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把你鞋子脫了

  宮夢冉心裡頓時一酸。

  她馬上意識到，這其實是一件對向阿姨很殘忍的事情。

  

  雖然自己與陸平唱的這齣雙簧，能夠極大地打壓她那兩個無良侄子的氣焰，但是對於向阿姨來說，自己這個被她相信了的女兒，是何等的虛無縹緲。她剛才是那麼的投入，那麼的驚喜。

  但是這些情況還是要跟她說清楚的。

  於是宮夢冉試探了多次，才支吾地說道：「向阿姨，剛才我和陸平……我們……我們說的那些，其實都是……都是為了……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我很想做您的女兒，但是……但是我沒那個福氣。向阿姨，我和陸平這次來拜訪您，就是為了幫您和林叔叔找女兒的。請您一定要相信我，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我們一定能……一定能找到您女兒的下落……」

  嗯？

  向愛英猛地一怔。

  她這才意識到，剛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就說嘛，女兒哪可能這麼容易找到，而且還是一個這麼漂亮仁義，善良高貴的好女兒。

  原來他們這是在林帥兄弟倆面前，替自己演了一齣戲啊。

  苦笑。酸楚。

  向愛英尷尬地點了點頭：「原……原來是這樣啊，我……我……我真是想女兒想瘋了，想瘋了。」

  宮夢冉上前攥住她的手，不斷地安慰她。

  陸平見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剛才向愛英在突然得知宮夢冉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女兒時，臉上那種喜悅，讓人看了為之動容。但是被宮夢冉道破『真相』後，她整個人都不好了。從大喜到大悲，從希望到失望，這種複雜的人生流程，宛如站在泰山之巔時，被人一把推下了懸崖。

  或許在這一念之間，陸平決定要把真相……告訴她。

  「向阿姨，這樣吧，您再儘可能多的把您女兒的情況，跟我們詳細的介紹一下。」宮夢冉仍舊在攥著向愛英的手，一臉真誠地說道：「我們回去以後，會通過網絡，媒體等各種方式，幫您尋找女兒。一旦有了下落，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謝謝你，謝謝你，小冉。那，我再找找我們家露露小時候的一些照片，我……我再把她的一些事情，還有特徵，跟你們說一下。你……你們，等……等我一下。」經歷了這段複雜心路里程，向愛英還能說些什麼呢？

  從有到無，從無到有，從有再到無。

  上天總愛捉摸人。

  她一臉蒼翠地走進了臥室。

  「我過去看看。」陸平情緒複雜地沖宮夢冉說道。

  宮夢冉提醒道：「你去幹什麼呀，那是人家的臥房，你進去合適嗎？」

  嗯？這句話倒是堵的陸平沒話說。

  但是眼見著向愛英那失落的表情，他覺得不能再等下去了，一定要告訴她真相！

  「大小姐你可能不太清楚，我這人比較喜歡參觀別人的臥室。」陸平強行找到了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儘管這個理由，很容易讓人想歪。

  「你……你有病吧？」宮夢冉嗤之以鼻。

  陸平反問：「我就是有病，你有藥嗎？」

  宮夢冉啼笑皆非。在她的印象中，陸司機雖然有時很調皮，但是並不齷齪。但他現在的舉止，卻實在像是朝著齷齪的方向發展著。

  眼見著陸平果真跟向阿姨進了她的臥室，宮夢冉忍不住撇了下嘴，這傢伙又在搞什麼名堂？

  他該不會是……

  不會吧？

  向愛英臥室里。

  她見到陸平跟了進來，也禁不住吃了一驚。

  「噓……」陸平豎起中指提醒向愛英不要驚訝，然後湊上來，輕聲說道：「向阿姨，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向愛英一臉疑惑：「什……什麼秘密？老……老林他沒死？是嗎？」

