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何方人士
2024-08-12 00:28:57
作者: 月出雲
「我不走!」伊冷雪抬眸,美目中含著淒涼和絕望,怔怔望著夜無煙。
「怎麼,你還要留下來看我是如何敗的,如何死的,對嗎?我想,你可能會失望,所以你不如不看。」言罷,他轉身再次走到窗畔,眼眸微眯,凝視著窗外的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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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冷雪咬著牙,恨恨地看著光影里的夜無煙。
他只著一身家常的布衣,卻那樣俊美,那樣脫俗。渾身上下散發的高雅之氣,是她在北魯國男子身上從未看到的。或許,從她開始學習撫琴,開始接觸南玥文化,她便註定會喜歡上這樣一個翩翩佳公子。只可惜,他卻不再喜歡她。
「好,我走!」伊冷雪低低說道,一絲似有若無的矜傲從上挑的眉梢揚了出來,輕輕的話音里含著一絲淒涼。她對夜無煙施了一禮,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緩緩向外走去。
屋外,呼呼的冷風颳來,割得她玉臉生疼。
她在玲瓏的攙扶下,登上了馬車,在侍衛的護送下,離開了墨城的璿王府。她坐在馬車中,身子不斷打戰。銀牙,咬破了嘴唇。只是,眉宇間,全是戾氣。
其實,她並不想他死,她只是要他回到當初,回到一無所有的當初,那麼,他們兩個是否還可以重新來過?!
他讓她放下,可是,她知道,她放不下了,她或許永遠也放不下了!
十月二十八,墨城。
雖然沒有下雪,但天色實在不太好。濃雲密布,陰沉沉地壓在頭頂,令人心頭莫名地壓抑。當然,這份壓抑不僅僅來自於陰沉的天色,還有駐紮在城外的五萬兵馬。
因和順皇帝下的是密旨,這五萬精兵並非顧永和辛達從皇城帶來的兵馬,若那樣大動干戈,還未及動身,消息恐怕早傳了出去。朝廷本就在北方重鎮布有精兵強將,顧永和辛達二將秘密抵達北方後,便從居崖關,抽調了五萬精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包圍了墨城。
這般雷霆之速,如若夜無煙沒有提前得了消息,恐怕是想要逃匿也來不及的。不過,夜無煙縱然得了消息,也沒有逃匿。
五萬精兵,而璿王如今兵權被奪,麾下無一兵一將。如此懸殊,在旁人眼中,勝負自不用說。
墨城璿王府邸內,後花園裡的梅花一夜間皆已綻放,風掃瘦枝,冰梅疏綻。眼前,花影扶疏,鼻間,暗香盈盈。
梅林中有一座亭子,屋檐高翹,如鳥之翼。亭中地面上鋪著一塊方正的波斯地毯,褐色的底子繡著繁複古韻的花紋。毯子上擺著一張紅木桌案,夜無煙和金堂悠然坐在錦團上,正在黑白子間廝殺。
娉婷立在一側,微笑著看兩個人下棋。
金堂是夜無煙的總管,於戰場上也是夜無煙的軍師,棋技亦不弱。
「城中百姓可都安頓好了?」夜無煙拈起一白子,悠然落下,淡淡問道。
金堂在東北角落下一黑子,沉聲道:「已按照王爺的吩咐,老弱婦孺都已悄悄轉移出城。只是,大多男丁不肯走,他們要留下和王爺共進退。屬下費了很多口舌,才將他們成功勸離。」
夜無煙在墨城幾載,手下將士雖然驍勇善戰,但卻從不擾民。軍威赫赫,卻軍紀嚴整。而夜無煙更是愛民如子,極受百姓擁戴。這些留下來的男丁,也是猜測到了璿王的處境,是以才要求留下來,必要時,準備儘自己一份力。
夜無煙捏著白子的手頓了一頓,將白子落下,凝聲道:「你輸了!」
金堂低頭一看,果然,白子已成飛龍之勢衝破了他黑子的重重包圍,一躍沖天。
夜無煙推開棋盤,緩緩站起身來,負手走出亭子,幽深的黑眸在絢爛梅花的映襯下,透出極亮的光芒來。平日溫文爾雅的從容,已被出鞘般的鋒寒取代。撕去那張溫文的外表,他其實是一隻睥睨塵世的鷹隼,隨時都可以伸出利爪將獵物撕裂,不過,這要看看他有沒有那份閒心!
