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吐錢的過程

  當然震驚的人大有人在。

  首先村長王興順是不相信的。

  「這喪事辦下來真的需要花兩千塊？」王興順將眼睛瞪得老大，並不看俞珠妹一眼，只盯著王厚土沉聲問道。

  

  接著是圍觀的村民一浪高過一浪的議論。

  「哎喲，我的媽呀，居然有兩千塊啊！這得掙多久才能掙到兩千塊啊！」

  「可不是嘛，城裡的工人一個月也不過十幾二十塊，兩千塊不吃不喝也得存上十年呢！」

  「我說厚土兄弟，那可是興實和玉娟的命啊，你怎麼忍心就把錢給貪了？」

  「剛才說得好像秀英和秀誠是去興有家白吃白喝一般，原來還有那麼一大筆錢哪！」

  「有這麼一筆錢，足夠秀英和秀誠上學過日子了，哪裡還需要去興有家吃糠咽菜？」

  「就是，現在一斤大米也不過一角三分錢，幾塊錢就夠他們姐弟倆過一個月的，兩千塊錢足夠他們姐弟倆長大了！」

  「……」

  開始大家的議論聲還能壓著些，隨著越來越多人加入，還有人甚至直接發出的質疑。

  面對大家的質疑和議論，王厚土的老臉燒得滾燙，俞珠妹也是一陣難堪，可到手的錢財，哪裡捨得再拿出來？

  「你們懂什麼！就算那筆錢辦喪事沒用完，我和老頭子是興實的爸媽，餘下的錢還不得留給我們養老？」俞珠妹翻了個白眼，對著那些說三道四的婆娘們啜了一口道。

  「二嬸說得倒是有些道理，興實兄弟有贍養父母的責任，這筆錢的確有二叔二嬸的份。同樣也有秀英和秀誠的份！因此在安排好秀英和秀誠之前，還請二叔把那筆錢先拿出來。」王興順倒沒反駁俞珠妹的話，反倒還點了點頭，只不過最後還是堅持讓王厚土先獎錢拿出來。

  「錢用都用了，又到哪裡去拿出來？」俞珠妹耍起無賴。

  王興順不想與俞珠妹一個女人家撕扯，隻眼神沉沉地盯著王厚土。

  王厚土開始的時候還能假裝沒看到，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王興順的目光越來越冷，終於王厚土頂不住了。

  畢竟他們還得在這個村里生活，若真的把王興順這個村長惹惱了，只怕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縣官不如現官的道理王厚土還能不知？

  把手上的旱菸袋在凳腳上用力叩了又叩，似乎要把心裡的不甘叩掉，王厚土對俞珠妹使了個眼神：「去，把剩下的錢拿來。」

  俞珠妹還想再說什麼，卻被王厚土一記眼刀給咽了回去，終究不情不願地回家拿錢去了。

  俞滿芬和王興梅、王興菊想要跟著去。

  王興順知道放她們一起去，必定不會有好事，於是果斷地將人留了下來。

  王厚土與俞珠妹住的屋子離王秀英家不過三五分鐘的時間，俞珠妹硬是花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緊緊拎著個布袋沉著張臉進了王秀英家的院子。

  俞珠妹從布袋裡拿出一個用一張發黃的紙包著的錢拍在王興順面前的桌子上：「這裡是一千五百三十八塊四毛，村長數數吧！」

  王興順沒伸手，只繼續目光沉沉地盯著王厚土。

  王興實和林玉娟的喪事辦得如何，誰都有眼睛看著。

  王興實和林玉娟的這場喪事，俞珠妹雖然談不上多傷心，不過王興實到底是她的長子，傷心在所難免，因此喪事是村里專門派了兩個人協助王興有、王興梅、王興菊三姐弟一起操持的，花了多少錢，大家心裡有數得很。

  米麵都是王興實家原本就有的，蔬菜也是王興實家地里現摘的，連豬肉和雞鴨都是家裡原本養的，抓來殺了上的桌，甚至連魚都是從生產隊公有的池塘里下網現抓的。

  這場喪事辦下來，雖然是花費了些錢，不過哪裡就用得了四百六七十？

  王興順知道要讓俞珠妹如實拿出剩下的錢是沒那個可能的，可是他沒想到俞珠妹膽子這麼大，當著幾乎全村的人也敢貪下這大筆的錢，真是忍不了了！

  耳聽著三姑六婆嗡嗡的議論，眼見著王興順似要暴發，王厚土再也端不住了，沉著臉盯著俞珠妹道：「你該不會是看錯了吧，不是應該一千八百三十八塊四毛嘛，怎地少了那麼多，是不是拿漏了？」

  王厚土這話一出，現場又起了議論聲。

  雖然這場喪事吃得幾乎全都是家裡的，可是兩具棺木加上兩人里里外外全都做了新衣，再加上給親朋好友和村里人回禮，七七八八算下來似乎不應該只花了這點錢。

  難不成王厚土還自己填進去錢不成？

  王厚土報出的數字讓人疑惑，也讓俞珠妹心裡暗怒，對著王厚土好一番咬牙切齒。

  這錢放在自己手上會發燒啊，就這樣交出去還能再回到他們的手上來？

  可是王厚土發了話，俞珠妹再不敢反駁，只得典著老臉老老實實地從手上拎著的布袋裡又拿出三疊扎得整整齊齊的錢。

  能讓俞珠妹將吐出錢來還真是不容易，好在如同擠那快用完的牙膏，總算是擠出來了。

  不過這吐錢的過程，著實讓俞珠妹等人挖心掏肝一般的疼哪！

  四周圍一片噓聲，王秀誠眼睛賊亮賊亮地看著桌上的錢，半晌才轉頭看向王秀英有些不敢相信地小聲問道：「姐，這些錢都是咱們的？」

  王秀英雖然沒說話，卻還是搖了搖頭，十分肯定地否認了王秀誠的話。

  前世五十多年的人生可不是白活的，遺產分配的原則她還是懂的。

  因王興實和林玉娟的死亡才有了這筆錢，無論是王興實還是林玉娟，都有父母在，因此他們的爺奶和外公外婆與他們姐弟一起都是這筆錢的第一順位合法繼承人，甚至他們留下來的房子和屋裡所有的東西都一樣。

  只不過農村有農村的習俗和慣例，林玉娟是出嫁女，外公外婆想必什麼都別想得，當然身邊還有兩個兒子的外公外婆也不會來爭。

  爺奶這邊就不一樣了，能被王興順壓著吐出來這麼些錢來已經極不容易了。

  別人不知王秀英還是知道的，送爸媽入土的那兩具棺木卻是兩位舅舅替外公外婆置辦的。

  王興實和林玉娟是橫死，年齡又不大，自然不能放久，加之六月初的氣候已經相當熱了，這個年代連電都還沒通到村里，更沒冰棺之類的設施，因此喪事辦得急，一時之間很難解決棺木。

  當然王家是有現在棺木的，王厚土和俞珠妹卻硬是不鬆口，最終還是林家送來的兩具棺木才讓王興實的林玉娟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