  嗯？

  陸平猝不及防地支吾起來：「這……這……」

  「看來不是。」向愛英臉上綻放出一陣特殊的失望，緊接著說道：「人死怎麼能夠復生呢，我……阿姨是不是太天真了？其實你剛才用不著那樣的，說實話，我真的對老林留下的遺產沒有任何奢望。是我對不起他，我哪還好意思惦記人家的遺產？陸平，你是老林最好的朋友，阿姨在你面前不會做作，更不會說謊。老林的遺產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麼。我倒是更希望，他能活著。哪怕……哪怕身無分文，哪怕……沒有這些產業。你說呢？」

  說著說著，她的眼睛就又開始濕潤了。

  她隨即又從床頭櫃裡拿起了另外一份相冊，翻開幾頁後，指著上面那張風華正茂的老林的照片，說道：「有時候我總在想，是我們的愛情沒有經受住現實的考驗？還是，我們都沒能度過失去女兒這個劫數？曾經，小露露是我和老林的全部，她一沒，我們倆的心都不在了，愛情哪還能再延續下去？也許，我們失去的不只是愛情，還有很多，很多。」

  這番話或許是她這些年得出的感悟，陸平有些理解不了。

  但斯人已逝。

  生者還需珍重。

  陸平說道：「其實老林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她一提起你，一直都是在自責，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你，沒有照顧好你們的女兒。他之所以在臨終前沒有讓人告訴你，其實就是不想打破你現在的生活。他只想安安靜靜的離去，不給這世界上的任何人，造成任何痛苦。」

  向愛英輕嘆了一口氣：「是啊，老林就是這麼一個人。他……他寧可一個人偷偷受委屈，也絕不會把自己的痛苦強加給別人。只是……只是……一直以來，其實小露露就漸漸形成了我們之間最大的隔閡，我一直想讓他走出來，但是他不聽。所以直到……直到生命的最後，也還是沒能找回露露的下落。他的一生，算不算是悲壯的一生？」

  陸平道：「向阿姨其實這一點你還真搞錯了。」

  向愛英愣了一下：「什麼搞錯了？」

  陸平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跟您直說吧，老林在臨終之前，其實已經找到了女兒的下落。」

  向愛英忍不住驚呼起來：「你……你說什麼？」

  「噓……」陸平又豎起食指提醒了她一下，然後才輕聲說道：「是的，功夫不負有心人，老林確實找到了你們的女兒，而且是非常確定。但是就在他準備要跟你分享這一喜訊的時候，卻不幸出了車禍。所以……所以他就委託我回到華夏，替他完成遺願。老林還特意提到，一定要代他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

  「啊？你說的真的？」向愛英情緒便越發激動了起來：「那……那我女兒人呢？她……她在哪兒？她在哪兒？快！快帶我去見她呀！你……你這回沒騙我吧？」

  陸平強調道：「向阿姨，我從來就沒騙過您。其實，您已經見過她了。」

  「你是說……你是說……」向愛英驚詫地看了看房門，伸手往外一指：「外面那個女孩兒，就是……她就是我的小露露？」

  陸平深深地點了點頭。

  「這……這個……她剛剛明明說是在演戲的。」向愛英忍不住提出了置疑。

  陸平解釋道：「那是因為……那是因為這裡面的關係錯綜複雜，我暫時還沒有把真相告訴她。」

  「為什麼不告訴她？為什麼不快些告訴她，老林是她爸，我是她媽媽，我是她親媽媽呀。」向愛英情緒更加激動地呢喃道：「對，對對，我有辦法確認她是不是我的小露露，我有辦法。我現在……我現在就去……就去確認！」

