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進京
2024-08-09 06:16:22
作者: 半瓶
宋策和袖兒娘的父母都已作古,拜天地時,莊子上充當司儀的教書先生提議讓二公子上座,接受新人的叩拜。
趙靖玉早已把袖兒娘當成了自己未來的丈母娘,說什麼也不肯接受她的叩拜,奈何鄉民們實在熱情高漲,連拖帶拽地把他摁在了喜堂正中的圈椅上。
宋策拉著袖兒娘跪下,懇切道:「二公子宅心仁厚,慈悲心腸,在我們最困難的時候送來米麵銀兩,還為我們免租子蓋新房,大恩大德如同再生父母,當得我們的叩拜。」
「對呀對呀,要不是二公子,我們現在還不知是什麼光景,住在那破爛不堪的草房裡,這個冬天都未必過得去。」鄉民們說道。
袖兒娘補充道:「想當年我們母女流落到此,也是多虧了二公子收留,才得以安身活命,二公子的恩情我們做牛做馬也報答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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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不用做牛做馬,把女兒抵給我就夠了。趙靖玉心裡想著,往謝南嘉那邊看過去。
謝南嘉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以為他是徵求自己的意見,便點了點頭,讓他坦然接受就是了。
趙靖玉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便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接受了一對新人的三叩首。
行完禮,新郎新娘回房換下繁瑣的衣妝,出來招呼賓客們坐席吃酒。
趙靖玉被安排在首席,由幾個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做陪。
一個錦衣玉面的公子,坐在一群衣著樸素滿頭白髮的老人家中間,還要極力裝出正經八百的主子樣,這畫面怎麼看都很滑稽,謝南嘉拼命忍著才能不讓自己笑出來。
趙靖玉從來沒吃過鄉下的酒席,對著一桌子粗糙沒造型,盤子還有缺口的菜餚實在下不去嘴,但他是主客,他不動筷,別人都不敢動,無奈之下,他只好每個盤子裡夾了一筷子。
原本以為會很難吃,沒想到看著不怎麼樣的菜,入口卻香得很,是京城酒樓吃不到的風味。
鄉下廚子倒是很會做菜,趙靖玉想著,正打算再吃幾口的時候,六七雙筷子已經下去了。
他不嫌棄鄉下人,但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實在不習慣這樣的吃法,只得忍著對食物的渴望放下筷子,專心喝酒。
酒是水酒,鄉下人用自己種的糧食釀的,雖然比不上他常喝的好酒,香味倒是獨特,他喝著喝著就上了癮,喝到興起,與眾人推杯換盞,還問宋策能不能送他兩壇,讓他帶回京城。
宋策說當然可以,只要二公子喜歡,別說兩壇,兩缸都可以。
眾人都說二公子真真平易近人,是世間難找的好主子。
鄉下人誇人沒有彎彎繞,也沒有花言巧語,趙靖玉聽著竟十分順耳,借著酒勁兒,整個人都飄起來了。
正興高采烈,謝南嘉過來叫他,讓他跟自己走。
趙靖玉也沒問什麼事,站起來就搖搖晃晃跟她走了。
謝南嘉把他帶到西廂房,給他端了好幾盤菜過來,讓他一個人安靜享用。
「空腹喝酒容易醉。」謝南嘉解釋道,「我知道你愛乾淨,別人吃過的你吃不下,特意叫廚子給你單做了幾盤。」
趙靖玉頓時眉開眼笑,心裡暖洋洋的。
「袖兒,你終於知道體恤我了。」他半眯著醉眼說道,「是不是你的鐵石心腸被我融化了?」
謝南嘉:「……」
我有鐵石心腸嗎,我怎麼不知道?
再說了,他以為自己是太陽嗎?
