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他夫妻二人這輩子沒有子女緣，親生兒子相見不相親，可是既然為人父母，總要為他做些什麼，那孩子如今尊貴無雙，他們能做的，也只有保住他的未來，窮盡一切力量，為他守天下，他自認無能，可是宋舒慎這孩子倒還算有些能力，可做棟樑之臣。

  讓養子為忠臣，親子為明君，便是他夫妻二人此生最大的心愿了。

  亭中一時安靜，溫夫人很久之後才想起來自己還有一個總是悶聲不響的女兒，不由得皺著眉操心道：

  「還有你，靈曦，打小就是不干己事不開口，一問搖頭三不知，是個不會討人喜歡的女孩子，如今這麼大了，一想起你將來如何在婆家生活，實在是讓爹娘不放心。前幾日我和你爹想了幾家適齡的公子，人品家庭都是極好的，你可考慮考慮。」

  溫靈曦一聽這個消息臉色都僵了，可還來不及插話，溫大人已接話道：「不錯，我為你想了幾家公子，一個是翰林學士，探花出身，文采不用說，性子也是淡泊謙虛，還有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如今正在太學院裡，我見過他幾次，將來也是個可造之材，另一個是尚書左丞，人也十分正直。」

  溫靈曦被爹娘這麼忽然一提，只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是個嫁不出去的大齡剩女，又是羞愧又是有苦難言，若問何苦，求不得之苦。

  她躲閃著父母的目光，又想要偷偷去看宋舒慎的表情，可是剛一瞥到他似乎仍舊不動聲色的寡淡臉龐，心頭就涼了半截，也不敢去細看了，倘若他真的對此雲淡風輕，那自己豈不是更顯得可悲可笑？

  「你瞧你哥哥也沒用，他又幫不了你，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難道你還想一輩子不嫁不成？等你嫁了，我們就該安排你哥哥的親事了。」

  

  溫夫人正色道，溫靈曦的年紀的確是不算小了，如果她再不安排，恐怕就真的找不到好的了，所以儘早挑一個女婿，將來還能多多幫襯太子，才是他們最大的願望。

  然而溫靈曦卻感到自己真的又陷入了絕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更是非常絕望地意識到，縱然他們是情投意合又如何？爹娘這裡就是家門不幸的斥責，絕對不會同意的，更何況，這又還只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然而在她絕望之時，卻聽見一個熟悉的帶笑聲音響起來，如同春天的暖陽，融化皚皚冰雪，帶來拂面東風。

  「舒慎還未為國家建功立業，何敢成家？至於爹娘所說的這些人，舒慎作為靈曦的兄長，也不得不說幾句，翰林學士雖文采斐然，可卻是個留戀花叢之徒，御史中丞家的公子，在太學院裡不止一次惹是生非，還有尚書左丞，倒的確不近女色也彬彬有禮，只可惜長了副鍾馗的臉，恐怕也配不上靈曦。」

  原本還覺得自己的眼光不錯的溫大人這回是在後輩面前吃了癟，以他的年紀和資歷，竟然都比不上宋舒慎看人看得透徹，一是覺得有些坍台，而是覺得如果沒有他提醒，就是活活耽誤了女兒一世，不由也沉默了。

  半晌之後，大概是覺得實在是太過丟臉了，於是就趕緊拉上溫夫人，說是年紀大了逛得有些累了，先行回房。

  宋舒慎和溫靈曦忙起身相送。

  眼見著溫老爺和溫夫人走遠，溫靈曦才有些疑惑地問，聲音細小囁嚅：

  「你為什麼……要這麼和爹娘說？」

  宋舒慎喝了一口茶，很淡定地講：「我說的不都是真話麼？」

  溫靈曦急得抬頭，可看見他那張臉，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去，輕聲道：

  「那三位公子，雖沒有爹說得那麼好，可又哪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如果我真的嫁給了其中一個，想來憑著你和爹的名頭，總還能保一生富貴平安，你又何必沒得這麼貶低人家？」

  宋舒慎放下茶杯，瓷杯碰到石桌，有近玉的脆響，而他的臉色在溫靈曦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完這些話之後，竟然少見地起了變化。

  他在懷疑自己，懷疑自己為什麼要貶低別人？他一向客觀理智，絕不會用主觀喜好去評價一個人，可是剛才，竟然連自己都控制不住，更是察覺不到地說了那樣的話。

  困惑了半天，也只能這樣向自己解釋，是因為作為一個兄長，自然會為妹妹的終身大事操心，他是真的覺得，他們都配不上靈曦，所以才……

  「還有……」溫靈曦此時又小心翼翼地說道，「你說是因未建功立業而不娶，是騙爹的吧？你是因為……」

  「靈曦。」講到這裡，宋舒慎終於打斷了他，神色又從一絲對自己的困惑轉而變成嚴肅。「那些話就不用再說了。」

  溫靈曦交握著的雙手一僵，終於還是被他的不容置喙嚇得冰冷了，點了點頭，雪白的臉龐寡淡至極，心口那一塊缺失的地方又痛了起來。

  默了半日，終於隨著一陣春風開口，聲音里的無奈有一半落入風中，帶向不知名的遠方。

  「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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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韶華母女二人住進府中，溫盈保守估計，這應該已經是自己第十八次偶遇元元了。

  而且是那種不跟著她母親，獨自一人的偶遇。

  這倒是沒什麼，反正她是打心眼兒里喜歡元元，巴不得多見到她，只不過……即便是很喜歡的人，一天到晚在你耳邊說著同樣的話，應該也會受不了吧。

  這同樣也是元元第十八次毫無例外地繞著繞著就繞到了她的親生母親韶華身上。

  「公主，我娘親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你相信我。」

  溫盈尷尬而不失禮貌地笑著：

  「我知道，元元，我知道。」她沉吟了一會兒，終於決定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雖然說這麼對一個孩子有些強硬，但是……讓孩子早點知道囉嗦的壞處也是有必要的。

  「元元啊，這已經是你第十八次和我強調你的娘親很好了哦，我真的相信而且深深地記住了，所以以後我們能不能不說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