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勸說香梨
2024-08-09 05:30:02
作者: 朱鈺
穎姝看著劉氏複雜的神情,心中便道不好,當下便是由著下人攙扶引導趕到了香梨所在的屋子裡。
當破門而入那一刻,只見自己房裡幾個小丫鬟全都在圍著香梨。她沖了過去,一把抱著香梨,卻是見香梨目光呆滯,脖子上還有紅色的勒痕。
"這是怎麼了?香梨怎的成了這個樣子?"穎姝腦子裡只覺得暈暈的,心中更是覺得心疼。
便是一想大大咧咧的杏子此刻都忍不住啜泣不已:"姑娘,香梨姐姐方才……方才……上吊自盡,我們發現了,便不敢離開人了。這……"
"你瘋了?"穎姝本能地詢問香梨,然而話只說了一點她便深深覺著後悔,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詢問這些呢?香梨如何,還不是因著自己麼?若非是為了自己,香梨也不至於這樣。
更何況這還是以忠貞奉為比生命還要貴重的古代,香梨遭受了那樣的事情……
可是明明該死的,不是香梨,而是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
穎姝忍著腦子裡的眩暈,更是顧不得其他,便是雙膝一彎,對著香梨就跪倒了。
這下子,無論是香梨還是旁的丫鬟都忙不迭地上趕著扶著穎姝,一個個皆是面露驚恐:"姑娘,怎可如此啊?"
香梨趴在炕上,見著穎姝這般便是險些跌了下來,眼中更是流著淚:"姑娘,這如何使得?您趕快起來,這不是折煞奴婢了麼?"
穎姝卻是搖著頭,不顧那些丫鬟的阻止與請求,硬是對著香梨行了周全的大禮。
她想了想,倒也冷靜了幾分,對著底下一眾丫鬟吩咐道:"你們且先都下去,我要與香梨單獨說些話。"
眾人面面相覷,穎姝卻是鐵了心,只呵斥著叫人都出了去。
待到屋裡只有香梨與穎姝時,香梨倒也恢復了過來,雙手緊緊抓著穎姝,仔細打量著:"姑娘您如何了?姑娘您可有什麼事情?"
穎姝只搖了搖頭,本想打量香梨一番,只是卻是放棄。香梨遭受的那些,便是不用想也是知道的。
這件事情自己沒得辯白,本就是與自己的過錯,她也不想解釋些什麼,只能儘自己所能去護住香梨的後半輩子。
香梨若是離了自己,便真的沒法活了。
"你想死麼?"穎姝端詳了香梨許久,卻是緩緩說了這等話語。
香梨一愣,旋即雙目便又是流浪出淚珠來,"姑娘,奴婢這身子,是廢了。女子的清白本就比性命還要珍貴,如今,我如何還能活在這世上呢?"
穎姝長長一嘆,心裡卻是忍不住地嘆息了起來,這就是萬惡的古代。女孩子遭受這樣的事情,該死的明明是那些犯了錯的男子,然而世人卻是只以為是女孩子的不對,甚至在背後指指點點。
不對,現代也是差不多,不過總要比古代強一些。世人總是對女子太過苛刻,所以身為女子,還是當自己保護好自己。
"可不是你的錯。"穎姝搖著頭,亦是忍不住哭了出來:"錯的是那群男子,是他們該死。"
香梨沉默了,又過了許久,她才緩緩道:"可是姑娘……旁人,旁人只會說,說我是個破爛,會在背後指指點點,我……我如所以我就怕他夾的全是你嘛何能?"
