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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恕不陪客

2024-08-12 00:26:39 作者: 月出雲

  夜涼如水,弦月當空。房間裡沒有燈光,一片黑沉沉的寂寥。扉窗半開,夜風盪來,窗前垂掛的煙青色幔簾,隨風輕輕飄蕩著。

  瑟瑟隱身在飛揚的幔簾後,清冷的眸光透過扉窗,凝望著蘭坊對面的巷口。

  此時華燈初上,蘭坊門前燈光旖旎,隱隱照亮了對面的巷口,巷口有一個擺夜攤賣夜宵的老漢。據蘭坊的姑娘們說,這個老漢的夜宵小吃味道做得極好,是以生意還算不錯。

  不過,瑟瑟倒是覺得近幾日,這個老漢的生意格外地好,經常有些人在那裡用飯。而據素芷說,蘭坊的生意似乎也比以往要好了,偶爾有一些不常見的生客。

  瑟瑟心裡明白,她眼下已經處於別人的監視之中。她自恃輕功極好,不想那夜竟沒擺脫夜無煙的追蹤,讓他探知了自己的落腳之地。而如今看來,知曉自己在蘭坊的人,不僅僅是夜無煙,肯定還有別人。

  到底是誰呢?

  今日,刺殺自己的那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又是誰?像那樣武藝高強的人,當世應該沒有幾個。墨染是太子的人,這一點瑟瑟已然猜出來了,然而掠走墨染的又是誰?伊冷雪要陷害她,那個襲擊她的黑衣人呢?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瑟瑟想得有點兒頭疼,額際青筋隱跳,她用大拇指使勁摁住。

  自踏入京城,便是一個接一個的陰謀在等著她,她只想為澈兒醫治寒毒,別的事情,她暫時還無暇管。而且,她也不想摻和到朝廷爭鬥之中。

  一味地隱忍只能讓她淪落為棋子的命運。

  四年了,當她好不容易從情感的旋渦中跳了出來,卻又陷入到陰謀紛爭之中。如此也好,當年的事情,也該查個清楚了。

  瑟瑟伸手攥住身前的幔簾,抬頭望著窗外的夜色,夜空純淨高遠,一鉤冷月清冷淒迷。漫漫長夜,才剛剛開始。她緩步從窗前退了開來,轉眼瞧見琴案前的七弦琴。

  一腔思緒無法疏解,瑟瑟緩步跪坐到琴案前,纖纖玉手搭在琴弦上,開始撫琴。

  清越的琴聲在室內悠悠響起,起初悠揚舒緩,如流水般緩緩流淌著,忽而錚錚高昂,似冰流變激流,磅礴之氣盡現。一番高昂之音過後,琴音不再高亢,如撥雲見日,變得渾然安寧,如海上明月,清冷高遠。

  瑟瑟的心情也由激揚隨之漸漸平靜,她坐在琴案前,靜靜撥弄著琴弦。

  蘭坊之中,絲竹篁篁,瑟瑟的琴音雜在蘭坊的樂音之中,根本無人注意。然,卻偏偏傳到了一個人耳中。

  赫連傲天今日抓了墨染,更是止不住對瑟瑟的思念,索性夜半外出,沿著他和瑟瑟一起走過的緋城街道踏馬而過。經過蘭坊時,隱約聽到一陣縹緲的琴音。他原本不曾注意,青樓之中,絲竹之音原也並不奇怪。可是這縷琴音,聽在耳中,竟好似攝住了他的心神一般。他勒馬佇立,於風中靜靜聆聽。

  赫連傲天跟隨瑟瑟時日不短,自然沒少聽瑟瑟撫琴。除了纖纖公子,他從未曾聽過別人這般澎湃激揚的琴音,不止是動聽美妙,那是將靈魂付諸在琴音里的琴曲。

  赫連傲天將馬韁繩交到尾隨其後的白鵬手中,縱身向蘭坊院內躍去。

  「主子……」白鵬擔憂地喊道,然而,赫連傲天充耳不聞,整個人已經縱入了高牆內。他心裡清楚,如若此時從正門進去,再去尋這位撫琴的人,怕是會找不到的。因為大堂之內,絲竹之音眾多,他怎麼尋得到這縷琴音?

  「什麼人?」蘭坊內的護院警覺地喊道,然而,那一抹黑影快若疾風,已經從他們身畔掠過。他傾聽著琴音,向著那扇半開的扉窗躍去。

  「我家主子是來聽曲的,不好意思,他忘記走前門了,這是聽曲的銀子。」白鵬隨後跟入,從囊中掏出幾錠銀子,向護院們扔去。

  蘭坊的老鴇素芷聽聞護院回報,說有人向瑟瑟居住的房間而去,心中一驚,帶了樓里武藝較高的幾個姐妹,悄悄監視著房內的動靜。她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因主子說過,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露出武功,不能暴露蘭坊。

  瑟瑟正沉浸在琴音里,忽而「錚」的一聲,琴弦斷了一根。她悠悠地嘆息一聲,「今日有客臨門,不想這琴倒是很懂禮數啊。」

  冷冷的話音里隱隱透著一絲自嘲,琴弦斷了,但餘韻尚在,瑟瑟依舊跟無事人一般繼續撫琴。

  幔簾被風鼓起,一道黑影從窗子裡無聲無息躍入,在窗前卓然而立。

  赫連傲天自然是聽到了瑟瑟話語裡的弦外之音,她其實是在說他不懂禮數罷了。只是,此時的他,哪裡還有心思去理會她話里的意思,他已經被她冰泉般冷凝、夜鶯般低婉的話音攝住了心魂。

  她的臉隱在黑暗的室內,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是,這聲音還有這鎮靜自若的氣度,卻是像極了她。若是別的女子,半夜從窗子裡躍進來一個不速之客,不驚駭才怪。偏她還如此冷靜自持,當真是不簡單。

  琴聲緩了緩,卻不曾凝滯,瑟瑟依舊自顧自頭也不抬地撫琴。

  「客人恐怕走錯地方了,要聽曲子,請到前廳,今日本姑娘歇息,恕不陪客!」眼下,不知來者是誰,她便以青樓女子自居。

  「那些前廳的琴曲,又怎及得上姑娘的妙手琴音呢!」赫連傲天沉聲說道,一雙鷹眸,閃著灼亮的光,直直鎖住了瑟瑟的嬌顏。

  瑟瑟聞言,心中暗驚,玉手一頓,抬眸向前望去。

  輕柔的月色從窗子裡流瀉而入,籠罩在來人身上。一身墨色衣袍隨風輕揚,黑髮凌亂地披散在腦後,一張清俊的面容帶著狂狷的霸氣和柔情。

  玉手依舊輕輕地撥弄著琴弦,然而,那琴音卻再不能流暢,已經不成調子了。

  她自然是認出了他了。

  那個在草原上當著全族人向她下跪贈她白狼皮的男子,那個許他如青狼般專一愛情的男子。

  他怎會在這裡出現,他現今可是北魯國的可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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