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說正經的
2024-08-12 23:36:04
作者: 繁朵
雲風篁雖然答應了天子不直接向太皇太后詢問善淵觀之事,但也沒有什麼都不做,私下裡交代陳兢盯著點太皇太后左右之人,看有沒有去善淵觀或者左近的。
這日陳兢就親自過來稟告,說道:「娘娘,太皇太后跟前的人都圍著伺候,並沒有擅自外出的,但行宮之中,有兩個偏僻地方灑掃的老宮人,昨兒個卻找藉口告假出了行宮,往善淵觀那邊去了。」
「哦?」雲風篁來了精神,「那邊走了水,如今都是一片狼藉,他們去做了些什麼?」
陳兢說道:「那兩個老宮人去了廢墟之上,似乎在找著什麼,奴婢等他們離開後,派人也去找了一遍,只是一無所獲。但從他們著重留意的地方來看,似乎在找密室暗道之類。」
「明兒個多派些個人,再牽上兩頭獒犬,再找一找。」雲風篁吩咐,「還有那兩個老宮人,待會兒就拿下來,著人審問一番。只是動手時手腳利索些,別叫太皇太后那邊察覺到。」
但陳兢去的時候就已經晚了,兩名老宮人已然懸樑自-盡。
雲風篁聽著就是皺眉:「都這種時候了,太皇太后還這樣遮遮掩掩?」
她將這事兒告訴了淳嘉,淳嘉於是趁著看望太皇太后的時候就問了,但太皇太后沉默一陣,就說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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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事後同雲風篁說道:「她也這把年紀了,總不好太過逼迫。」
主要這好歹是他皇祖母,總不能用刑罷?
太皇太后如今的年紀跟身子骨兒也熬不住刑罰,此外各種手段,她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還怕什麼呢?
雲風篁提醒道:「陛下,善淵觀之事,不說就算了吧,畢竟是世宗神宗時候的往事,同咱們未必有關係。但明惠她們仨姐妹的事兒,總不能不跟她老人家問一聲?這事兒要說皇祖母不知道,只怕不太可能。但皇祖母既然知道,卻怎麼教三位外人冒充金枝玉葉這些年,甚至雲安膝下的女兒,還竊據了郡主之位?」
「這事兒,不趁著皇祖母在的時候問清楚,往後只怕再難知道真相了。」
「你說的是。」淳嘉對於這些過往其實沒有太大的好奇心,畢竟孝宗時候,不,應該說從世宗末年下來的恩恩怨怨,對他最大的影響也就是紀氏擅權。
紀氏覆滅之後,他追根問底的心思不免就淡卻了,畢竟已然是九五至尊,又恢復了公襄氏的地位權勢,有些歲月里的秘密,知道不知道,左右影響不了他什麼,有那功夫追根問底,還不如多批幾本奏章。
此刻聽著雲風篁的話,略略沉吟,才說道,「那下一回朕去問問。」
想了想又說,「過兩日咱們一起去。」
太皇太后對三個便宜孫女兒的身世問題竟然沒有迴避,這日她靠在隱囊上,聽罷皇帝轉彎抹角的試探,淡淡說道:「明惠她們仨姐妹?哦,的確都不是公襄氏血脈。」
她態度這樣的坦誠,確定的這樣乾脆,以至於帝後都震了一下。
淳嘉才沉聲說道:「混淆血脈這等大事,皇祖母若是不知道也還罷了,既然知道,何以放縱這許多年?」
「不過三個女孩子罷了。」太皇太后輕描淡寫的說道,「這些年來,宮闈里又不是沒養過外人的女兒,譬如皇后的侄女們,不也一直養在宮裡頭?皇家缺那麼一份俸祿、幾個名頭麼?」
皇帝道:「皇后的侄女雖然養在宮裡多年,但也沒有假冒帝女的。」
「不然呢?」太皇太后反問,「孝宗有三女無一子,還能說時運不濟,若是膝下無所出,難道名聲就好聽?」
「……」淳嘉沉吟道,「先帝御體欠安?」
太皇太后短促的笑了一下,神情有些古怪,卻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緩聲說道:「左右她們也就占你這兩年便宜,你好歹也是個天子,難道還容不得?」
淳嘉皺皺眉,倒不是不想繼續給便宜嗣妹占便宜,而是:「前朝並非沒有絕嗣的天子,既然先帝御體欠安,宗親之中,子弟甚眾,何不直接在駕崩之前就過繼嗣子嗣女,也能享受天倫之樂?卻只收養外人之女?」
這舉動實在叫人想不通。
如果明惠仨都是孝宗的骨血,孝宗生前沒過繼子嗣,還能理解,畢竟他不是不能生,只不過運氣不好,三個都是女兒,興許抱著還能生兒子的想法,耽擱了功夫,最後想過繼,想立皇太弟,都不行了。
不得不就此撒手而去。
可要是孝宗從開始就知道自己不能生,還為此搞了三個並無血緣的女孩子充當帝女來混淆視聽……
那他幹嘛不乾脆過繼個嗣子,打小栽培???
