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不惜一切換你太平

  宋舒慎心中最後一根緊繃著的弦就這樣斷了。

  好吧，他承認，他沒有辦法了，他認輸了。輸在最終還是有了溫靈曦這個軟肋，輸在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像子珏那樣乾脆做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一個人，一旦做了壞事，就只有兩種選擇，要麼繼續作惡下去，至少還能保全自己，要麼猛然回頭，可是那些已經造成的，以及引發的種種後果，就都得自行承受。

  而他既然在最後還是選擇了回頭，那麼自然，總是要承擔下來的。

  子珏，你大可以對自己動手，但如果你要動靈曦一根汗毛，他宋舒慎就算是化作惡鬼不入輪迴，也要生生世世糾纏。

  「靈曦，你先冷靜一點，你先聽我說……」他扼住溫靈曦掙扎的雙手，溫靈曦不肯罷休，反過來就將指甲深深嵌入他手臂上，而宋舒慎也只是皺了皺眉，一點都沒有減小按住她的力氣，「你好好想一想，你去見皇上又有何用？皇上豈會因你一句話而動太子？即便是動了，也不過是輕罰即止，並且在那之後，太子一定會來找你麻煩，靈曦，你好好想一想，你是溫家最後的血脈，當真如此愚蠢地丟掉性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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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家最後的血脈。

  直到宋舒慎講出這幾個字，溫靈曦才逐漸平靜了下來，眼底一片空洞，不斷喃喃這五個字。

  「溫家最後的血脈……我是溫家最後的血脈，對……我不能白白送死，如果我死，也一定要等兇手先死了之後。」

  宋舒慎小心翼翼地觀察她，就怕她什麼時候又突然想不開要去做傻事，要不是身份放在這裡不方便，真想就這麼時時刻刻都看著她，如果不是親自看著，又怎麼能放心？

  好在溫靈曦果然就此安靜下去，並沒有再激動起來，只是……似乎安靜地過了頭，聲音越來越小下去，漸漸地就連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宋舒慎臉色一變，不知她這是怎麼了，倘若是傷心過頭急火攻心，可是，又似乎與那天的反應不太一樣。

  見她拼命捂著胸口，他意圖上前關切，就連腳步都有些慌亂：

  「靈曦，你怎麼了？」

  可是溫靈曦早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將蒼白的唇瓣都咬出血痕。可是即使是這樣，也依靠著最後一點清醒，拼命要和宋舒慎保持距離，不肯讓他靠近自己。

  只是宋舒慎並不知情，還以為她心裡還是怨恨著自己，可是都這種時候了，還管得了這些嗎？他萬分擔憂而痛心地想要去拉溫靈曦，以看清她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可是溫靈曦還在用最後一口氣掙扎，這一推一搡間，便驚動了守候在外面的雙雙。

  雙雙全程都提著十二分的小心聽著裡面的動靜，她深知小姐與少爺的關係越來越複雜，就怕他們獨處時會出些什麼事，這一聽到動靜，就連忙推門沖了進來。

  不過倒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兩人打了起來，而是小姐痛苦地捂著胸口，少爺意圖去拉，卻被小姐拼命躲開，便知道小姐這又是犯了病，一定最不想要讓少爺看見。於是連忙就要支開宋舒慎：

  「少爺，您先走吧，奴婢會照顧好小姐的。」雙雙一面扶住溫靈曦，一面趁此機會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小姐沒事的，少爺放心。」

  可是他又怎麼可能放心？眼看著溫靈曦就這樣蒼白虛弱地直冒冷汗，好像只要一放手，就會立即跌落在地，他但凡還有一點良心，又怎麼可能就這麼離開？

  但是看見雙雙急忙要支走他的意思，還有溫靈曦拼命躲開他的樣子，心裡忽然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靈曦這病……莫非其中還有隱情？

  也絲毫顧不上了雙雙的阻止，宋舒慎推開這一心瞞天過海的丫頭，徑直朝溫靈曦走近兩步，此時的溫靈曦已經連最後一點力氣都沒了，再也沒法掙扎。而雙雙又被推到了一邊，沒有任何人還能來救她，宋舒慎終於能夠將溫靈曦擁入自己懷中，靠近她面色沉下去：「到底是怎麼回事？」

  溫靈曦眼中最後閃過一道清醒時的光芒，仍舊充滿著抗拒，只可惜並沒能再堅持多久，到底是沒能熬過心口的劇痛，最終昏了過去，於是接下去的事情，便再也沒能按照她想的那樣繼續隱瞞下去一輩子。

  雙雙的直覺告訴自己，小姐一暈，少爺肯定是不會饒過自己的，她到底是應該……誓死效忠小姐？還是能屈能伸一下，從少爺手裡討得一條小命，至少還能繼續陪伴在小姐左右呢？

  「你說，靈曦到底怎麼了。」

  宋舒慎把溫靈曦抱起來，十分小心地安置到了床上，又替她蓋好了被子，然後轉身過來，生怕吵著她似的壓低聲音。

  雙雙慌張地渾身都在顫。小姐，奴婢也是被逼無奈的……奴婢真的……瞞不下去了。

  「少爺，奴婢什麼都說！」雙雙絕望道，「可您一定要在小姐醒來之後裝作什麼不知道，否則，否則奴婢就真的沒法跟小姐交代了啊……」

  宋舒慎微微一頓，眼底閃過微弱的光，悠悠點頭：「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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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就罷了，尚且還能混沌懵懂，問心無愧地活著，可要是一旦知道了，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錯得太過離譜，竟讓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子付出那麼多，而他就這麼什麼都不知道地享受著溫靈曦不惜一切換來的太平。

  他真的……何德何能，得到如她這般勇敢無私的感情？

  可是到頭來，她可以為自己不惜一切，而自己所能做的，僅僅也只是為了她，低一次頭。

  宋舒慎坐在易暮景對面，眼看著下人端上來的茶已涼，可是對方還是一副耐心的樣子，最終也只能開口：

  「下官又要來叨擾侯爺了，只是這一回，實在是萬不得已。」

  易暮景新斟了一杯茶，淺淺喝了一口，才悠悠平靜道：

  「你且說說。」

  「如今在太子眼中，下官已是非死不可，這本不要緊，但靈曦怎麼說也是忠惠公最後的後人，還望侯爺能保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