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回 失憶的五爺
2024-08-09 05:09:56
作者: 陸無雙
慕雲樟又提高聲音,對慕雲桐道:「若我慕雲樟不能身先士卒,在守城中後退一步,亦斬!」
此言一出,諸將無不敬佩。
躲在營帳後的蘇柒與英娘,聽見諸將士氣高漲,終於放下心來,覺得守住安州城,尚有希望。
幾乎就在慕雲樟剛剛做好了部署,城外的敵軍就有了動作。
特木爾寶音部署,兵分三路將安州北城、南城和東城圍了個結結實實,只留下依山的西城,亦是圍三闕一的打法。
部署停當後,便開始對三城進行不間斷的車輪攻城戰,從日出打到日暮。守城的燕北軍雖也採取同樣策略,但無奈人手嫌少,如此不停歇地攻防了三日,守軍已是疲憊不堪,火炮彈藥耗費極大。
尤其是敵人主攻的北城門,被五千敵軍強攻三日,幾次險些破城。
在第四日的攻城戰中,守城軍鬱悶地發現,被慕雲梅用火銃爆裂彈損壞的攻城車,再度上了戰場!
這對於安州守軍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眼見這龐然大物頂著炮火徐徐向前,距離城門越來越近,蘇柒急中生智,建議慕雲樟,令城樓上的炮手齊齊瞄準城門前的空地開火,在城門前五十步處生生炸出一片大大小小的溝壑,龐大的攻城車陷入溝中難以前進,這才解了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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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雲桐震驚,直誇大嫂好計策,但蘇柒卻明白這不過是權宜之計,己方能炸,敵方就能填,不解決根本問題。
可惜,像五爺那樣的神槍手,安州城裡再找不出第二個……
憶及慕五爺,蘇柒心中更是無奈:昏睡了兩日後醒來,果然如她所料,慕五爺失憶了!
非但前事盡忘、不知名姓,甚至比當年的慕雲松更為嚴重,忘記了自己年紀幾何。
如今的慕雲梅,心性如同個四五歲的孩童,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急了還咬人。
為防止被別有用心者看見,蘇柒等人將他秘密安置在安州城一處宅院內,由採蓮照顧著。即便知道他如今不正常,但眼見英明神武的慕五爺,拿根竹竿兒夾在胯下,口中吆喝著「駕,駕」地滿院子瘋跑,蘇柒和英娘依舊滿頭的黑線。
採蓮掂著茶壺過來,「昨日連話都聽不大懂,今日已好多了。」說著,揚聲喚道,「小梅別跑了,來喝點水歇一歇!」
小梅?蘇柒驟然瞪大了眼,便見「小屁孩兒」慕雲梅聽話地跑過來,但一眼看見蘇柒和英娘,立刻惶恐地躲在採蓮身後,只將一隻眼睛露出來,怯怯問道:「姐姐,她們是誰呀?」
採蓮無奈,柔聲道:「她們是你大嫂和二嫂。」
「哦!」慕雲梅點點頭,用一雙「狡黠」的眼睛將二人打量一番,在採蓮耳邊輕聲道:「大嫂長得好看,二嫂好兇哦!」
「你……」英娘一時火起,趕忙被採蓮按住:「小孩子口無遮攔,二夫人莫要往心裡去。」
採蓮便悉心地倒水給慕雲梅喝,又取出帕子擦去他滿頭滿臉的汗珠,邊問道:「如今戰況如何?」
「很不樂觀。」英娘道,「敵軍的攻城車厲害,安州城門岌岌可危。」
蘇柒想起此番來的初衷,將背上背著的慕雲梅的三眼神銃取下,交到他手裡,「你可還記得這個?」
慕雲梅伸手將那擦得閃亮的銃管摸了摸,眼前一亮,雀躍道:「這是個好玩具!」
蘇柒嘆了口氣,耐著性子問:「你可還記得,這玩具如何玩法?」
見慕雲梅又打算夾在屁股底下當馬騎,採蓮趕忙阻止:「小梅,這玩具不是這麼玩兒的。」
她自打在中軍帳里,用慕雲梅的火銃射殺了被噬魂獸附體的長生,如今對這東西倒是手到擒來,手把手地教小屁孩兒慕雲梅裝彈、上膛、瞄準,「看見大柳樹上晾的白菜梆子沒有?瞄準它,打!」
小屁孩兒聽話地扣扳機。
砰!白菜梆子紋絲沒動,倒是立在院牆上的一隻烏鴉,一個倒栽蔥跌了下來。
蘇柒兩眼放光,暗嘆槍法這東西果然是習慣成自然,內化於心與失憶無關,「你是瞄準那隻烏鴉打的?」
小屁孩兒卻實誠:「我是瞄準白菜打的呀!」
三女對視一眼,簡直欲哭無淚。
沒了神槍手慕五爺,要如何阻擋這些龐然大物呢?蘇柒著一身鎧甲立於城頭,望著城下的攻城車出神,忽然,她發現了一個之前從未注意過的細節。
「為何每輛攻城車上,都塗抹著一個紅色標記?」那標記不大,卻紅得醒目,像火,又像太陽。順著此線索,蘇柒又發現,城下每一名敵軍士兵的前額上,似乎都有這樣一個紅色標記。
這標記定有某種寓意……蘇柒思忖道。
中軍帳里,暫代主帥慕雲樟舉起一張繪有那紅色標記的紙,展示給諸將看:「都給老子仔細看看,誰他娘的知道,這他奶奶的究竟是個什麼鬼東西?!」
躲在營帳屏風後聽著的蘇柒和英娘暗暗咋舌:慕四爺這領導風格,真是粗獷得很!
