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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自找難堪

2024-08-09 06:06:31 作者: 莊椿歲

  京都繁華,特別是到了夜裡,從城門樓到街街巷巷,再到千家萬戶。紅彤彤的燈籠挑起、絢麗的煙火綻放,在這座火樹銀花的不夜之城,歸三老爺家門口更是車馬來往,門庭若市。

  「小姐,夫人囑咐您趁熱將這碗燕窩羹喝了。」這等忙碌的時刻,鄔氏身邊的呂嬤嬤端了一盞燕窩來。

  「呂嫲嫲,燕窩羹已經吃了一盞了,能不能不吃了。」點翠如今口裡還是甜的呢,瞧著那一滿滿一大盞燕窩犯愁,只得像呂嫲嫲撒嬌。

  「吃半碗。」呂嫲嫲從來抵不過點翠的撒嬌耍痴,只得讓了一步。

  點翠一笑,也不再堅持,乖乖接過吃了幾口,又不忘問道我三弟他們可回來了。

  「狀元郎與小少爺已經遊街歸來了,如今正回院裡更衣。」呂嫲嫲笑道,小姐過一會兒便能見到他們了。

  「多年未見,四妹妹還似小時候那般……」一個清越溫雅的聲音從一隅傳來,說話的是歸楚盈,自打點翠來這院子,她便瞧見了。可點翠被眾人圍在中間,卻沒瞧見她去。

  點翠轉頭,看見一身盛裝妝容精緻的歸楚盈正端坐在一隅,神色在燈籠底下明滅不定。

  「原來是大姐姐來了,」點翠走了過來,笑道怪我來了半天了竟沒瞧見大姐姐,想與大姐姐賠罪了。

  呵,果然還似之前那般沒有長進,只知道討好笑臉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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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小心!」點翠轉身朝她走去,地上鋪了鵝卵石,也不知哪個下人不小心撒了些水在上面,邊上的冬雪與信兒同時攙扶住。

  「還不快將地上的水擦乾淨!」呂嫲嫲這也發現了,立即變了臉:「算了,把刁三子叫來,把這裡所有鵝卵石都除了,明日該鋪磨盤,今兒先拿紅毛氈子蓋上。」

  「小姐在此,你們幾個好生都看顧著些。」呂嫲嫲又囑咐道,眾人皆稱是。

  「呂嫲嫲,你別管我了,快去母親身邊幫忙兒去吧。」點翠催促著將她推出了院子。

  這歸家眾人這般緊張,歸楚盈不禁掃了掃點翠的腹部,悠悠的問道難不成四妹妹也懷了?

  用了個也字,這話兒問的,就跟唯恐天下人不不知道她為羅家二公子懷了孩子似的。

  「四妹妹懷了幾個月了?」歸楚盈悠悠問道。

  「快三個月了。」點翠今日高興,這人也多了幾分耐性:「大姐姐呢?」

  「我這四五個月了罷,不到三月最是危險,說不準遇上一點小事兒便沒了,四妹妹一定要小心些才是。」歸楚盈溫柔的看著她,輕聲說道。

  她這神情十分懇切,可這話兒聽到人的耳中,著實不順耳。

  冬雪臉色一變,她尚且還記得這位大小姐曾害的夫人落過水呢,正要開口,卻聽點翠笑道:

  「這腹中的孩子向來嬌貴,但這素來講究個緣分。若是無緣,別說三個月了,就是到了四五個月,也是要說沒就沒呢。」

  歸楚盈怔然半晌,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這話真的是從對面的四妹妹嘴裡說出來的?

  「大姐姐為何一直看我?」點翠摸了摸自己的臉,神色自然道莫不是我臉上有什麼。

  「沒……沒有。」歸楚盈悄悄攥了手中帕子,心中由不可置信到氣惱不已,她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詛咒自己嗎。

  點翠微微冷笑,還道自己是那個別人愛甩臉色就甩臉色,想諷刺就諷刺幾句的嗎。

  「這次出來的急,沒怎麼準備,這個作為妹妹回京的賀禮,」歸楚盈臉色很快變回以往的沉靜溫婉,招了招手,身邊的趾高氣昂的小丫鬟過來,奉上一個長長的烏木匣子,放到點翠面前微微一禮。

  「謝大姐姐,還不好生收起來。」點翠笑著吩咐身邊的信兒。

  「四妹妹不看看裡面是什麼嗎?」歸楚盈面色不動,眼神卻是灼灼。

  點翠無奈,上前將匣子打開,是一卷畫軸。

  「這畫兒是相公他尋了京城名師所繪,四妹妹快看看可喜歡?」

  是羅京的畫,那她拿來送給自己是什麼意思,點翠有些不解回頭看她,歸楚盈低頭吃茶,在抬頭的時候確是似笑非笑的寒芒。

  點翠皺了皺眉頭,實在不明白她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冬雪也覺得這個歸大小姐今夜怪異的很,難道她還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在這畫卷上下藥害夫人不成。

  冬雪想到此一把將畫卷拿了出來,後退了一步對著歸楚盈唰的一下將畫卷打開來。

  歸楚盈嫌惡的看了一眼畫卷,低斥道沒有規矩的丫頭,這是給我四妹妹的畫,還不拿給她瞧瞧去。

  冬雪才不搭理她,直接將畫卷反轉了過來,她倒要看看這畫裡有什麼貓膩。

  借著燈籠仔細一瞧,冬雪的臉色大變,啪的一聲將畫扔到了桌上,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歸楚盈冷笑不已,並不答話,她是不屑於與一個丫鬟說話的。

