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原來她期待過

  【爸爸醒了。】

  大腦幾秒空白，程湘微微蠕動嘴唇，內心湧上一絲喜悅。

  她知道程霜別有用心，但她希望程霜沒有說話，哪怕她去了會面對刀山火海，只要父親能醒。那個寵愛她、傾盡一切要她過得好的父親醒來。

  片刻歡喜後，程湘找回離職，打給顧司晨，無人接聽。

  短促的簡訊提示音再次響起，程湘垂眸——

  

  【如果你不來，我會拔管。】

  水靈的清眸瞬間掀起風雨，程湘立刻撥過去，繃著小臉威脅：「程霜，你要是敢對爸爸做什麼，別怪我心狠手辣。」

  素淨的手撫上程慎思頸部的皺紋，程霜冷冷說道：「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那是疼你愛你的爸爸，卻從來不是我的。」

  浮上腦海的，是少年時，她站在二樓小臥室的窗口，羨慕又期待地看著程慎思牽著程湘的手。

  一幀幀掠過的往事裡。

  程湘愈發明艷動人，程慎思對程湘的寵愛不減反增，而她永遠在那個落了灰也無人的房間裡，卻終於不再期待飄渺的父愛。

  「我馬上來！」程湘急促道，「你千萬別對爸爸動手！」

  程霜微微一笑，溫柔似水，「姐姐，我等你二十分鐘。」

  她就是掐准了薄家別苑到醫院的時間，一分一秒都不給程湘喘息。

  眼見程湘掛斷電話後出門，閆浩不放心，緊跟著她，「少奶奶，我送你過去。」

  所幸閆浩動作利索，程湘乖順地上了車。

  閆浩估計腦子裡印了榕城交通圖，竟然完美避開高峰擁堵路段，用了十五分鐘將她送到醫院。

  才拐進醫院，程湘就讓他靠邊暫停，「我先走，你去停車。」

  程大小姐的話，閆浩不敢不聽。

  ICU外。

  隔著透明的玻璃牆，程湘看見穿著防菌服的程霜，伸手撫過父親的面龐。而雙眼緊閉的父親，儼然沒有轉醒的跡象。

  顯而易見，這不過是程霜的計謀。

  程湘萬沒有想到，程霜會罔顧道德，用變成植物人的父親威脅她。

  是她疏忽。

  程湘微微握拳，快速套上防菌服，走進病房，凜聲：「程霜，有什麼事出來說。」

  此時此刻，程湘無暇他顧，只希望程霜遠離父親。

  察覺到這個向來不可一世的驕傲女人的慌張，程霜嗤笑，修得整齊的指甲看看抵在程慎思脖子上的血管，「程湘，原來你在意起來，是這副模樣？既然你懂，為什麼要步步緊逼？袁勇畏罪自殺，我媽已經無罪，你為什麼還要動用你的骯髒關係，讓我媽待在拘留所？那是人待的地方嗎？我媽能吃這樣的苦？」

  程湘反詰：「是誰不放過誰？」

  聞言，程霜稍稍用力，指甲似要嵌入程慎思的皮肉。

  「程湘，你是來求我的，還是跟我吵架的？」

  對峙形式陡轉。

  程湘弱下氣勢，走到離程霜半米的地方不敢再進，「你到底想怎麼樣？」

  「跪下求我。」程霜咬字清晰沉緩，「不到我滿意，我不會放過你的爸爸。」

  有朝一日。

  眼前從來讓她活在陰影里的程大小姐，卑微、垂敗地求她。

  這是她多年的執念。

  「你！」

  程湘板起小臉。

  樂見此景，程霜寸步不讓，笑如春風，「怎麼，姐姐，你口口聲聲最愛的父親，比不上你的自尊嗎？為了保住你的膝蓋，你寧願我害死他？」

  視線落在父親沉靜的睡眼，程湘重新鄙視程霜，眼底蓄積寒芒，「得不到程家的財產，你捨得？」

  聽到「財產」，程霜敏感的神經受不住，耳邊迴蕩的也是母親歇斯底里地求程慎思的畫面。

  她激動中語氣帶了絲兇狠，「程湘，別廢話，你跪不跪！」

  這次時機，是她掐准了顧司晨手術的時間，陸明鏡擺平了其他換來的。除去方才浪費的半小時，她還有一個小時，可誰說得准呢，計劃趕不上變化。

  得之不易的機會，她當然要好好折斷、摧毀程湘的傲氣。

  自尊和父親的命。

  對程湘來說，並不是選擇題。

  只是……

  程湘看了眼長得溫良無害甚至婉約清秀的程霜，心裡千萬憤懣。

  最終，她翕動艷色紅唇，「好。」

  「噗通——」

  榕城紈絝子弟都想占有的、程慎思捧在手心的程家大小姐，就這樣簡單利落地跪在程霜面前。

  程霜露出得意的笑容，掏出手機時俊秀的面容已經猙獰，「程湘，再給我磕十個頭！我要錄下來，給那些豪門闊少瞧瞧，他們趨之若鶩的清冷女神，是多麼低賤狼狽！」

  思量片刻。

  哪怕程湘知道程霜沒完沒了，可她不敢拿父親的生命開玩笑。

  一旦程霜拔管……

  她閉上眼，低頭——

  額頭碰上的不是沁涼的地磚，而是略帶薄繭的掌心。

  薄寒聲？

  剎那的期許如煙花綻放。

  程湘抬眸，閃耀的眸子裡映入閆浩周正的面龐，裡面的熠熠光芒散盡。

  閆浩說：「少奶奶，不要。」

  緊接著，閆浩用了蠻力，將程湘拽起。

  願望落空的程霜沉著臉，牢牢攥緊手機，「怎麼？程湘，為了你的尊嚴，你想程慎思死？」

  閆浩站在程湘面前，肅冷的目光鎖定程霜，「只要程霜小姐不怕坐牢。」

  「你——」威懾之下，程霜一時露怯。

  說時遲那時快，閆浩伸出胳膊，將程霜整個攬進懷裡。

  突如其來的男性氣息讓程霜反感，微怔之後怒罵放手，但男人的臂彎猶如銅牆堅硬。

  得到自由的程霜，已被關在ICU外。

  背抵著門，程湘感激地看向閆浩：「謝謝。」

  難得見囂張恣肆的程大小姐服軟，閆浩羞赧起來，「少奶奶，這是我的職……」

  還沒說出「責」字，站在閆浩背後、程湘視線盲區的程霜，惱羞地拿出備用匕首，兇狠地捅進閆浩的腰部。

  「你……」閆浩震驚地回頭看程霜，卻猝然失力跪下，唇色白到發紫。

  見血的程霜愣怔，本能地拔出匕首。

  程湘上前，右臂高高揚起，朝程霜的臉扇過去，「程霜，你真的瘋了嗎！」

  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程霜的右臉高高腫起，破天荒沒有反擊，而是踉踉蹌蹌離開。

  汩汩漫出的血染紅了白襯衫，即便在醫院，程湘也覺心驚肉跳。

  慌亂中，她打給了薄寒聲。

  畢竟，閆浩是薄寒聲的人。

  「餵？」

  手機那端，傳來清甜綿軟的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