"別人怎麼想?和你有什麼關係?他們若是能耐,就讓他們過來經受你所承受的,坐一坐你的位置,看看他們能不能做的比你好?"穎姝心中有些氣惱,既是氣惱那些不是人的東西,更是氣惱香梨自己的思想。
"你是奴婢不假,你是女子不假,可憑什麼奴婢就要自覺比人低賤?憑什么女子就要比男子低賤?你做奴婢,是要用侍奉人掙錢,自己養活自己,又有什麼低賤的?你身為女子,憑什么女子這樣就要被人戳著脊梁骨罵,而男子就是倜儻風流?是與非,從來都是旁人說嘴的,日子怎麼過,是咱們自己的。"
大概這些話十分與古代的主流思想不符,引得香梨是一陣驚詫不已,神色更是慌張不已:"姑娘,這種話怎麼好隨意說出口呢?這……這也忒……"
穎姝方才毫無顧忌地自己說了出來這些話,自己便也覺得後悔了起來,這些話或許是現代人人人都懂的道理,可是落在古代人眼中或許這就是大逆不道,更是聽不懂。
自己也不能指望古代人能夠明白,每個世界有每個世界的規則,自己也從來不指望自己能改變世界。甚至她覺得自己有時候也不得不服從這個時代所有的一切東西,對這些也只能是默認。
可是骨子裡,還是不能接受這裡的一切。
"怎麼?忒離經叛道了?"穎姝笑了笑,她自然也並不打算香梨這個本地人接受自己的思想,只是不願意香梨被世俗的眼光給困死,繼續她能夠一眼望到底的人生。
"香梨,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我也知道,一個女子若是沒了清白意味著什麼,可是明明不是咱們的錯處,咱們又為何自己揪著不放呢?人可以被旁人所輕賤,卻不能自己輕賤了自己,你信我,只要你自己不把這些事情當事情,旁人自然便也不會拿著這些事情揪著你不放。你越怕他們說這些,他們只怕是越會說這些,可你若是不在意,他們自己覺著沒趣,自己便也不會說了。"
穎姝神色很是誠懇,她是真心希望這個為了自己遭受迫害的女子能夠從陰影中走出來,好好活下去。
沒有什麼是比活著更重要的了。
"可是……"香梨遲疑著,"奴婢還能像從前一樣活著麼?"這一瞬間,穎姝從香梨眼中窺見了希望。
"自然不能。"穎姝不能欺騙香梨,她緊緊握住香梨的手:"香梨,未來你的日子,或許會很難,肯定會有人拿這件事情看輕你。可就如我說的,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想,就能挺過去這些,你要過的,是你自己這關。還有……"
接下來的話,很是殘忍,可是也必須說出來。穎姝不願意為了香梨有暫時的平靜而欺騙讓她以後面對這種更加不能接受的事情,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讓她死。
"本來我想著,等你們以後到了年紀,我自然會給你們尋個好人家,等到遇到你中意的,將來生兒育女,闔家歡樂。可是……今後,或許你會因為這些事情錯失許多姻緣,你喜歡的人也會為著這件事情與你生分。可是香梨,你信我,總會有人接受的,若是有人放不下這件事情,那這個人便也不是什麼好男兒,便也不值得你去為他傷心,他不配。這件事情,我不得不告訴你,你要自己想好。"
香梨的目光並沒有黯淡,相反地,竟是有一種格外的超脫與平靜,早就不是方才要死要活的悲戚模樣了。
"可除了這些,你也沒有什麼會被影響了。便是一輩子找不到男人又如何?世上的女子,不依靠男子一樣能活。從今以後,你只需要依靠你自己,你不用男人養活,自然也不用依附男人,你只要護著你自己,這比那些世上的好男兒不是要強出多少倍?"
香梨的目光逐漸歸位平靜,她眼中的悲戚越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與超脫,更是隱隱約約帶著一種嚮往。
"好好想想罷,若你想,便能走出去。這些事情以後只不過是你漫長的一生中的一點意外,不會影響困擾你一輩子的。你放心,只要我還活著一天,我就不會讓你的身邊有一點半點惡意與指摘。你是為了救我,是我的恩人,更是汪氏的恩人。"
香梨再一次流出了眼淚,只是這一次不是絕望害怕,不是憤怒傷神,而是感動。
"姑娘,奴婢知道了,您給奴婢一些時間,奴婢會自己緩過來的。"
當生的光亮逐漸取代死的黑暗,才是一個人真正走出來的標識。
穎姝的語氣更加溫柔,"你護住了我,從今以後,就讓我來護著你罷。"她輕輕拍了香梨的手,"你且好好養著,等什麼時候想通了,再來跟著我。我沒有你不行的。"
香梨點了點頭,便是目送穎姝出去。
她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自己還不能想著那些事情。
不能沉在那個噩夢裡。
穎嬛守在門口,對著穎姝點了點頭,頗是讚許的神情。不過她並不在乎穎嬛有沒有聽到那些,那些本來就是自己為了讓香梨活下去所說的心裡話,便是離經叛道,便也只能那樣了。
"大姐姐,是沈斌救的我麼?"她盤問著穎嬛,"他如今在哪裡?"
穎嬛點了點頭:"是他救的你,如今他為著穩妥,還在前廳與父親在一起。"穎嬛心有餘悸地道:"幸好你在地上撒了那些香料,沈斌公子這才能一路追著到那個地方,若是……可真是不可設想了。"
應急反應,是多麼重要。
緊急之時,在老金血液噴出那一刻,她便扎漏自己身上了香囊,任由自己身上的香餌一粒一粒地散落在地上,留下痕跡。
而那時夜色已晚,那些大漢竟是無人發現,倒是留下了一絲生的希望。
她猛地想了起來:"那些男子呢?如今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