「報!」府里的一個護衛疾步到了後花園的亭子前,一身沉重的盔甲,步履錚錚,「稟王爺,辛達率四萬兵馬駐紮在城外,顧永率一萬精兵已經進城,現下已經將王府團團包圍,隊伍里有位監軍手執皇帝的聖旨,要王爺您到門外聽旨!說王爺若是不去聽旨,便要以謀反罪論處。」
「監軍?」夜無煙狹長的眼眸凜了起來,他緩步走下台階,回首對金堂道,「金堂,隨本王到府外一觀!」
沿著鋪著青石的甬路,夜無煙緩步而行,甬路兩側的蒼松翠柏覆著一層薄薄的積雪,寒風襲來,雪粒被揚起,霧氣一般襲向夜無煙。他一身素衣寬袍,迎風而行,衣衫飄逸靈動,但氣勢卻穩重如山。
伴隨著雪霧襲來的還有一支支翎箭,從空中簇簇落下,就像雪片一樣密集。屋檐上,廊柱上,皆是沒入數寸有餘的利箭。
幾名護衛散布在夜無煙身周,揮動手中兵刃,將漫天的飛箭盡數擊落。
當府門大開,在外列隊的兵士見到一身家常袍服的夜無煙,俱是齊齊一震。
顧永一入城,便察覺到眼前的墨城已然是一座空城,心中不禁一驚,方知璿王早已得了消息,看樣子是逃匿了。不料,府門開處,那緩步而出的男子,竟然是璿王。
顧永一聲令下,弓箭手即刻停止了射箭。
夜無煙立在府門前,唇角掛著懶洋洋的笑意,溫和的眸光從顧永和辛達身上掠過,投注在一側一個身著官服的年輕男子身上,確切地說,那還是一個少年。尚未完全長開的軀體裹在肅穆的官服里,看上去有些不太相配。一張臉很是俊美,是艷若春花,皎如明月那種美。只是,稚嫩的臉,帶著惹人憐的青澀。
這就是監軍?
生得如此漂亮,又如此年輕的男子,竟然是夜無塵派來的監軍?
夜無煙的眼眸眯了起來,眸中迸發出凜冽的寒意。隱約想起這些日子,從探子口中得來的關於夜無塵寵信男寵的事情。
他很久以前就曾聽說夜無塵有斷袖之癖,只是,卻從未抓住他這方面的把柄。或許是因為父皇在位,所以他很是收斂,以至於近些年,他幾乎以為那不過是謠傳罷了。然,卻未曾料到,他剛剛繼位,便肆無忌憚起來。眼前這一位,不用想,也隱約猜到了是誰!
「璿王,還不跪下接旨?!」年輕的監軍慢悠悠地說道,一雙黑眸饒有興趣地凝視著夜無煙。
夜無煙眼角一挑,環視著四周手執弓箭的兵將,眸光再次投到這個少年春花般的臉龐上,冷言道:「吾皇的聖旨便是這樣送來的嗎?」
夜無塵生怕逼不反他,因此派出男寵來傳旨,要他向這樣一個男寵下跪。這樣的計策,也不知是何人所出。
「璿王,你想要謀反嗎?」年輕的監軍尖著嗓子喊道。
夜無煙挑起眉峰,深邃的眸子斜斜一挑,緩緩笑道:「請問監軍大人,你因何判定本王要謀反?」
少年監軍指著夜無煙,大聲呼道:「璿王,吾皇的聖旨到了,你不擺香案跪接,難道不是要謀反嗎?」
夜無煙勾起嘴角,無聲地綻出一抹笑意,黑眸異常深邃凌厲,「金堂,擺香案!」他淡淡說道。
金堂應聲道:「是!」回身吩咐侍衛去府內搬木案去。
「監軍大人,不知尊姓大名可否見告?」夜無煙笑著問道。
顧永趨前道:「璿王,監軍大人姓蘭名庭!」顧永打心眼裡不願看到璿王反,就算他現下有精兵五萬,而璿王府的護衛看上去不過千人,然,自從看到這墨城已經是一座空城,他心底便開始惴惴的。
「姓蘭?何方人士?」夜無煙繼續問道。
「璿王,你話太多了!」蘭庭美麗的眼睛一瞪,冷哼道。
夜無煙眼眸一眯,唇角一彎,道:「蘭大人,既然身為監軍,想必武藝不弱,不知本王可否請教?」言罷,不及那監軍蘭庭反應過來,趨前一步,寬袍盪起冷風,向他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