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3章：忌諱之事

  皇帝自然聽出了她話語中的諷刺，這些年不管發生什麼，皇后都不為所動，皇帝還以為，她真的入了定，什麼都不關心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朕是一國之君，如何做到心如止水？這麼些年，你在宮裡過得自在，什麼都不管，朕也不曾強求你什麼。朕對你還不夠好？你這語氣，竟是還在怪朕！朕不是給了你一雙兒女嗎？他們不親近你，是你自己有意疏遠。」

  皇后冷漠地笑了：「親近？如何親近？親近了，然後告訴我的孩子們，他們的存在，根本不是因為本宮和皇上相愛所得，只是因為，皇上為了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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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突然吼了起來，像是要將這些年來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怨念全都發泄出來。

  「告訴他們，世人以為皇后最受恩寵，其實都是假的。而他們的父皇，是個虛偽至極的男人，甚至沒有半點情感？」

  「皇后！今日你放肆了，朕來這裡，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

  「本宮也沒有想著和皇上吵架，只是皇上突然問起的問題，實在讓臣妾覺得可笑。本宮以為，皇上這些年一心想著煉丹之術，早就得了長生之術，能夠得償所願，還能有什麼不順心的？」

  為了他追求的所謂長生不老，從夏秋容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再近女色。

  後宮妃嬪們都知道，皇上從來不碰她們，就算留宿，同床共枕，竟也不會發生什麼，無人敢說，即便各種猜忌，也無人敢問。只有她一人知道，這就是他所謂的，修煉，長生之術。

  最忌諱的，便是女色。

  他就為了這個，拋棄了自己的妻子，這些年，她在這宮殿裡枯等著，夫妻貌合神離，這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別。

  有的時候，皇后甚至會想，她寧可自己的夫君已經死了，也不想看到他像現在這般。

  只要看到他，皇后便會記起，自己以為能夠託付終身的男人，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自己。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只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一切，把自己關在這冰冷的宮殿裡，什麼也不管，過她的寧靜日子。

  她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們，這才不得不選擇逃開。

  現在到了皇帝這裡，反倒成了自己的錯。

  「這些年，你追求的東西，敢讓你的兒子們知道嗎？你不敢！」

  「夠了！說是吃齋念佛之人，你的心可一點都不靜，還是好好在這宮殿裡待著吧！」被說中了心思，皇帝不願再聽下去。可是今日他來了皇后這裡，就不能半夜離開，讓人以為他和皇后不和。

  即便再不願意，他也要留下，明天一早再走。

  本想來這裡尋個清靜，沒想到，現在更煩躁不安，皇帝後悔了，今日是做了個錯誤的決定。

  「吃齋念佛，臣妾也知道外頭都發生了些什麼。你打著尋找皇姐的幌子，最後還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野心。若是不能永生不滅，他日去了黃泉之上，就不知道，皇上如何跟仙逝的母后交代。」

  「朕怎麼做，不需要皇后來說三道四。人已經回來了，祭天那日，自會給她該有的一切，母后的遺願，朕已經完成，有什麼不能交代的。朕乏了！」

  皇帝不想和她爭吵，轉身便去了內殿就寢。

  皇后看著他這樣，心中憤恨。就算是沒有外人的時候，他也是如此。憤怒到了極點，可還是會隱忍著，就算這樣激怒他，他還是會和她同床共枕。

  可她明白，躺在自己身邊的，不過是個冷冰冰的軀體。

  她寧可要個不那麼愛她，卻又七情六慾的夫君，也不想要現在這個，不管怎樣，都虛偽至極的人留在身邊，讓她覺得噁心。

  皇后深吸了一口氣，過了許久，才平復了自己的心境。

  清冷的宮殿裡又傳來了木魚聲，躺在床上的皇帝看著空蕩的地方，想起了以前，他們剛剛成婚那會，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什麼長生不老，延年益壽的法子。

  他們的確是相愛的，皇后是他心儀的女子，他發誓，要永遠對她好。

  可是，他後來遇到了一個術士，竟說他，尋常壽命，活不過三十，定是會英年早逝。他整個人都崩潰了，唯一想到的就是，若是自己不在了，皇后該如何是好？他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留下她一人傷心難過嗎？

  而他更加放不下的，是整個滄溟江山，他只想造福百姓，做一個明君。後來尋了法子，起初他是不信的，可是，過了兩年，他明顯感覺到自己身體不佳。他不敢再嘗試，終究選擇了相信。

  而這延年益壽的法子，最忌諱的一條，便是女色。

  為了能夠長久活下去，他冷漠地告訴自己的妻子，以後，他們再不會發生什麼，自己從來都沒有愛過她，一切，都只是因為責任。

  他親手摧毀了自己的感情，讓她不再對自己存有愛意，心如止水，可他依舊想留她在身邊，只要她好好活著，能時常看到，便也是好的。

  就像此刻，他躺在內殿，皇后人在外殿，可他聽到這一下接著一下的木魚聲，便覺得安心。

  今日見她，兩鬢斑白，便知自己不能再拖下去。等他日尋得了古玉中的秘密，說不定，他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一起永生，豈不快哉？

  他需要足夠的時間，才能完成自己的遠大志向，等功成那日，站在他身邊的人，他希望是自己的結髮妻子，如果那個時候，她還願意的話。

  有些事，他不想解釋太多。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如果自己做到了，再向她解釋也不遲。若是沒有做到，就讓她誤會著，也好。

  看似冰冷的宮殿裡，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平穩的呼吸聲，和那木魚聲此起彼伏著，漸漸的，給這宮殿內增添了許多溫暖。

  沒有更多的言語，只有這片寧靜，卻讓虔誠念經的皇后突然忘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只是一下下敲著，再間接中，尋找那淺顯的呼吸聲，聽到了，便覺得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