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兄妹合議

  雲風篁聞言一怔，旋即悽然說道：「陛下做主就好，至於妾身……妾身處置他們，還不是叫他們越發怨懟妾身麼？卻是何必？妾身雖然未曾撫養過他們，可到底都是妾身看著長大的孩子。妾身心裡不說將他們視若己出，多少也是憐惜的。唉……早知道，妾身就不總是跟皇后，不，是不跟廢后置氣了。其實，在廢后看來，他們應該都是好孩子罷，見不得母后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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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篁你將他們想的太好了。」淳嘉冷笑了一聲，說道，「他們哪裡是為了顧氏？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

  這要是在其他事情上，皇帝肯定覺得貴妃是故意這麼說的，實際上很清楚兩位皇子的動機。

  但他對貴妃是慈母這一點的認知太過深刻，此刻就覺得，雲風篁由己推人，絢晴宮的母子關係一向好，孩子們縱然有著種種不是，對母妃到底是有著強烈的孝順的觀念的。

  故此認為兩位皇子之所以會謀害她，多半也是出於對顧箴的感情，卻是順理成章。

  「十皇子興許如此罷。」貴妃怔忪了下，懨懨說道，「但三皇子……唉，三皇子，仔細想起來，三皇子倒也難怪會針對妾身。畢竟秦王昭慶小時候欺負這孩子的時候，妾身雖然阻止了，到底沒捨得正經責罰過兩個孩子。想想這孩子也是委屈……陛下，廢后與十皇子，妾身不敢置喙，三皇子……就算了吧。」

  「他到底也沒對妾身下手。」

  「不過是聽之任之……當年，妾身也沒就他的委屈，正經給過交代。」

  「如今就當是扯平了。」

  淳嘉對這話並不意外，只嘆口氣，說道：「你啊，前朝後宮都說你心狠手辣，偏對孩子就是狠不下心腸！」

  雲風篁暗自冷笑，心道，這小三心性為人像極了你當年，你嘴上不說，心裡不知道對他多看重。

  他又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十足被嫡母跟弟弟聯合壓制的小可憐……本宮就算要跟他算帳，難道還能光明正大的弄死他？！

  十皇子都沒死好吧！

  既然如此，有意義嗎？

  還不如直接大方點！

  「也不是妾身故意縱容或者包庇什麼，是這孩子原無大過。」貴妃既然擺出不追究的姿態來，話就說得很好聽，「原本這些孩子們才多大？這會兒出了岔子，歸根到底是咱們做父母做庶母的平素里關心不夠，教導無方，卻哪裡能夠全怪他們？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誰年少的時候沒做過幾件胡鬧的事情呢？記下來教訓，往後也就好了。」