  陸平反問：「你怎麼確認？」

  「她腳心上有……有一塊胎記。對，是的，有一塊胎記。」向愛英精神上極度亢奮，一直在手足無措地捏動著衣角，心裡亂的撲騰直跳。

  那便是一種興奮，驚喜，慌張，詫異等各種情愫交織到一直的狀態。

  陸平正要說話，卻見向愛英已經像一支離弦之箭，轉身便竄了出去。那身形，快如一道閃電。

  這便是母親對女兒的思念。

  這便是人間至愛。

  陸平雖然從心裡能夠理解，但是又擔心她這一激動，會影響到自己的全盤計劃，於是趕快跟了出去。畢竟，現在還不是向宮夢冉和盤托出真相的時機。

  他的父親……不，他的養父。

  那隻禽獸。

  還沒有付出應有的代價。

  客廳里，宮夢冉正在撇著小嘴，暗自地揣測著陸平的心思。

  她實在是搞不懂，陸平為什麼要如此無禮地跟進向阿姨的臥室，這很不禮貌。

  而且她也在思量著之前向阿姨提到的，陸平在國外當大官兒。她那番話簡直是信息量很大，讓她不得不去思量一下，這個高深莫測的陸平，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到底是出於一種什麼動機，什麼目的。至少，通過各種跡象可以表明，他對自己並無惡意。反而是自己在遇到他以後，很多事情都順利了很多，生意上也有了突飛猛進的長進。

  還有，他還幫助自己化解掉了看似很難化解的矛盾。

  他這麼神秘的身份，卻甘願給自己當一個小小的司機，到底圖個什麼？

  或許是在剎那間。

  宮夢冉幾乎都要刺破真相了。

  但是想著想著，腦袋就一陣嗡嗡作響，不知是累還是疼。

  直到她見到向愛英氣勢沖天地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對方二話不說，便突然朝她沖了過來，沖她焦急地說道：「你……你快把鞋子脫了！」

  嗯？

  脫鞋？

  為什麼要脫鞋？

  宮夢冉臉上綻放出一縷尷尬：「阿姨，您這是……」

  向愛英一時心急，乾脆彎下身子拽起宮夢冉的一條腿，親自上手幫她把鞋子褪了下來。

  這……這什麼情況啊？

  宮夢冉一臉懵懂地站在那裡，心裡一陣莫名其妙。

  幸虧做出此舉的是讓她敬重的向阿姨，要是換了男生這樣對自己，她早就翻臉了。

  因此疑惑歸疑惑，她還是想看看對方這樣做是出於一種什麼目的。

  太詭異。

  太突然。

  太匪夷所思。

  當向愛英清晰地看到宮夢冉腳底下，有一塊花生米大小的胎記時，情緒更加難以控制了，豆大的淚珠如決堤一樣瘋狂地涌了出來。

  陸平見狀後趕快輕咳了兩聲，算是給向愛英打了個暗號。

  她這才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沒有過於失態。

  「阿姨您這是……」宮夢冉做金雞獨立狀，疑惑地盯著向愛英。

  陸平趕快上前扶住宮夢冉的一隻胳膊，急切地解釋道：「其實……其實向阿姨剛才就跟我說，她特別喜歡你腳上穿的這雙鞋子，她一直想買一雙，但又不知道哪裡有賣。所以……所以她才這麼激動的想脫下來看看。」

  「嗯？什麼呀？」宮夢冉一臉茫然。

  就算是向阿姨喜歡自己鞋子的款式，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問自己，為何要做出如此不理智的舉動？

  向愛英雖然不知道陸平為何會做此解釋，但她卻能感覺得到，陸平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不方便讓她直接表明心思。因此，她並沒有申辯什麼。

  陸平笑了下，說道：「大小姐，所以女人是不是都特別注重鞋子？能告訴我你這雙鞋是什麼品牌嗎？」

  宮夢冉：「……」

  陸平接著道：「在哪兒買的總能說嗎？」

  「在……在『歡樂購』，我自家的門店。」宮夢冉終於不明就裡地回了一句。

  她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陸平，又望了望向愛英，仿佛穿越到了一個跟現實嚴重脫軌的世界裡，這裡的一切都不符合邏輯。