熱熱鬧鬧的宴席結束後,眾人各自散去,趙靖玉一行也要啟程回京。
袖兒娘捨不得和女兒分開,又不敢耽誤二公子的行程,拉著謝南嘉的手哭成了淚人兒。
謝南嘉只好安慰她,說自己以後會常回來看她。
宋策也說,等開春暖和了就帶她去京城看女兒。
最後,為免她傷懷,宋策便讓她留在家裡打點收尾的事,自己去送二公子。
直到把人送到了莊子外的大道上,看著馬車絕塵而去,宋策才帶著謝南嘉的殷殷囑託往回走。
袖兒娘正在院子裡收拾從鄰居家借來的桌椅板凳,胡三木的婆娘李氏突然瘋瘋癲癲地跑了進來,手裡握著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直朝袖兒娘衝過去,嘴裡喊著:「喪天良的,我要殺了你們,給我男人和兒子報仇……」
院裡還有幾個婦人在幫忙收拾,見狀不由大驚失色,慌忙喊道:「袖兒娘,快跑,快跑!」
袖兒娘聞聲回頭,被瘋子一樣的李氏和她手裡的菜刀嚇得倒吸一口氣,丟下手裡的東西就跑。
可惜已經晚了,李氏已然到了她跟前,高高舉起菜刀,她轉身一跑,那菜刀就一下子砍在她後背上,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袖兒娘一個踉蹌向前俯衝倒地,李氏追上去又是一刀。
「殺人啦,殺人啦,李氏殺人啦……」婦人們驚呼著四散奔逃。
恰好這時宋策回來了,聽到院子裡傳來的驚恐尖叫,腦子嗡的一聲,撒腿就往裡跑。
李氏殺紅了眼,高舉菜刀就要往袖兒娘頭上砍,宋策衝過來,沒功夫多想,抬胳膊擋了一下。
雖是冬天衣裳厚,架不住刀快人狠,連衣裳帶胳膊被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血流如注。
宋策忍著痛一腳踹倒了李氏,拉起袖兒娘就跑。
「償命,償命,都得給我男人償命……」李氏仿佛走火入魔一般,爬起來去追他們,揮刀一通亂砍。
袖兒娘後背挨了兩刀,人都快昏迷了,根本跑不動。
眼看著李氏的刀又砍過來,宋策連忙把她護在懷裡,將自己的後背暴露在菜刀之下。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出現,就聽李氏慘叫一聲,菜刀落地,人也跟著跌倒在地。
宋策驚詫回頭,就見一個身材魁梧面無表情的男人站在眼前,手持一把滴著血的長劍,劍上的血,來自李氏的肩膀。
這時,有不少鄉民聞訊趕來,將李氏制服。
婦人們都惶恐地圍著觀看。
好好的喜事眨眼變成禍事,眾人都扼腕嘆息。
「多謝壯士相救!」宋策驚魂未定地向那人道謝。
「無妨,快看你家娘子傷勢如何。」男人說道。
宋策一看懷裡的袖兒娘,已然昏死過去。
「袖兒娘,袖兒娘……」宋策連聲喚她,眼淚奔涌而出,「咱們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你可不能有事呀,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我如何向袖兒交待……」
「先莫哭,我看看還能不能救。」男人打斷他的哭喊,蹲下來,將手中長劍擱在地上,抓起袖兒娘的手腕。
宋策忙止住眼淚,緊張地盯著他。
男人探了鼻息,把了脈,又查看了傷勢,說自己或許能將人救回來,但不敢保證能活多久。
宋策心都碎了,連聲求他快快施救。
男人便吩咐他把袖兒娘抱到屋裡去,又隨手點了兩名婦人進去幫忙,還叮囑餘下的人別忘了給李氏包紮止血。
「這惡婆娘,索性任她死了算了!」眾人都義憤填膺。
說歸說,到底都是純樸之人,還是給她包紮了傷口。
屋裡面,經過一番緊急包紮救治,又服下男人給的一顆續命丹,袖兒娘慢慢睜開了眼睛。
「醒了醒了……」兩個打下手的婦人驚喜道。
宋策上前握住她的手,顫聲道:「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
袖兒娘慘白著一張臉,虛弱地張了張嘴,還沒說話,眼淚就下來了。
宋策忙給她擦淚,安撫道:「別哭別哭,牽動了傷口會疼的。」
袖兒娘艱難地喘著粗氣,轉頭看了看床邊站著的男人和兩個婦人。
「是這位壯士救了你。」宋策介紹道,直到這時才想起忘了問人家的姓名來歷。
「我是二公子的侍衛。」男人不等他問便主動說道,「二公子掉了一塊玉佩,叫我回來尋找,正好看到那婦人在傷人。」
