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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新勢

2024-08-09 04:36:18 作者: 朱鈺

  齊側妃回到自己殿閣之中,只覺著渾身都浸透了疲倦似的,四肢百骸都覺著再不能辛勞。侍女雙雯並芸芝前來端過一盆子泡了紅花艾葉老薑的熱水來,替著側妃換了鞋襪,一壁道:「娘娘請浴足罷,您身子不好,可要好好養著才是,這些藥都是太醫院開具的,倒是好。」

  齊側妃緩緩將自己雙足伸入那微微發燙的水中,倒是進入那一刻,疲乏倒也解了許多,「倒是勞累。」

  芸芝有些不平:「能不勞累麼?娘娘您身子不適,本是當歇息的。若非是那李良娣在東宮興風作浪,做出這樣許多蠢事來,您也不至於如此。」

  「若是她好好的,我自然樂的清閒。倒是多虧了她這般,我才能有這般管家的權力啊!」

  芸芝有些不滿,小聲道:「您還說呢!若是這幾個月後國婚的是您,您管家倒也罷了!可是如今都要換新妃了,您這般,可不是白白辛苦一場麼?倒是自討沒趣。」芸芝說罷,一邊的侍女雙雯便看了一眼芸芝,芸芝這才反應過來,忙地道:「娘娘贖罪,奴婢腦子不好,混說的。」

  齊側妃面上終究是划過一瞬間的失落,旋即隱藏個不見,「無妨,我又如何不知呢?辛苦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連個名分都沒有,算什麼啊?」

  「殿下,還是心疼娘娘的。」芸芝思來想去,只得這般安慰齊側妃。

  只是齊側妃悠悠一嘆,面上的哀愁便如芙蓉花露一般含著朦朧的愁意,「心疼麼?這些年來,父親在朝中越發得意,關西也是屢屢給殿下難堪,你說殿下怎的可能真正在意我?若是父親他們收斂些,倒也還好,可是如今……我也……」

  齊側妃心中有著難以言說的哀傷,只是她端莊慣了,便是連著哭泣亦是不知道該要如何去哭泣,便也所幸正色道:「所以我才要管家,便是辛苦一些,也總比看著李良娣一人坐大強。將來……若是殿下看我辛苦,沒準這管家的權力,還能是我的。這般,待到殿下正位,我在宮中,才能有立足之地啊!」

  第二日一早,李淳便下了命令,說是齊側妃身子漸好,又打理東宮之中事務多年,自是最適宜繼續打理著瑣事,一壁再操持著國婚。而良娣李世薇,只說她這幾日身子勞累,自然不可再操勞了。

  

  自然,齊側妃與李淳自是知道這背後的緣故。可是落在東宮旁人以及李良娣眼中,那則是另外一層不同的意味了。

  李良娣自是頭一個不滿的,便是在自己的霓芙閣之中罵道:「什麼賤婢?我不過是罰了她一下,殿下便是這般偏袒麼?」

  在齊側妃聽到李良娣是這般抱怨生氣時,也不過是淡淡一笑,「本宮可什麼都沒有做,李良娣越是嬌橫,便也越能夠顯示出本宮的好處來。」

  東宮的日子,便是這般過去了。當初李淳一道指令奪去了李良娣的管家之權,人人皆道是因著世薇處置了清漪而李淳心疼的緣故,然而久而久之,卻是發現李淳對著清漪倒也並未有什麼旁的表示。清漪入東宮三月,一次侍寢都無。一開始還好,久而久之,便有大膽的宮人對著清漪無甚恭敬之色,再然後,便有大膽的宮人大膽求去,或是去李良娣那裡,或是去陸常在出侍奉。

  這般下來,清漪閣中便也只剩下秋娘,漣水,秦老老,玉保並三個小宮在侍奉了。

  秋娘自是著急:「娘子,您可得抓緊些!奴婢看著這些東宮的人也忒勢力了些!一個個見您不得寵,便是都逃了去,可真真是看著您好性子,便以為是好欺負的。娘子可得讓他們知道您的小主娘子的身份才是!」

