呢?」
「尤其是同心結……這到底是什麼用意呢?」黃梓瑕沉吟道。
李舒白沉吟片刻,轉頭看黃梓瑕問:「除此之外,你們今日在鄂王府還有什麼發現?」
黃梓瑕不敢看他,只擡手按住挽發的那支簪子,從銀簪之中抽出白玉簪子,在桌上輕輕畫了一個圈,說:「鄂王府中人人都說,自上次夔王過來送還鐲子之後,鄂王就閉門不出,再沒見過任何人。可當時王爺帶我一同前去,我絕對清楚地知道,鄂王與我們毫無芥蒂,而且還托我們查探他母親的病因。我相信,那時候鄂王絕對沒有被人施過攝魂術——然而就在他閉門不出的這段時間,他卻對夔王爺心生芥蒂,並且不惜身死,也要給王爺加上最大污名,以求讓王爺陷入萬劫不復境地。」
李舒白微微點頭,卻沒說什麼。而周子秦則瞠目結舌問:「崇古,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說,鄂王閉門不出所以並沒有被人攝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己心?」
黃梓瑕又在桌上畫下一條線,與第一個圈堪堪相觸:「除非,有人在他出府門與冬至祭天那段時間,給他下了攝魂術。那麼這樣一來,我們需要查的,就是他在半天時間內,能接觸到的任何人。」
她又畫下第二條與那個圓相連的線:「還有,或許鄂王府中有某一個人,長期潛伏在鄂王身邊,擅長攝魂術。」
李舒白搖了搖頭,擡手將那一條線劃掉,說:「不可能。若有這樣的人,不會派他潛伏在鄂王府中——畢竟,他對於政局的影響,著實微乎其微,用在別人身邊,肯定會有用許多。」
「那麼,還有一種可能。」黃梓瑕在圓上又展開一條線,說道,「鄂王早已被人下了攝魂術,只是一直潛伏著,未曾發作。而匕首與同心結或許是一種暗示,在收到這兩樣東西的時候,攝魂術便會發作,控制他按照別人的意志作出針對夔王的事情。」
李舒白微微皺眉,許久,才說:「如此神乎其神的手法,世間真的存在?如果真的有這樣的高人,還需要特地尋找沐善法師進京嗎?」
「嗯……微乎其微,但也算一種可能性。」黃梓瑕說著,又皺眉道,「而此案最大的謎團,應該在於鄂王的身體,又如何能在半空之中消失。」
周子秦問:「有可能是第一個跑到城樓下的人,把屍身藏起來了嗎?」
「第一個跑到翔鸞閣下的人,是王蘊。」黃梓瑕淡淡說道,「他當時不是一個人去的,身後還跟著一隊御林軍。而他們跑到下面時,發現雪地上一點痕跡也沒有,絕對沒有東西落到下面的跡象,更沒有人來去的腳印。」
周子秦皺眉思索許久,一拍桌子,說:「我知道了!我知道為什麼鄂王要在翔鸞閣的另一邊跳樓,而不是在前面當著你們跳下了!」
黃梓瑕用詢問的目光看著他。
「因為啊,他在樓閣下上搭了一個架子,或者是在牆上掛了一個軟布兜之類的,你們看著他似乎是從欄杆上跳下去了,可事實上,他是跳到了架子或者軟布兜上,所以毫髮無傷。」周子秦洋洋得意,一臉洞明天下事的神情,「而在跳完之後,棲鳳閣那邊一片大亂,趁著你們繞過含元殿追跑時,他收拾起架子或軟兜,悄悄就跑了!」
黃梓瑕說道:「本來是可以這樣猜測,但是,那天剛好下了一場薄雪。我與王爺當時是最早到達的之一。但當時我就已經查看過欄杆,那上面的雪原封不動,均勻無比,絕沒有發現懸掛過軟兜的痕跡。」
「那……搭在外面的架子呢?」
「後來我們也下樓去查看了,在鄂王跳下的地方,牆上空無一物,粘在牆上的雪末十分均勻,沒有被任何東西碰過。」
「好吧,那我再想想……」周子秦喪氣地說著,又看向黃梓瑕,「其他的,崇古還有什麼發現嗎?」
黃梓瑕搖了搖頭,說:「或許可以追查一下那個送同心結和匕首的人,但是既然是冒充的,很有可能是化妝的,恐怕也不容易查到。」
「要不,我們順著那個盒子去查一查?」周子秦想了想說,「我記得在那個盒子的角落裡,似乎看見過『梁』字,應該是梁記木作鋪製作的。」
黃梓瑕點頭:「可以去問問。」
周子秦見自己的意見得到她的肯定,頓時興奮了起來,跳起來就說:「那還等什麼?趕緊走啊。」
黃梓瑕「嗯」了一聲,站起來跟著他要走,但情不自禁地又回頭看了李舒白一眼。
李舒白望著她,將手中的茶盞放到桌上,說:「稍等片刻。」
黃梓瑕與周子秦便坐在那裡,一盞茶還未喝完,李舒白已經返回了,換了一件珠灰色繡暗紫鏡花紋的瑞錦圓領服,以求不太顯眼。
他們三人前往梁記木作鋪。年關將近,東市人頭攢動,梁記木作鋪門前也是一片熱鬧景象。雖然這裡東西價格較別的店都要昂貴一些,但東市本就接近達官貴人所居處,又兼東西製作精美,許多平民人家也都趁年節時來買一個妝檯粉盒之類的,所以門口人極多,真是客似雲來。
他們走到店中,看到櫃檯上陳設的那種盒子,大小形狀正與鄂王府中的那個相同。周子秦便問:「掌柜的,最近有什麼人來買這種盒子啊?」
掌柜的給他一個「白痴」的眼神,說:「今日至今已經賣出了五十多個,你問啥時候的啊?」
周子秦頓時無力地趴在了櫃檯上。喃喃地念叨著:「五十多個……」
李舒白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起來,然後說:「掌柜的,我之前在你們這邊買過一個九宮格木盒,是霍師傅做的。如今還想再定做一個,不知那位師傅在嗎??」
掌柜搖頭:「霍師傅去世都快四年了。不過,他的徒弟如今在我們這邊,繼承了師傅的手藝,相當不錯,應該能做一個差不多的,你要嗎?」
「請帶我們去見他,我與他商議一下盒子上刻的字。」
「哦,請。」掌柜的立即叫了個小夥計來,那眉飛色舞的模樣,讓黃梓瑕和周子秦大致猜到了,那個盒子應該能讓他賺很多錢。
梁記木作鋪店面在東市,東西卻是在城南的一個院子中製作的。李舒白上次已經來過一次,這次跟著小夥計過來,也是輕車熟路,直接便往院子東首一個小房間走去。
說是徒弟,其實也已經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了,正無精打采地埋頭刨木頭。
夥計敲了敲敞開的門,說:「孫師傅,有人找你做九宮格木盒。」
那孫師傅頓時精神一振,臉上也笑開了花:「哦喲,好久沒有客人做這種盒子啦,是三位要做?」
李舒白說道:「對,做一個九九八十一格的九宮格密盒。」
孫師傅頓時樂得眼睛都只剩了一條縫:「九九八十一格?那價格可不低啊,一格一百錢,加上密盒機構,共需……十貫。」
李舒白點頭,說:「沒問題,什麼時候可以過來設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