  陸平的話，不合邏輯。

  向阿姨的表現，更是不合邏輯。

  就算是再愛鞋的女人，也不至於見到自己喜歡的款式，就激動的熱淚盈眶情難自控吧？

  向愛英突然一怔，追問道：「什麼？歡樂購是……是你們家的門店？」

  宮夢冉點了點頭：「是的。歡樂購隸屬於盛世集團。我們家也有幾個購物廣場的招牌。」

  向愛英說道：「歡樂購算得上是燕京最大的購物廣場之一了，裡面經營的全是豪華品牌。而且……我還知道，盛世集團應該是盛先龍的集團吧？那盛先龍是你什麼人？」

  宮夢冉道：「那是家父。」

  向愛英驚呼道：「什麼？那是你父親？」

  「是的。」宮夢冉自嘲地一笑，順勢蹬上鞋子，說道：「其實很多人都會不解，為什麼我父親姓盛，而我姓宮。其實，我是隨我母親姓。」

  向愛英恍然大悟地道：「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我……我先去個衛生間。」宮夢冉說道。

  向愛英朝東側一指：「在那邊。」

  趁著宮夢冉上衛生間的工夫，陸平把向愛英叫到了臥室，直截了當地說道：「向阿姨，我想你現在已經完全確定了，宮夢冉就是你失散了二十多年的親生女兒……」

  向愛英打斷陸平的話，熱淚盈眶地點了點頭：「確定，我太確定了，她腳上的胎記不會騙人……」

  陸平強調道：「但是你現在還不能跟她相認。」

  向愛英問：「為什麼？」

  陸平道：「我可以告訴你實情。她現在的養父盛先龍，其實就是……就是我陸平兒時的乾爹。」

  「啊？」向愛英頓時瞪大了眼睛：「竟有這麼巧？」

  陸平說道：「向阿姨請聽我先把話說完。早年間我父母對盛先龍有恩，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收留了他，我父親跟他還結拜成了異性兄弟，但是後來，這個盛先龍卻背信棄義，欺騙了我們陸家，讓我們此後很多年水深火熱。而且，最可恨的是，盛先龍為了掩飾住當年的醜事，甚至還要對我們陸家殺人滅口。我父母為了保護我才把我逐出家門，好在他們都躲過了一劫。我這次從國外回來，兩件事。一件就是想幫老林完成遺願，讓他的女兒認祖歸宗。另一件就是要找盛先龍清算一下當年的血海深仇。可是，老大卻把我這報恩和報仇放在了同一個牌局裡面……你懂我的意思嗎向阿姨？」

  向愛英微微一思量後，說道：「也真是難為你了，你肯定是不想讓小露露太難過，畢竟盛先龍是她現在的父親。對吧？」

  陸平點了點頭：「還是向阿姨懂我。」

  向愛英說道：「雖然我沒見過這個盛先龍，但是他在燕京勢利很大，名頭也很大。我還聽人說，在燕京最有錢的六大家族裡面，盛家能排名前三。孩子，你是老林的朋友，我自然也信得過你。這件事我可以聽你的，但是報仇的事情……你可要三思而後行啊。風險太大了。做不好，就有可能把自己陷進去。阿姨的話你能明白嗎？」

  陸平強調道：「在我陸平眼裡，他盛先龍我隨時可滅。只是，我最擔心的就是……就是宮夢冉，你們的女兒，她會受不了打擊。我不想讓她心理上受到任何傷害。她很善良。」

  向愛英一臉幸福地說道：「我的女兒心地自然善良。」

  ……

  燕京。

  歡樂購。

  這是一家集購物、休閒、娛樂、餐飲於一體的大型商超。

  占地面積很驚人，背後關係也很複雜。

  在某些程度上來講，這裡甚至是盛先龍起家的源頭。

  裡面的商品清一色都是國際大牌或者獨家代理的奢侈品，售價貴，利潤高。每年的營業額突破百億，曾經刷新過超市類營銷單日和全年銷售額度的紀錄。

  但『歡樂購』目前的負責人不是別人，正是盛先龍的『乾兒子』陳鋒。

  要知道，宮夢冉當初曾經多次向盛先龍提出，想到歡樂購任職，哪怕是副職。但是都被盛先龍拒絕了，理由是她經驗不足，不足以運籌這樣大規則的國際型商超。

  然而陳鋒剛一回來，就被安排到這裡擔任總經理，並且在盛先龍的幕後操控之下，歡樂購一直呈現出了欣欣向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