「原來如此,二公子真是我們的活菩薩,丟個東西都能救人一命!」兩個婦人信以為真,忙忙地出去和鄉親們報信,順帶叫大夥幫二公子尋找玉佩。
袖兒娘緩了一陣,有了些力氣,對宋策說道:「倘若我死了,有件事你記得告訴袖兒,她不是我親生的,她的親生父母在京城……」
宋策大吃一驚:「這怎麼可能,你莫不是在說胡話?」
一旁的男人始終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我沒有糊塗,我說的是真的。」袖兒娘劇烈地喘息,「袖兒是鎮國公府的小小姐,十二年前……」
「這位嬸子!」旁邊男人突然出聲打斷了她,「你的傷勢很重,眼下不易太過激動,有什麼話等好了再說不遲。」
倘若袖兒娘的話屬實,袖兒就是國公府真正的小姐,關於她的秘密,自然不能隨便讓外人知道,哪怕是宋策也不行。
「對對對,等好了再說不遲。」宋策憂心袖兒娘的傷,隨聲附和道。
「不,我怕再不說就沒機會了……」袖兒娘說道,「我若死了,你把實情告訴袖兒,她就不會為我傷心了……」
「你說的什麼話,就算不是親娘,也養了她十幾年,她怎麼可能不傷心?」宋策含淚道,「你若真捨不得她傷心,就該好好的活下去。」
「沒錯,你若不想女兒傷心,就該好好活著。」男人接過宋策的話說道,「你的傷只要醫治得當,還是能好的,不如現在就跟我去京城,讓二公子找名醫為你醫治。」
「去京城,她這樣能行嗎?」宋策遲疑道。
「能行,有我在,不會有事的,留在這裡反倒更危險。」男人道,「你若真想她活,就快些去備馬車,咱們走快一些,沒準能追上二公子,二公子一定會想辦法救治她的。」
二公子就是紅藕莊園的活菩薩,宋策一聽他提到二公子,立刻打消了所有的顧慮,急忙忙出去備馬車,順帶安排人在他離開之後代為照管莊子上的事。
一柱香後,袖兒娘被抬上鋪著厚厚稻草和被褥的馬車,那位「二公子的侍衛」親自駕車,帶著她和宋策往京城而去。
鄉民們憂心忡忡地送走了他們,有人突然喊道:「二公子的玉佩還沒找著呢!」
「人命關天,二公子慈悲心腸,不會在乎一個玉佩的。」教書先生說道。
眾人都認為他說的有道理。
突然又有人喊:「不好了,李氏不見了。」
大夥這才想起,只顧著忙袖兒娘的事,把那惡婆娘給忘了。
「跑了可不行,一定得把她找回來,送官府。」
「她男人是侯夫人的親戚,不知道官府能不能管。」
「管不管也得先找著再說。」
眾人忙忙地四處去找。
而此時的李氏已經跑進了後山,準備從山那邊繞道去京城,到定遠侯府找夫人為她作主。
……
趙靖玉和謝南嘉對紅藕莊園後來發生的事渾然不知,一路悠哉悠哉地往京城前進。
沒有了來時的匆忙,大家都很放鬆,行至天黑,趙靖玉說夜裡不安全,非要去驛站住一宿。
謝南嘉掛念著畫樓綠柳和四小姐,擔心自己不在秦氏姑侄和趙蘭雅會對她們不利,因此不想在驛站耽誤時間,奈何趙靖玉死活不願意趕夜路,她除了屈從一點辦法也沒有。
於是,住進驛站的他們便和宋策三人完美錯過。
五更時分,城門剛開,風塵僕僕的三人便進了京城。
有續命丹的奇效,袖兒娘一夜顛簸,除了傷口疼,倒也沒發生什麼危險,宋策守著她一夜都沒敢合眼。
冬天的黎明人煙稀少,馬車一路暢通無阻地駛進了鎮國公府後門所在的小巷。
馬車停下,宋策撩開車簾往外看,疑惑道:「這裡好像不是定遠侯府?」
「這是後門,你們情況特殊,不好驚動旁人。」侍衛解釋道。
宋策信以為真,沒有再問。
侍衛下車敲開門,和守門的耳語幾句,折返回來趕著馬車進了門。
「袖兒娘,你再堅持一會兒,很快就能見到袖兒了,她一定會求二公子把你醫好的。」宋策握著袖兒娘的手說道。
袖兒娘虛弱地點點頭:「等見了袖兒,我一定要把實話告訴她,你不要攔著我。」
「見了再說吧!」宋策不置可否地說道。
馬車轉過幾個彎,停在一排矮房前。
侍衛下車,打起帘子道:「這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二位先在裡面歇一歇,等我去稟了二公子,再來接你們。」
宋策忙應了,和他一起把袖兒娘抬進一間矮房裡,放在床上。
侍衛隨即便出去了,臨走吩咐他千萬不要離開這間房,免得不小心衝撞了主子們。
宋策應道:「放心吧,我就守著我家娘子,哪也不去。」
侍衛放心離去,趁著府里多數人還未起床,匆匆趕往少夫人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