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回 調虎離山計
2024-08-09 05:10:53
作者: 陸無雙
慕五爺營帳里洋溢著甜蜜欣喜,然隔壁的慕二爺營帳,則完全是另一番氣場。
人前風流儒雅的慕二爺,此時正著一身單薄中衣,單膝跪在桌案前,雙手老實地舉起,在腦後交疊著,一張俊臉上滿是無奈和委屈:「我沒有啊!」
在他面前,英娘正翹著二郎腿,大馬金刀地坐在一張凳子上,手中把玩著紫藤鞭,語調幽冷道:「再說一遍?!」
慕雲柏鬱悶得要死:「你看,我連那姑娘姓甚名誰,什麼模樣都沒見過,何來的納妾之說?」
英娘鳳目一瞪:「你若沒招惹過人家閨女,那大娘為何要死要活地讓你娶她女兒?!」
慕雲柏心裡那個無奈:今日率軍入城時,有當地百姓前來送糧送肉,犒勞將士,期間有個上了年紀的阿婆,一把扯住他的衣擺不讓走,非要把女兒嫁他。他見是個老人家,少不得好言相勸,偏這一幕被他家英娘盡收眼底,自然是醋海生波瀾。
此等飛來桃花,上哪兒說理去……
「我哪知道啊!」慕雲柏賭氣站起身來,揉了揉跪得冰冷酸痛的膝蓋,「我跟那大娘素不相識,想來是她年紀大了,腦子有些不靈光,心中又有個嫁女的執念,這才見到個相貌順眼的,就欲拉來做女婿。」
英娘「啪」地將鞭子拍在桌上:「既然素不相識,你為何不乾淨利落地拒絕,還要跟她絮絮叨叨說半天,且面露遺憾神色,好似你是迫於無奈才不能娶她女兒似的,嗯?!」
「我哪有面露遺憾神色?!」慕雲柏簡直欲哭無淚,「這不是禮貌涵養麼?那請教夫人,我該如何說,才符合你的要求?」
英娘十分理直氣壯道:「你就應該說:對不住,我家裡已有個貌美如花溫良賢淑舉案齊眉的夫人,我對她一心一意忠貞不渝海枯石爛蒼天可鑑,無論這輩子、下輩子還是下下輩子,我都不能再娶其他女子為妻!這就是標準答案,記住沒?!」
她一口氣說罷,慕雲柏都忍不住笑了,道,「夫人這標準答案太長,你再說一遍,我背背……貌美如花、溫良賢淑,後面什麼?」
看他面帶戲謔,英娘亦有些無語,她其實有自知之明,自己這河東獅的形象,實在離「溫良賢淑」相去甚遠。
見自家夫人氣勢弱了下去,慕雲柏終舒了口氣,抬手攬住她肩頭,溫言道:「明知道我慕雲柏此生只愛你一個,夫人又何必去吃這些無聊飛醋呢?」
英娘此刻,亦覺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但又羞於承認,只得瞥了她家相公一眼,「都怪你,一個武將偏生得這樣一張小白臉,平白招惹多少爛桃花!倒不如老四那樣的傻大憨粗,多讓人放心。」
慕雲柏十分的不忿:「老四的妻妾可比我多!」說罷又望著英娘笑道,「再者說,我若生得老四那樣相貌,你還能看得上我?」
英娘垂眸低笑,輕推了他一把:「自戀的德行!」
夫婦二人方言歸於好,便聞帳外報:「二爺,有要事!」
慕雲柏苦笑指指帳外,向自家夫人請示:「我能否出去看看?」
一旁的主帥營帳里,蘇柒正拿了只瓷碗倒扣在帳壁上,賣力地聽著牆角。
待聽得隔壁二爺帳中「啪」的一聲鞭響,蘇柒瞪了瞪眼睛,向一旁閒適翻著兵書的慕雲松問道,「二爺夫婦打架,你做大哥的不去勸勸?」
慕雲松頭都不抬:「人家兩口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有什麼可勸的?」
蘇柒搖頭嘖嘖:「無辜受罰,二爺真是可憐!」
她這一副多管閒事和事佬的神態,讓慕雲松覺得有些好笑:「你是當大嫂的,你若看不下去,就去勸架。」
蘇柒想起,自打安州城中將英娘放倒關了兩日,她對此事始終耿耿於懷,此刻又正在氣頭上,萬一新仇舊帳一起算……
蘇柒打了個哆嗦,呵呵道:「算了算了,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英娘自會手下留情……不會把二爺往死里抽罷。」
既然決定了不去拉架,她回頭見自家王爺相公難得地閒來無事,便貓兒似的蹭了過去,偎在他身邊說笑道:「聽聞王妃娘娘也是個耿直脾氣,老王爺生前對王妃娘娘也是畢恭畢敬的……慕家這懼內的好傳統,到王爺你身上怎麼就沒了呢?」
她剛說完,便「啊呀」一聲被放倒在王爺膝上,臀上被「啪」地拍了一記,「小丫頭這是傷好了,欠教訓了是不是?」
她自然知道他口中的「教訓」是何意,剛要表示小女子舊傷未愈,求饒求放過,便聞門外傳來徐凱急吼吼的粗嗓門:「王爺!出事了!」