  說著又嘆口氣，「到底是妾身看著長大的，再者，小三同淑妃膝下的小二是同胞兄弟。淑妃這兩年跟妾身也是時常來往的，這小二雖然素來沉默寡言，對妾身卻頗為恭敬孝順。」

  這宮裡的皇嗣但凡當著她的面，就沒有一個敢不恭敬孝順的。

  「妾身若是責罰了小三，卻叫小二怎麼想？」

  「倒不是擔心他會怨懟妾身，而是怕這孩子會難過，這孩子……陛下還記得麼？當初小小年紀就險死還生，妾身實在不忍心叫他再受到什麼波折了。」

  饒是皇帝一直覺得貴妃對孩子們慈愛體貼，此刻聞言也不禁動容，說道：「你這才吃著苦頭，就這樣體諒他們。若是這些混帳往後不好生孝順你，朕決計饒不了他們！」

  雲風篁心道，有皇帝這番話，短時間裡，只怕三皇子表現的叫皇帝十分滿意，這儲君之位，估計也是定不下來的。

  畢竟，三皇子立儲，很可能會給她跟她的孩子們將來帶去巨大的隱患。

  淳嘉自己就是背刺了諸多外戚出來的，他可不會相信三皇子如今的溫馴純孝，會在他駕崩之後還管用。

  在皇帝尚未平復對絢晴宮的憐愛愧疚之前，三皇子頂多被重視，卻不可能定下名份。

  但人不可能一直感動下去……

  這日淳嘉走後，雲風篁吃了藥，尚未有睡意，就靠著隱囊沉思，要怎麼讓自己膝下的皇子趁勢崛起，說服君臣，入主東宮？

  正想著呢，外間就有宮人來稟告，神色微妙道：「娘娘，三皇子殿下求見。」

  「他來做什麼？」伺候在側的清人愕然，雲風篁卻沉下臉，哼道：「這奸猾小子！」

  她已經料到了三皇子的來意，果然，宮人說道：「三皇子殿下說，承蒙娘娘厚愛，不計較他的過失，委實愧疚難言，特來請罪！」

  「著他回去罷，就說本宮不怪他。」雲風篁淡聲道，「況且這些年來，本宮仔細回想，也有很多對不住他的地方。」

  宮人出去傳了話，然而三皇子並不肯離開，堅持表示貴妃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至於說大哥跟大姐姐往日裡的一些調侃，至親兄弟姊妹之間，哪裡有那許多計較？何況兒臣幼時木訥得緊，許多時候，惹了兄姐不喜而不自知。兄姐也未曾與兒臣計較的。這哪裡能算貴母妃的錯？」

  雲風篁聽得想哭，瞧瞧這姿態，這措辭，這寬宏大量的胸襟氣度……秦王要是有這三弟一半的水準，以皇長子身份加持，淳嘉基本上都不考慮底下的孩子們了。

  反正他又沒有真正的嫡子。

  這要是雲風篁是淳嘉，她都要選這小三。

  但，欣賞歸欣賞，感動歸感動，既然是敵人，還是東宮之位的敵人，仍舊是得打壓的。

  貴妃於是讓清人出去：「你就說本宮才好，聽著這番話十分感動，以至於一陣暈眩，這會兒急忙躺下來了，讓三皇子先回去。」

  這一手果然有效果，三皇子原本還打算死皮賴臉繼續「負荊請罪」，聽說貴妃因為他來請安不太好了，哪裡還敢停留？

  要是這位在他父皇心目當中堪稱慈母典範的貴母妃由此落點兒痼疾什麼的，想也知道，淳嘉一定認為他是故意的！

  三皇子立馬就告退了。

  只是他到底是真正傳了淳嘉性-子的皇子，回去之後也沒消停，說是從今日開始茹素抄經，為廢后贖罪，也是為貴母妃祈福。

  這一手，別說雲風篁了，就連專門進宮來探望的謝無爭，都嘆息後生可畏：「如今前朝都覺得廢后固然德行有缺，不能很好的教導皇子，十皇子殿下性-子也的確乖戾陰鷙，不是賢德的樣子。可素來不受重視的三皇子，卻著實是個厚道忠義的，只是命途多舛，被廢後與十皇子給坑了。」

  「他這會兒可是揚名了？」雲風篁挑了挑眉問。

  謝無爭微微頷首：「原本娘娘知道的，前朝後宮雖然知道有這麼一位皇子，卻有誰在意過？都是默認國本之爭同他沒多少關係的。結果這麼一弄，大家都知道了三皇子的委屈，以及他的好品行。不瞞娘娘，若是臣沒有娘娘這兒的消息，也會覺得這位皇子殿下宅心仁厚，是個好的。」

  他眯起眼，低聲問，「所以，敢問娘娘，陛下那邊……？」

  「你也察覺到了？」雲風篁輕嘆道，「他若是生在了本宮膝下，只怕這會兒已經住進東宮去了。」

  謝無爭眸色陰沉道：「可要臣……」

  「不。」雲風篁搖頭，「這小子年紀尚小，若只他自己，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如今已經入了陛下的眼，那咱們貿然出手，指不定是成全了他！如今非但不能針對他，還得防著點這小子使苦肉計來栽贓才是。」