  「冬雪,怎麼了?好好兒的生什麼氣?」點翠拾起桌上的畫卷,冬雪趕緊喊道

  「小姐不要看!」

  「什麼不要看,」說著,點翠打開了畫卷,看了起來。

  半晌,點翠轉頭定定的瞧著歸楚盈,她眼神熱切,裡面有鄙夷,有憤恨,又有看好戲的神色。

  點翠並不懼怕眼前的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女子,只覺得她面目比以前猙獰了許多,眼神亦是不復清靈,雖然不知道這些年她發生了什麼,但是變成這樣也是她的可悲。

  「不知大姐姐送我這幅畫兒是何意思?」點翠直直問出了口。

  晚風吹過,畫卷上那一大片的紫藤花似是活了過來一般,紫藤花之下一對相視的男女,女子嬌小玲瓏,梳著活潑的雙髻,眼神狡黠,面上覆著面紗,面紗的一側翻卷似是正在滑落……那一張臉雖然半遮半掩,那一身的形態描繪的惟妙惟肖,若是熟識的人,一眼便能認出正是歸點翠。

  至於男子了了幾筆繪了背影,不大看出是哪一個,唯有腰間垂落的一塊玉佩,上頭隱隱約約是個「羅」字……

  若不是這畫另有含義,點翠都忍不住讚嘆一聲這畫的精妙和唯美之感了。可如今看到這畫兒,點翠內心的怒意滔天,此時卻只得生生的忍著。

  「何意?」歸楚盈喃喃說道:「你來問我何意,我也不知,只不過覺得少了一首詩來配這畫兒。」

  「慈恩春色今朝盡,盡日裴回倚寺門。惆悵春歸留不得,紫藤花下漸黃昏。」歸楚盈一字一句的念道:「這詩配這畫如何?」

  點翠微微皺了眉,她又如何知道這首詩的,當日自己不過為了快些拜託那羅京,隨口念來的。

  「詩不錯,畫卻無趣的緊,如今已入了夏,哪裡還有紫藤?既然是消逝了的東西,不留也罷。信兒拿去燒了吧。」點翠將手上的畫輕飄飄的扔到信兒的手上。

  「你!」歸楚盈沒想到點翠竟這般的粗暴直接,當著她的面就要把畫兒燒了。這便是當場狠狠的打了她的臉,一絲情面都不留。

  「你這樣未免太過分了吧!我好意送你畫,你竟要當了我的面燒了。如今你也是為人母的人了,怎生還如此沒有教養。」歸楚盈面含失望,在眾奴僕都在場的場合下訓的愈發真情實感。

  「送我畫兒來,是不是好意你我心知肚明,這畫是哪個心思叵測的人弄得我也懶得過問。總之與我無關,大姐姐想要留著,便留著吧,你若喜歡,日日高懸了寢室觀望,也是沒人管的。」點翠帶著幾分惡意說道。

  你今日來噁心我,難道不知其實是自找難堪!看來她這位大姐姐是越活越回去了。

  而在歸楚盈看來,怎麼多年未見,她這位四妹妹竟變得如此無賴。本想用這畫好生羞臊羞臊她,卻沒想到她竟一絲的羞愧也沒有。

  她這樣一來,歸楚盈反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位袁夫人,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講。」歸楚盈身邊的那趾高氣昂的丫鬟突然開口。

  「當講不當講的,你都要講了,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信兒冷哼一聲,她還沒忘了夫人吩咐要去燒畫兒呢。

  那丫鬟清了清嗓子,曼聲道:「這人呢是要有廉恥心的,若是沒有廉恥心那便壞了。尤其咱們這裡是京城,天子腳下,可不是什麼江南偏僻小地兒。若是沒個好名聲,那可是寸步而行呢。」

  「哦?」點翠眯了眯眼睛,原本水靈靈的貓眼兒,如今變成了豹兒的銳利,緩緩道:「那你說這在座的哪個沒有廉恥心,哪個又名聲不好?」

  「這……」這丫鬟原本是羅府的家生子,在歸楚盈這裡自然比別的丫鬟有臉些,她沒想到被眼前這位直接問到了頭上。

  「好好兒回我們夫人的話!」信兒似笑非笑,重複了一遍到底是哪個不要廉恥了?邊上所有做活的下人也都停了手,有的拿著掃帚,有的拿著撣子,虎視眈眈的看著這一來就找自家大小姐茬兒的主僕倆。

  那小丫鬟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了血來,憤憤不平的退了下去。

  點翠嘆了一口氣,道:「今兒本是大喜的日子,大姐姐想要來吃一杯喜酒,我自是歡迎,但若是還存了別的心思,我勸大姐姐還是先歇了心思。今日這般重要的場合不是誰想要來胡攪蠻纏便能胡攪蠻纏的,大姐姐你說呢?」

  「至於這畫兒,我說了,與我無關。大姐姐說是羅家二公子找人畫的,改日我便要上京兆尹那裡擊鼓鳴一鳴冤情,何以我的樣子會在二公子的畫上,莫不是想要毀我名聲,還是覺得我家大人良善好欺?」

  說的這般坦蕩蕩,反叫歸楚盈心思翻湧,她這般的不在乎,可自家的相公卻是念念不忘的,這更加令她覺得鬱憤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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