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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那麼問題還是

2024-08-09 12:21:42 作者: 繁朵

  「你當本宮在詐你?」鄭貴妃啞然失笑,「本宮剛才就說了,你身上很有本宮伯父少年時候的影子……但你似乎不知道本宮的伯父是怎麼走到今天的?」

  

  雲風篁還真不清楚。

  不過鄭貴妃這會兒也沒有給她解惑的意思,只閒閒說道,「本宮不知道你用什麼方法將雲容華弄到自己宮裡,但你自己靠著『子嗣艱難』打破默契封妃,之後不但再進一步艱難無比,最重要的是,你沒有什麼特別可靠的依仗,保證你在這宮闈里的安全。」

  「今日之事,就是個鮮明的例子!」

  今日,所有人,包括雲風篁在內,最懷疑的都是貴妃,然而大家都默契的,提也沒提鄭貴妃。

  而薛笑歌再三將事情扯到淑妃頭上,卻被她嫡親表姐的嫡親堂姐,被紀皇后再三否決與警告——是紀皇后不想針對淑妃嗎?是皇后故意落親戚的面子嗎?是皇后真的相信淑妃是清白的嗎?

  當然不可能。

  問題是淑妃背後站著翼國公府,那是堅定的保皇派,在皇帝已經親政的情況下,紀氏全體選擇暫時退避、觀望、遲疑的時候,皇后不能貿然讓淑妃領下任何罪名。

  否則很難不被前朝解讀成紀氏要從後宮開始動手,從而引發新一輪的衝突。

  所以哪怕明面上的證據確鑿,雲卿縵也沒有什麼特別有力的辯解,甚至話語中的破綻還差點把淑妃拖進來……最終還是在皇后的暗示下,一群人點了個宮女頂罪,雲卿縵只是貶了一級意思意思。

  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至少在廟堂上出現重大變故之前,這件事情,場面上的真相就是妃嬪都是好的,作妖的都是底下人。

  這是國朝宮闈里的默契,大家都有著後台,所以鬥來鬥去,錯非靠山不行了,又或者到了你死我活的關頭,輸贏都不涉及主位本身,以免陷入不可控制的境地。

  拼著給自己下避子藥才封妃的雲風篁,卻恰恰缺少這份底氣。

  目前消暑宴風波尚未完全平息,皇帝的未來也未可知,再加上皇后在紀暮紫降為嬪後需要一個妃子打下手,她的地位還算穩固。

  可也不得不暫時放下對晁靜幽的怨恨,試圖利用北地諸族聯手,為自己增加砝碼。

  但是就像雲風篁之前所擔心的那樣,北地諸族的聯手絕對不是一件短時間能夠達成、聯手之後也很難比肩紀氏、攝政王府之流。

  常規宮斗的爭取寵愛以及母以子貴,在國朝的後宮都行不通。

  沒有家世,生死不過在高位妃子的一念之間。

  有著家世,做下再多惡事,如紀暮紫,如袁楝娘,頂多一時退避,回過頭來,復歸高位,也不過是轉眼之間。

  雲風篁抿嘴不語,片刻方輕輕笑了起來:「怎麼?娘娘是打算,讓妾身再拜一次義父?」

  她這麼說的時候心念電轉,急速的思索著拒絕的方法。

  沒錯,鄭具如今地位權勢都很有保障,拜其為義父之後,可以迅速補足短板。不考慮權宦的名聲之外,論到實惠,更在公襄霄那個便宜盟友之上。

  但也正因為鄭具身份權力非比尋常,乃是跟攝政王都可以掰一掰手腕的人物,不是公襄霄這種能比的,雲風篁卻不想要這麼個便宜爹。

  公襄霄這個盟友她既是迫於無奈,也是當時的確需要這麼個宮闈地頭蛇,最重要的是……

  雲風篁覺得公襄霄威脅性一般。

  一個沒當權的宗室子而已,哪怕頂著攝政王世子的名號呢,雲風篁如今晉位婕妤,就已經不是很在意他的要挾了。倒是公襄霄有點擔心她吃干抹淨之後翻臉不認人……

  可鄭具不然。

  不說這位的權勢了,就說這位的心機,從家貧被賣進宮的寒門子,一步步做到驃騎大將軍,手握重兵,身歷三朝而榮寵無衰……這等人物,雲風篁腦子進了水才覺得自己足以跟他耍花樣。

  不能耍花樣就是被吃的死死的……

  那還不如將生死看淡,愛怎麼過就怎麼過,好歹暢快過。

  「怎麼可能?」就在雲風篁的設想逐漸朝玉石俱焚方向發展時,鄭貴妃卻再次啞然失笑,「懋婕妤自有父母,被迫認了雲氏夫婦為父母想必已經十分委屈了,本宮雖然不是多心善的人,也做不來這樣的事情!」

  不動聲色的踩了腳翼國公府,復道,「本宮的意思是,婕妤欲撫養雲容華所出皇子,以裹挾翼國公府……此舉固然別出心裁令人讚嘆,可只要淑妃不死,終究有著隱患!畢竟其他不說,只要淑妃也生下皇嗣,又或者撫養了皇嗣,那麼雲容華的子嗣,必然不如淑妃膝下子嗣受到翼國公府重視!」

  貴妃微微挑眉,輕笑道,「懋婕妤的計劃想要順利,淑妃,非死不可!」

  「……」雲風篁看著她,面露不解,心中卻萬分驚駭,這番話雖然不是她所有的打算,卻也已經占了七七八八!

  問題是,這個計劃如此重要,她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就連拿雲棲客的事情逼著淑妃將雲卿縵放到絢晴宮,也是打著報復的旗號。

  如熙樂之流,都以為她是想更好更方便的折辱雲卿縵,才將人要了過來。為此陳竹專門叮囑偏殿那邊伺候的人,沒事就跟雲卿縵添添堵,以取悅主子。

  貴妃……她怎麼會知道?!

