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艷羨無用
2024-08-12 00:27:29
作者: 月出雲
這三日,夜無煙一次也沒露面。
那夜,她和夜無涯說話時,感受到了窗外的動靜,雖然很輕,但是,她還是猜到那一定是他了。所以,她才故意說出喜歡赫連傲天的話語來,一來是要無涯死心,二來,也是要他不再糾纏。
果然,她聽到了樹枝斷裂的聲音,看到他飄然而去的身影。
這一次,他應當是徹底對她絕望了。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那一場令她差點兒為之付出生命的情事,終於結束了!
雨水,落在地上,濺起一個又一個淺淺的小坑,好似宿命的腳印,很淺,卻也無法輕易消失。
她淡淡地從妝檯前起身,視線透過半開的門,看到無邊細雨中,一柄細骨藍雨傘盛開在玉錦宮的屋外,就好像一朵盈盈的藍花。而傘下,夜無涯站在那裡,一襲淡藍色衣衫,在雨里漫捲。
藍衫!瑟瑟似乎第一次發現,無涯喜歡穿藍衫!她想起四年前,她從黑山崖上跌下來時,那個將她救起來的藍衫公子。心頭忽然一陣發冷,難道,那個人是無涯?怎麼可能是無涯呢?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猜測,如若是無涯救了她,何以不讓她知道呢?
瑟瑟搖搖頭,為自己的想法褻瀆了純淨的無涯而懊惱。
夜無涯站在雨地里,沒有上前來,只是在遠處默默地望著她。他的眼神,瑟瑟真不知自己該如何形容,似乎是蘊含著太多東西,濃得讓她不忍心去看。
瑟瑟忽然覺得心酸,對於無涯,她是有著深深歉意的。
這一世,無論他和她是相隔千山萬水,相距天涯海角,還是近在咫尺,一線之隔,對於他們而言,都是同樣的遙遠。
無涯,對不起!
瑟瑟抬眸,秋水般的眸子望向無涯。
無涯似乎是看懂了瑟瑟的眼神,唇角一勾,凝出一抹淺淡溫柔的笑。可是,笑容的背後,那份淒涼和苦澀,或許只有他自己能體味到。
時辰已到,宮裡的司禮大臣、內侍宮女,執著儀仗,領著赫連傲天,浩浩蕩蕩地來接瑟瑟。瑟瑟如今是嘉祥皇帝冊封的公主,又是北魯國國君赫連傲天的閼氏。身份自當不低,且自古和親,一去便位尊一國之母的更是少之又少。
所以,這親事辦得相當豪華和氣派,極盡鋪張。
瑟瑟頭頂著喜帕,被宮女們攙扶著上了轎子。轎子沿著寬敞的御街,一路走了出去。花炮和鼓樂喧騰著追了一路。
出了皇宮,花轎隊伍引得緋城子民如潮般過來看熱鬧。瑟瑟原本打算讓赫連傲天的迎親隊伍路過蘭坊時,她去將澈兒接出來的。可是,看這狀況,還是不方便直接去的。此時,她名義上是皇上的公主,去青樓似乎不妥。
瑟瑟心頭正在煩躁,身側的窗簾開了,只聽得敲窗子的聲音,瑟瑟掀開紅蓋頭向外望去,只見赫連傲天正從馬上俯身,伸指挑開轎簾,向她望來。
四目相對,赫連傲天明顯一呆。
他去接瑟瑟時,瑟瑟便蒙著紅蓋頭,讓他想要一窺芳容都不能。此時,看到瑟瑟,心頭一凝,眸光痴痴地凝視著瑟瑟的臉龐,一瞬間,將要說的話忘記得乾乾淨淨。
「赫連,有什麼事?」瑟瑟被他熾熱的眸光看得臉上一熱,凝聲問道。
赫連傲天聽到瑟瑟的話,被勾走的魂才算歸竅。他低低說道:「我一早去蘭坊接無邪小公子了,可是你那樓里的姑娘不讓我見他,也不讓我接,說是非要你親自去接。我看,一會兒,花轎出了城,送親的儀仗回去後,我們兩個偷偷到蘭坊去將小公子接出來!如何?」
瑟瑟未料到赫連傲天這般細心,還惦記著澈兒,心中感動,頷首道:「好!」頓了一下,又說道,「多謝!」
瑟瑟的道謝,在赫連傲天心上鑿了一個洞,一股無法言語的沉悶堵在胸口。她依舊感謝他,證明她心裡還沒有將他當做自己的夫君看待。他明白,她之所以肯嫁他,是因為他大殿上的那句話———嫁不嫁他,日後由她決定。
如若沒有這句話,他想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和親的!想起來有些悲哀,不過,她總算是肯隨他走,這就好。他堅信,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可以用自己的深情融化她那顆倔犟的心。
花轎從緋城最繁華的街道穿過,途經臨江樓。
臨江樓畔的二樓雅室,夜無煙靜靜地坐在窗畔,雙手撐著前額,黑亮的發披散而下,遮住了他俊美的面容。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仿佛石化了一般,無人知曉,他到底在這裡坐了多久,也許是剛剛來,也許已經維持著這個動作整整一個晚上了。
他的手中,握著一方信箋,那是他的暗衛調查出來的澈兒的消息。
室內的光線很暗,看不清他的容顏。然而,他身上那濃烈的悲哀,卻是不用看清他的神色,只要看到他的身影,便可以感受到的。
窗外,鼓樂聲越來越近,臨江樓的客人,不管是二樓雅室的,還是一樓大廳的,都已經奔了出去,聚在街頭,觀看北魯國可汗迎親的盛況。
「快看啊,那個騎白馬的,便是北魯國的可汗啊!」
「是啊,是啊,原來北魯國的可汗生得這般俊氣啊,還這樣的高貴霸氣。」
「人家還很深情呢,聽說這個公主一嫁過去就是閼氏啊,閼氏,那可是一國之母的!真是令人艷羨啊!」
「你就是再艷羨也沒用了!」
……
一陣陣的議論聲透過半開的扉窗飄到了夜無煙耳畔。
他微微動了動,緩緩起身,將窗子整個推開,凝眸向窗外望去。
一陣濕潤的風卷著絲絲細雨拂在他臉上,涼意從肌膚一直沁入到他心裡。他凝眸向前望去,無邊細雨之中,一列迎親的隊伍正從街上經過。
前方是迎親的儀仗隊,中間是紅色的喜轎,後面是送親的儀仗隊,再後面,是幾輛馬車,車上裝載的,是嫁妝。那喜慶的氣氛,那大紅的喜轎,那歡快的嗩吶聲,每一樣都刺痛著他的心。
夜無煙的眸光飛速掃了一眼整個隊伍,視線便凝注在那頂喜轎和喜轎旁邊的白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