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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 太子之死(中)

2024-08-12 23:38:19 作者: 繁朵

  「可是若你就這樣去了,便是剩我一個人在人世間受折磨!」雲風篁大哭道,「我寧可公襄秉是我自己殺的,你也說了,憑天子對我的在意,他未必會拿我如何!儲君說不得還是會落在我孩子身上,頂多我跟他之間存下芥蒂,可我們來日方長,還能繼續化解……」

  她哭了幾聲,似想到了什麼,從地上撿起信箋幾下撕得粉碎,沉聲說道,「是的,這事兒就是我指使你做的,你雖然不贊成,卻也擰不過我,到了陛下跟前我也是這麼說!」

  「天子會信麼?」江氏並不驚慌,只靜靜反問,「當今不糊塗,不是你想頂罪就能頂罪的。公襄秉再怎麼說也是儲君,他的死,總要有人付出代價,否則朝廷威嚴何在?陛下顏面何存?!」

  雲風篁閉了閉眼,睜開,冷笑道:「他會信的,若是他願意信的話。」

  「你強留我沒什麼意義。」江氏嘆口氣,再不掩飾通身的疲憊,「這些年來,你沒有我也過得很好。而你的兄長們,我才被拘起來多久,他們就全部下去了……他們才是真正需要我的。」

  「可是謝狸還在,猛兒、闊兒、奣兒都在!」雲風篁哽咽著道,「我照顧了他們這麼多年,難道你要我繼續給他們操心下去嗎?還是你忍心,他們才歡喜你這祖母歸來,就要永訣?!」

  她心中無比的懊惱,她早該想到的,當初她十二歲離開謝氏前來帝京寄人籬下,心裡不是不恨家族的。

  畢竟自小備受寵溺的人,自覺是家族的掌上明珠,可是誰想說捨棄就被捨棄了,怎麼可能沒有怨懟?

  尤其是孔雀坡上趕走了戚九麓,雲風篁之後的路途上,心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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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帝京的三年,更是戰戰兢兢沒有一刻能夠懈怠。

  再後來,就是這樣的小心翼翼,還是擋不住被算計進了宮。

  雲風篁不是沒想過,如果當初謝氏站在她這邊,如果謝氏為她據理力爭……

  後來她得寵了,為了自己開始提攜家族,謝氏卻又再次開始了內鬥,從頭到尾,這個家族非但沒給她長過臉,倒是沒少拖後腿。

  所以雲風篁對謝氏的感情,非常的複雜。

  一方面,十二歲之前的寵溺與栽培,都是實打實的;另外一方面,十二歲之後的袖手旁觀,乃至於部分族人的落井下石,也是實打實的。

  饒是如此,謝氏覆滅的消息傳來之後,她何嘗不是大病一場,若不是為著報仇雪恨,也不知道要消停多少日子!

  但如江氏所言,死的那些,到底是她的血親,而沒有她的骨肉。

  而且還是朝夕相處、血脈相系的諸多骨肉孫輩。

  以及江氏奮鬥半生寄託無數心血的偌大家族。

  雲風篁在謝氏生活的日子,主要是享受,享受長輩的寵愛同輩的羨慕,享受母親羽翼下的各種無憂無慮。

  那時候她對謝氏完全是個索取者,沒有任何的回饋。

  可江氏不然。

  她以四媳的身份,越過前頭三個嫂子當家,謝氏再不堪,也是她苦心經營的所在。

  然而會州城破之後,親生骨肉幾乎死傷殆盡,家族也沒有了,之後,最小的兒子身敗名裂,只剩了唯一的女兒……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所以乾脆用這條命為女兒剷除公襄秉。

  這樣她也能放放心心的下去,見其他的孩子們。

  可這份心思江氏隱藏得極深,她當初才從軟禁之中來到雲風篁跟前時,表現的出乎意料的輕描淡寫。

  如她所言,雲風篁是她教導出來的,她太清楚要怎麼哄住這個女兒了。

  此刻雲風篁捫心自問,她為什麼沒有察覺到母親的死志,沒有察覺到江氏的疲憊不堪?

  ……也許是習慣了。

  作為江氏最小的孩子,她出生時,江氏就已經奠定了在謝氏後宅的地位與權威,以及在整個北地夫人們圈子裡的地位與口碑。

  可以說,雲風篁從小到大,看到的母親都是鎮定從容、理智冷靜的。

  不管面對什麼樣的局面,哪怕是謝風鬟之事鬧的整個北地議論紛紛時,江氏也沒有亂過方寸。

  她所以早就習慣了自己的母親強勢、睿智與處變不驚。

  故此母女重逢之際,雲風篁起初還頗為忐忑,但見江氏一派鎮定自若,也就很快接受了江氏其實心態平穩的「事實」了。

  因為在她的印象里,在她的潛意識當中,她的母親本來就是如此與眾不同,絕非其他人家的夫人所能比的。

  然而江氏也是人。

  連淳嘉都會覺得疲憊,何況是江氏呢?