  她自己就是苦肉計的行家，當然得防著別人用類似的手段來對付她。

  此刻就說道，「早先聽說皇后，哦，是廢后給他挑了些個高門不受寵或者不起眼的女孩子。但如今廢后自身難保，想必也是顧不上此事了。這樣，本宮看青鳥青鵲都不錯，二十一哥挑一個義女與他做正妃如何？也算本宮對他的一番愛護之情。」

  「青鳥青鵲？」謝無爭皺起眉，說道，「如今殿下不在，臣與娘娘說句心裡話，這兩個所謂的義女，實在是殿下堅持，又有陛下的意思。不然，臣是實在不在意的。」

  雲風篁心道這不是廢話麼？

  若不是知道你不在意，本宮怎麼可能讓你的義女嫁給三皇子？

  萬一你覺得做未來天子的岳父也不錯，乾脆叛變到三皇子那邊去怎麼辦？

  她雖然自己也有兒子，卻沒打算也不可能娶謝無爭的義女的。

  這不是就看中你對義女沒什麼感情，會得肆意利用謝青鳥與謝青鵲？

  「三皇子的潛力如今是根本藏不住了。」雲風篁緩聲說道，「就算這會兒高門還不敢直接賭上最出色的嫡女，但嫁個庶女給他試水，也未嘗不可。以這孩子的手段，只怕稍微松鬆手，就能將岳家籠絡住。但他皇子的身份擱那兒，也不可能說給他尋個寒門女子當正妃罷？故此只有將自己人嫁過去最好。」

  「謝青鳥謝青鵲就算不得二十一哥寵愛，好歹是陛下親自開了口給你們當義女的。」

  「再加上遂安殿下的分量，這身份也差不多了。」

  「到時候，二十一哥難道還會因為義女嫁給他就偏向他不成？」

  謝無爭連忙說道：「這如何可能？只是娘娘請想，這兩個孩子，之所以能夠有今日的前途，無非就是遂安的寵愛。既如此，往後遂安一門心思偏幫三皇子，可如何是好？畢竟娘娘知道的，臣素日一向對殿下十分體貼。」

  他走的是情深不悔的情聖人設，因為太愛長公主了，連孩子都可以不要。

  故此平常當然是長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

  倘若遂安因為女兒的緣故，偏袒三皇子，可不是為難他麼？

  「遂安殿下雖然兒女心重些，但也不傻。」雲風篁微微搖頭，「小事上本宮無所謂，大事上，她哪裡會得亂來？」

  真是那種亂來的，就是明惠那樣子了。

  雲安遂安姐妹倆還是比較溫馴懂事的，知道她們如今的一點子超然地位不過是孝宗的福澤，但孝宗駕崩這都二十一年了，當今天子就算是遠支過繼過來的，卻是實打實通過自己的手段大權在手，廟堂上下，儘管還有些孝宗時候過來的老臣在，卻也紛紛歸心，而不是繼續惦記著同情著緬懷著先帝。

  這種情況下，先帝的親生女，還是識趣點的好。

  皇帝現在逢場作戲的禮遇她們，不過是出於盡善盡美的考慮。

  卻不需要靠此來穩固帝位了。

  謝無爭沉吟半晌，最終被說服了，道：「此事還是要殿下出馬才是，臣回去之後，便與殿下提議。」

  遲疑了下，「就是不知道殿下是否看的中三皇子？」

  「殿下怎麼會看不中？」雲風篁反問，「這孩子論才貌身份，哪一樣不好？就說生母那邊，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是個忌諱，但遂安長公主，說句不好聽的話，當初庶人紀晟在時，對她可不算苛刻。就是紀暮紫本身，也沒招惹過她。好歹是前嫡母娘家侄女兒留下來的骨血，遂安殿下合該照顧一二才是，難道還能嫌棄嗎？」

  這倒是，謝無爭將貴妃的理由整理了一番，回到府中，便親自去尋了長公主，一五一十的告訴，末了說道：「臣覺得三皇子殿下其實頗為出色，未知殿下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