見帳內諸將皆撥浪鼓似的搖頭,慕四爺頓時火大:「一群只會舞刀弄槍的傻大憨粗!就不知道動動腦子?看看這鬼畫符似的玩意兒像什麼?!」
帳中的「傻大憨粗」們迫於慕四爺的威勢,開始了不情不願的頭腦風暴:有的說早聽說倭軍身懷異術、狀如妖魔,瘋起來連自己都打,這標記會不會是倭軍狂化的標誌;有的說聽聞倭國民風粗獷開放,分桃斷袖之誼皆稀鬆平常,這標誌形似秋黃花一朵,會不會是在昭示自己的興趣向?另一個便道你可拉倒吧,倭軍有取向,那攻城車難道也分攻受不成?
諸將天馬行空,且越來越粗俗不堪的討論,令蘇柒和英娘聽得直皺眉。料想這幫傻大憨粗在分析問題方面皆不堪大用,蘇柒向英娘問道:「你可去問過高麗國王室和百姓了?」
英娘道:「問了,皆言高麗國境內從未見過這樣的標記。」
蘇柒思忖:「不是高麗的,便是倭國本土的了。」
英娘忽而繡眉一蹙道:「不知是不是我想多了,圍攻安州的敵軍雖說身著倭國服色,但看起來並不是倭國人。」
蘇柒被她提點,也覺察到異常:「是啊!倭國人普遍身形瘦削矮小,但攻城的敵軍卻高大健壯,那敵軍首領更是人高馬大,通紅的臉膛滿臉的絡腮鬍子,的確不像是倭國人。」
英娘會意地接口:「對!他們攻城時喊的話,雖說也嘰里咕嚕全然不懂,但跟前番攻城倭軍嘰咕的聲調兒,似乎也不大一樣。」
「不是倭國人,」蘇柒有些疑惑,「那為何要替倭國人賣命?」
英娘冷哼一聲,「這世上為名為利,叛國投敵的人渣多了!當年我紀家在東南抗擊海寇,黃的黑的什麼人沒見過,連紅鬍子綠眼睛的西洋鬼都有!」
英娘說起娘家,便帶著幾分驕傲,蘇柒卻依舊為那古怪的紅色標記犯愁:「若連倭國人都不是,我們要如何知道,那標記究竟意味著什麼?」
英娘無可奈何地翻個白眼:「怕是只有鬼才知道了!」
「對呀!」蘇柒眼前一亮,「人不能知道,鬼可以啊!」
英娘憂心忡忡地望她一眼,又伸手摸了摸她額頭:「你這是憂勞過度,開始發燒說胡話了?」
自從那晚放棄了去見慕五爺魂魄之後,黃四娘便有些頹廢,幾乎日日待在蘇柒營帳中,以一個手托香腮的姿態四十五度角望天一動不動,假裝飄蕩的鬼魂雕像。
蘇柒疾步回到自己帳中,將鬼魂雕像喚醒,鄭重地告訴她,有一件十萬火急的軍機大事需託付給她,且非她不可。
「不去!」黃四娘繼續托腮望天,「我正思考我的鬼生,思考到緊要的關頭,就快要大徹大悟了,打斷不得。」
蘇柒急得直跺腳,想了想對女鬼道:「好,你不去是吧?這安州城眼看守不住,保不齊明日就要被敵軍攻破!你可知慕五爺身為守將,要付多大的責任?輕則亂棍打死,重責車裂凌遲!此乃軍紀,便是他親大哥也救不了他!」
她說至此,忽然意識到慕五爺若死了,對這女鬼有益無害,趕緊眼眸一輪找補回來:「到時候,你與慕五爺在黃泉路上相見,他聽說是因你貽誤了軍機,致他兵敗身死,你猜他可還願意跟你攜手過奈何橋?」
她話音剛落,便見望天的女鬼忽地飄到她面前,十分正色道:「我方想明白,你說得有道理,所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連只鳥兒都懂的道理,我一個赤膽忠心的女鬼不能比它差!說吧,需要本小姐上刀山,還是下火海?」
蘇柒道:「不需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你趁著夜深,往城外敵軍大營里走一圈。」
「敵軍大營?那可是成千上萬的老爺們!我一個黃花閨女,隻身入敵營……」黃四娘以手捂胸,做了個怕怕的表情。
蘇柒毫不避諱地沖她翻個白眼:在你眼裡,那根本就是成千上萬個白花花赤條條的老爺們兒罷……
黃四娘飄去敵營待了半宿,在大飽眼福的同時倒也不負重望,帶回了關於紅色標誌的確切消息。
「薩滿教?」蘇柒有些疑惑,「那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