  「……妾身不明白貴妃娘娘在說什麼?」雲風篁思前想後,到底沒有承認,而是啞著嗓子,繼續裝糊塗。

  貴妃笑了笑,意味深長:「悅婕妤是陛下的心肝,位份更是迄今都不亞於婕妤。當初婕妤初入宮闈,論位份論資歷論家世論靠山,哪樣比得上她?尚且不肯受半點委屈,當場就將那袁楝娘的折辱統統還了回去,至今難以翻身!」

  「容本宮說句實話:婕妤這般睚眥必報,若果雲容華當真得罪你得罪狠了,以至於要將人要來絢晴宮收拾……雲容華這些日子豈能如此安穩?噢,不要說她在偏殿其實過的不好,你我都是主位,太清楚那種雞毛蒜皮的事兒,壓根不算什麼!正經要為難起來,怕不早就生不如死了!」

  「到底是手帕交。」雲風篁撲著團扇,冷靜反駁,「卿縵豈是袁楝娘能比的?」

  貴妃輕笑一聲:「那麼晁氏呢?那晁靜幽與婕妤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縱然素來關係不夠和睦,終究是鄉黨不是嗎?」

  雲風篁不動聲色道:「那賤婢家裡害了妾身的姐姐,這等仇怨在,當然也不能跟卿縵比!」

  「……」貴妃沒想到她這會兒了還這麼狡辯,失笑道,「那本宮再說一個證據:婕妤原本無心宮闈,皆因雲氏算計方才誤入宮門。甚至為著封妃子嗣艱難……按照本宮對婕妤的了解,哪怕不是恨不得雲氏上下都斷子絕孫罷,至少也要將已經落在手心裡的雲容華也弄個無法妊娠?可是……」

  雲風篁不但沒有這麼做,甚至在派人監視雲卿縵的同時,用江氏傳給念萱的藥方,不動聲色的給她調理。

  嗯,方向是宜孕、宜子的那種。

  「……本來妾身覺得妾身這番打算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也不是沒可能成功。」聽著貴妃這話,雲風篁沉默片刻,到底流露出一抹無奈,嘆道,「但現在貴妃娘娘說著,猶如親眼目睹來龍去脈一樣……妾身到底出身太低,眼界太窄,小覷宮闈了!這事兒,不提也罷。」

  她要是一上來就認了帳,固然是貴妃意料之中的事情,卻也沒什麼意外跟驚喜。

  死不承認到現在,總算自承技不如人,哪怕鄭貴妃這等城府,也不禁有些得意,含笑說道:「懋婕妤何必心灰意冷?本宮說了,你這計劃很好,本宮此來,就是為了助你一臂之力!」

  雲風篁沉吟道:「娘娘是想……?」

  說話間下意識的看了眼鄭貴妃的小腹。

  鄭貴妃坦然頷首:「本宮的孩子已經這樣了,雖然本宮這做母妃的無能,迄今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但本宮妊娠這幾個月,總不能白費功夫!」

  「娘娘這樣厚愛,妾身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雲風篁思索了一回,緩緩說道,「只是恕妾身直言:當年悅婕妤也曾小產過,此番不是也有孕在身?娘娘跟如今腹中的子嗣或者緣分未到,等過些日子,好生調養著,總比妾身這樣的有指望罷?」

  你又不是不能生了!

  你說你覺得肚子裡這孩子反正沒指望了拿去陷害淑妃,哪怕陷害皇后呢都可以理解,但憑什麼因此就要來助我一臂之力?!

  「因為本宮已經二十三歲了,雖然還沒到無法生育的年紀,但……」鄭貴妃看著不遠處的少年妃子,雲風篁白皙無暇的肌膚在燭火下泛著淡淡的光彩,那種青春的光輝是這世上再好的脂粉都無法企及的。

  然而貴妃更羨慕的是,她眉梢眼角的堅硬與銳氣。

  這是少年人才有的鮮活勁兒,充盈的不帶絲毫暮氣也容不下絲毫暮氣。

  貴妃幽幽一嘆,「婕妤心志堅定,初入宮闈,就敢自絕子嗣,既是作為進身之階,也是避免似本宮這樣的傷心事……可惜本宮當年不如你這麼清醒。」

  她低頭撫著小腹,輕聲說道,「對於陛下來說,這是一個他不期待,甚至巴不得不曾出現過的子嗣。本宮也不怪他,畢竟他對本宮原本就沒什麼情分,再者當時那種情況下,有著皇子,對他來說未必是好事……可對於本宮來說,深宮漫漫,能夠有一個血脈相系的親人,何其珍貴?這幾個月來,本宮是真的又高興又惶恐……明明本宮已經做到儘可能萬無一失了……」

  貴妃吁了口氣,「婕妤年輕啊,不到本宮這個年紀,你是很難體會本宮的心情的。總之類似的事情,本宮不想再經歷一回了——早知今日,本宮寧可學婕妤,早早絕了親自孕育生產的念頭,直接抱養別人九死一生得來的孩子,既輕鬆,也不需要在失去時痛的撕心裂肺!」

  這番話她說的很是平靜,其中掩藏的情緒卻深沉難測。

  然而雲風篁鐵石心腸,一點兒沒被打動,淡淡道:「妾身還是不懂。」

  你覺得親自懷孕親自生孩子一旦出現岔子太痛苦,我沒意見啊!你煙蘭宮又不是沒有宮裡人,讓她們生,生了你去抱養理所當然……那麼問題還是:你為什麼要跑絢晴宮來投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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