慕雲松只好放開小娘子,叮囑她「好生在營帳里待著,回來再教訓你」,便披上斗篷出了帳門,向立在門外直搓手的徐凱問:「何事?」
「是三爺。」徐凱焦急道,「糧草庫那邊來報,說三爺遇襲,生死不知!」
慕雲松聞言一驚,恰見慕雲柏與慕雲梅也不約而同從帳中出來,顯然也收到了消息,兄弟三人疾步向糧草庫趕去。
到了糧草庫,便有守衛引著三人到帳中,見慕家三爺慕雲楓已被抬了回來,右臂尚打著夾板吊在脖頸上,身上多出見傷,人亦昏迷不醒。
慕雲松伸手探了探老三的鼻息,見氣若遊絲,沉聲問道:「何時的事?襲擊他的是什麼人?」
一旁參軍道:「半個時辰前,三爺率親衛例行巡察糧草,在前面不遠處突然遇襲,這邊的守衛聽見動靜趕過去,便見五六個親衛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皆斷了氣,唯三爺一息尚存……」
慕雲梅打斷道:「三哥身上的傷,都是方才遇襲所致?」
「倒不是!說起來,三爺手臂和身上的傷,都還是上次圍殲天鷹盟殺手所致,這回……」
慕雲松聽他如此說,當即心中一動,俯身查看了幾個死去的親衛,見他們皆身上無血無傷,倒似悄無聲息地斷了氣。
一旁慕雲梅繼續向參軍問道:「此番襲擊的有多少人?」
「沒……沒幾個吧……」參軍抹了把汗,老實道,「當時我們都離得遠些,夜色昏暗看不清楚,只覺得一個黑影飄過,這些親衛就橫七豎八地倒了地,唯三爺拼力抵抗了一番,也……」
這情景,何其熟悉……兄弟三人交換個眼神,令人將三爺抬回帳中醫治,其餘親衛依例厚葬,便移步至空曠處說話。
「這妖獸又現身了!」慕雲梅對噬魂獸恨得牙痒痒,「咱們兄弟幾次三番被他偷襲,如何想個法子解決掉才好!」
慕雲柏疑惑道:「我本以為,這妖獸應直衝大哥而來,卻為何先襲擊了老三?」
「之前,是我們錯估了它的意圖。」慕雲松道,「以為只有慕家嫡子才是它的目標,如今看來,它連庶子也不放過!」他嚮慕雲梅道,「你快去看看老四和老六,警告他們千萬提防,勿讓任何人近身!」
慕雲梅鄭重點頭,趕忙去了。慕雲松對慕雲柏叮囑道:「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慕雲柏道了聲「是」,又無奈道:「這妖孽一日不除,你我兄弟就要一日不得安寧,難道就沒什麼法子能對付它?」
慕雲松想了想,苦笑道:「對付妖魔鬼怪的法子,咱們兄弟倒是誰也不如蘇柒。我這就回去跟她商議個對策,順便讓她去看看老三。」
在慕雲松看來,蘇柒這個大法師雖自恃不凡,但實在沒幾分真本事,連半吊子都不如。但偏偏她又是當下最淵博的,對付鬼怪的事非她不可。
待他急匆匆回到營帳,卻驚訝地發現,連這個半吊子的大法師也不見了蹤影!
他本以為是這丫頭又亂跑,十有八九是尋英娘或採蓮閒聊去了,偏偏剛出帳門,便聞慕雲柏在呼喚「英娘」,頓覺奇怪,問道:「英娘不在帳中?」
慕雲柏答:「是啊,我還以為她去尋蘇柒說話了。」
二人略覺不妙,於是一齊朝老五帳中來,卻見也是空空如也,地上還躺著個咬了一口的朱柰。
三女皆不見蹤影,兄弟二人頓覺不妙,忙出帳來喚值守的侍衛詢問,連喚之下不見應答,慕雲柏將持槍立在門口的侍衛推了推,竟是轟然倒地,早已氣絕身亡。
「糟了!」兄弟二人對視一眼,「中了那妖獸的調虎離山計!」
「那妖獸想要的是我們兄弟的命,綁走三女是為了引我們去救。」慕雲松努力沉下心來分析,「只是,它將她們綁去了哪裡?!」
仿佛為了解答他們二人的疑問,便見一隻紅色蜻蜓從漆黑夜空中翩翩飛來,在慕雲松頭頂盤旋。慕雲松伸手將它捉住,見這蜻蜓的身子正是蘇柒頭上慣帶的桃木髮簪,而翅膀則是一張紅紙折成。
他趕忙將那紅紙取下展開,見上面寫著兩行字:北山赤炎洞,一命換一命。
他們方將字讀完,手中的紅紙便驀然化作一團火焰燒了起來。慕雲松扔了化為灰燼的字條,將那桃木髮簪緊緊攥在手裡,嚮慕雲柏道:「這是有人聲東擊西,綁架了她們三個,引咱們兄弟三人前往!」
慕雲柏點頭道:「所謂一命換一命,自是不許咱們帶任何援兵,否則就要害了三女的性命!」
二人正說著,便見通知完老四和老六的慕雲梅歸來,見兩位兄長皆一副凝重神情,問道:「出什麼事了?」
慕雲柏嘆了口氣:「我們中計了!英娘、蘇柒和採蓮被人綁走了!」
慕雲梅立時瞪大了雙眼:「誰?意欲何為?」
慕雲松握緊了手裡的簪子:「去一趟北山赤炎洞,自然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