難不成孝宗特別想立皇太弟?
就是如此,那也應該早早將公襄霄過繼到膝下啊!
彼時公襄霄年幼,繼妃尚未進門,深得攝政王喜愛,這種情況下,公襄霄給孝宗做了嗣子,登基之後,諸事少不得依賴生父。
跟讓攝政王做皇太弟有什麼區別?
「……」太皇太后沉默不語,眼神複雜。
旁邊雲風篁見狀,眼珠轉了轉,忽然說道:「皇祖母,孫媳也有一事不解:庶人紀晟做什麼刻意要給明惠增肥?按說明惠瘦下來之後,神似紀氏女,怎麼也不會因為長相被懷疑血脈?」
太皇太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思忖片刻,緩緩道:「哀家乏了。」
帝後聞言同時皺起眉。
雲風篁柔聲說道:「皇祖母何必如此?三位所謂的先帝帝女乃是假冒,這事兒孫媳跟陛下,一早知道了,這些日子以來,顧忌您,那是隻字未曾透露。事到如今,不管真相如何,終歸是以大局為重的。難不成,知道了來龍去脈,咱們還能給您添堵不成?少不得給您遮掩才是。您卻又何必還要遮遮掩掩?」
「你這會兒追根問底,就是在給哀家添堵了啊!」太皇太后沉默片刻,輕嘆著道,「哀家也是作了孽,都這把年紀了,怎麼還是遇見你這樣的?」
「皇祖母這話說的,孫媳雖然並非高門出身,但打小也是被長輩教導過孝道的。」雲風篁不在意的說道,「可不敢對您有絲毫不敬。」
太皇太后看著她:「哀家不是說別的,而是善淵觀之事……這同你到底有什麼關係呢?那些人跟你有恩怨麼?你竟猝然下那樣的毒手!」
「善淵觀?」雲風篁一臉不解,「孫媳倒是知道他們走水的事兒,可這……這跟孫媳哪裡有關係了?您想想,當時孫媳人在深宮,才被廢棄,自顧不暇,怎麼可能對善淵觀下毒手?再說了,如您所言,孫媳同善淵觀無冤無仇的,就算是找茬,也不可能找她們啊!」
她甚至還扭頭看了眼皇帝,儼然受了天大的冤枉一樣,「陛下您說是不是這樣?那些日子妾身差不多每日以淚洗面,惴惴不安……連孩子們都沒心思召見,遑論其他事兒了。」
淳嘉面無表情的說道:「皇祖母,此事應當與皇后沒什麼關係的。」
太皇太后笑了笑,權當沒聽見這話,卻繼續問雲風篁:「哀家後來想了想,你應該其實也不知道內情,不過是覺得關係重大,想著自己身處險境,乾脆把水攪渾,是麼?」
「皇祖母,孫媳真的沒有……」
話沒說完被打斷,太皇太后淡淡說道:「但你這次真的做錯了。」
聞言云風篁想了想,瞬間收斂起惺惺作態,正色道:「願聞其詳!」
太皇太后盯著她看了會兒,卻微微一笑:「哀家乏了。」
爾後不管帝後再說什麼,翻個身,面朝里,不理不睬。
「她是故意的!」出了門,雲風篁兀自忿忿說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她存心逗咱們!」
淳嘉嘴角微扯。
見狀雲風篁就是不滿:「陛下沒什麼要說的麼?這般要緊的事情,不趁現在弄清楚,誰知道往後有沒有什麼後患?」
「朕倒的確有話想說。」皇帝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遷居絢晴宮的時候,每日以淚洗面,惴惴不安?真的?」
雲風篁怔了一下,說道:「陛下幹嘛岔開話題,妾身同您說正經的呢……」
「朕就是跟你說正經的。」淳嘉哼道,「你剛才口口聲聲說的煞有介事,但朕怎麼聽說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你在絢晴宮的時候,吃好喝好睡好,過的格外滋潤輕鬆,甚至因為毋須操持宮務,似乎還豐潤了些?」
「……」雲風篁啞口無言。
皇帝繼續說道:「當著朕的面,撒謊這般熟練,可見平素沒少幹這樣的事情?」
雲風篁:「……」
見她沉默,皇帝冷哼:「這麼會兒了,還沒想好藉口?」
雲風篁:「……」
淳嘉嘆口氣,說道:「又或者,懶得想藉口?」
雲風篁:「……」
她冷靜了下,道,「剛剛那只是糊弄皇祖母而已,又不是說給陛下聽得,陛下何必當真?」
淳嘉點著頭:「朕明白,那你糊弄朕的說辭是什麼呢?嗯?」
雲風篁:「……」
皇后沉思了下,忽然柔聲說道,「妾身糊弄您幹嘛?妾身當時之所以能夠定定心心的過日子,還不是覺得您肯定不會不管妾身?」
「你也就心虛的時候說話最中聽。」淳嘉哼笑,「但朕去看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