  「他們到底不是我生的,隔了一層,卻哪裡能夠如你兄長他們牽動我心呢?」江氏輕嘆道,「如果讓我在他們跟你之間進行選擇,我連考慮都不會考慮就會選擇你啊!誰生的誰心疼,這個道理,你難道今日才明白?晉王就算淘氣些,關鍵時刻,難道你會棄他而選別人嗎?」

  雲風篁淚流滿面:「我也是你生的!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我已經心疼你很多年了。」江氏冷靜道,「從你十二歲開始,你就是我最掛心的孩子。你哥哥們彼時無病無災,我從來不為他們操心。現在,太子也死了,接下來的路,你自己就能走的很好。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兄長們也是,他們也需要我。」

  「他們死都死了,需要個什麼?」雲風篁嚎啕出聲,「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他們指不定已經去投胎了……你為什麼要為了已去之人,這樣對待我?!」

  江氏沉默的看著她,半晌,待皇后哭累了,才淡淡說道:「你不要鬧了,事情都做下來了,你鬧也沒用。如今不是你小時候,你不喜歡的事情,哭哭鬧鬧,我心軟了,就依了你。」

  「當今天子雖然是個看重江山的,但對你也算是上心。」

  「他這樣雄心勃勃的英主,大抵在女色上是十分看得開的,畢竟一姬亡復一姬入……能夠為你不顧生死,已經是十萬分的難得。」

  「只是再怎麼深厚的情誼都有著用盡的時候,等晉王成為太子後,你雖然可以鬆快些,卻到底還是得防著點兒那些美貌的新人們……」

  江氏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下來了,「早知今日,當年就不該為了賢惠名聲去養風鬟,或者不該答應她嫁去汪家……我雖然心疼她遇人不淑,卻怎麼也不想為了她害了你這一輩子……你若是跟戚家那孩子在一起,門當戶對的,何至於這樣小心翼翼?」

  雲風篁跪下來,膝行到她面前,抓著她的手,懇求道:「您既然知道我在這宮裡,但凡陛下在一日,就沒有一日能夠徹底放下心來,卻怎麼放心扔下我?」

  「不要跟我鬧了。」江氏不為所動,只輕輕掙開她,說道,「從小到大,你該知道,我拿定主意的事情,你再鬧也沒用。」

  雲風篁淚如雨下:「早知道你還不如不回來的好!這麼多年了,我以為你已經不在了,結果你回來了才幾日,就要扔下我,你說你撐不住了,你可想過我也會撐不住?!」

  江氏沉默片刻,淡淡說道:「你撐不住的時候可以想想你的孩子,你心心念念的慶慈宮……而我的孩子,我的慶慈宮,除了你之外,卻都不在了。」

  雲風篁越說越絕望,道:「我真後悔昨日讓陛下救了我,那樣就算我不在了,至少你放心不下我的孩子們,不會就此不管不顧!」

  「說什麼氣話呢?」江氏平靜道,「如果連你都不在了,我還有什麼好惦記的?我說了,孫輩再怎麼可愛,那也是因為他們是你們的血脈,否則的話,對我來說,他們與這世間其他孩童沒什麼區別,生死榮辱與我何干?我管不了那麼多的,我也就心疼我自己十月懷胎的親生骨肉罷了。你看世人都說我對風鬟好,可是想到你這些年的辛苦,想到你往後的辛苦,我還是後悔了。」

  「如果她是我親生的,我認了自己教女無方。」

  「可她不是,所以我就是後悔,我不在乎將你的吃穿用度分給她,我也不在乎將對你的關心愛護分給她,可她不能害了我的孩子……唉,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她搖了搖頭,正要推開皇后,外間卻傳來一陣腳步聲,跟著是清人惴惴的稟告:「娘娘,宮裡有個消息,婢子竊以為您得立刻知道。」

  「晚點再說!」雲風篁如今哪裡有心思聽?

  可江氏卻皺眉,道:「讓她進來說。」

  跟著訓斥皇后道,「都多少年紀見過多少事情了,為什麼還是這樣意氣用事?清人最有分寸不過,不是相當的消息,焉會在此刻來打擾?」

  雲風篁心裡亂七八糟的,嗚咽道:「你知道我至今還意氣用事,你也放心?」

  「進來罷。」江氏沒理會這話,喚了清人入內。

  清人看到母女倆的情形頗為詫異,卻也不敢問,只福了福,低聲說道:「謀害太子殿下的真兇找到了。」

  「這事兒本宮去跟陛下說。」雲風篁一驚,連忙站起來道,「來人在外頭麼?是誰來的?」

  她以為江氏做的事情暴露了,甚至已經有宮人前來拿人。

  江氏也是這麼想的,還待讓女兒不要做無用功了,然而清人卻有些一頭霧水道:「因著是慈母皇太后的緣故,又涉及到了袁家顧家當年的恩怨……這會兒群臣都不敢說什麼,且怕陛下臥榻之際,吃不消這噩耗,只將事情稟告給了太皇太后處置。」

  雲風篁:「???」

  她連忙去看江氏,江氏也是迷惘的搖頭,示意自己未曾栽贓慈母皇太后。

  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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