  清漪聽到這般,只冷冷笑道:「我是小主娘子是不假,可是你自己瞧著,我是什麼位份?」

  秋娘自道:「您是使女啊!」

  「那我再問你,如今東宮太子殿下之妃妾中,又是誰,位份最低呢?」清漪復平靜問道。

  這一下,秋娘便被問住了,許久,她才吞吐著回答道:「是……您。」

  清漪並不在意這些,只把玩著殿內僅剩下的幾盆花草,道:「我位份低微是真的,我不得寵也是真的,宮中人們不拿我當主子也是真的,可是……若是我自己不端著尊貴,那這宮中,還能夠有誰能夠瞧得起我呢?想要尊貴,自然不急在一時,且好好端著小主的尊貴便是了。」

  「難道娘子便這般等著被人欺負不成?」秋娘有些著急。

  「自然是不會的,」清漪不緊不慢地答道:「我如今過的不好,若是自己說出來,只會徒惹是非,自是有轉機的時候,且慢慢等著,便也是了……」

  而清漪所說的轉機,很快便也來了。

  這邊廂齊側妃這裡正在連同宮中皇后劉上班主持著即將到來的選秀以及國婚,因這邊時間倉促,需要在一年之內選出新妃並大婚。齊側妃已然是忙碌的腳不沾地,東宮四處皆是張燈掛彩,好一番熱鬧景象。

  而這般的熱鬧景象,本來應當是屬於齊側妃盛萱的。便是在偶有空閒,齊側妃眼中總是會有一瞬間的失落傷神。

  這般朱紅烈艷,本是自己所親手編制勾勒,是自己用了真切的心所構建,然而自己卻並不能所親手擁有,只能徒看著這一切,偶有感嘆,便是感嘆,也只敢輕輕地。

  齊側妃便是在這般勞碌且心中哀戚的姿態下苦苦熬過了這樣許多的日子,終於,時光飛逝,從秋陽杲杲到春和景明,選秀的日子,便很快到來了。

  重重的揀擇下來,終究「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的吉利日子裡,在宮中體元殿,太皇太后趙氏,今上皇帝與皇后劉氏並著太子李淳舉行了隆重萬分的殿選禮儀,最終太皇太后以「國朝祖訓」為名,命太子李淳自己親自選中意的太子妃。

  而李淳所選,則是關西黨鎮國大將軍王利家的長女王妕櫻。

  這般的結果下來,國朝無論是關西黨還是關中黨之人皆為滿意,因為這便意味著,下一人太子妃將會是關西黨所處,然而大將軍王利雖是關西貴族出身,然而向來正直忠勇,從不屑於兩關之爭,是最公正的人。自然不會因著自己是關西人而對如今朝堂上僅存的幾位關中人而有所排擠。這般,便是兩關都為滿意的結果。一時間,無論是關西黨還是關中黨人,皆不得不讚嘆李淳精幹,具有王者之頭腦。

  而東宮之中的清漪,則是想起了從前自己住在興濟坊之時的往事,彼時自己的舅家林氏與大將軍家王氏是鄰居。當時自己母舅家雖是幾代著名皇商之家,然而因著平民的身份,那些達官顯貴也是瞧不起自己母舅家的,時時白眼,時時詆毀。便也只有王家,是保留著尊重真誠的。這般下來,兩家時常交往,便也更加不拘束於身份地位了。

  況且,清漪家裡也是滿堂富貴,家教禮儀一點也不差。

  後來有一次,二人結伴著在平京城中的鳴鼎山遊玩,妕櫻無意之間被蛇咬了,清漪急急相救,則更加是過命的交情了。

  「什麼?那小賤婢竟是與新妃相熟悉麼?這可真真是……」而另一邊的良娣李世薇,則也知道了清漪與新妃相熟悉之事,當即便忍不住在自己的霓芙閣中發火。

  侍奉李良娣的內監三順在下面慌張小心道:「回娘子,是的。奴婢本來是派人到宮外打探新妃娘娘家的情況的,誰知派去興濟坊的人說,王家與那張娘子母舅家是比鄰而居。而那張娘子與新妃,是……自小的姐妹。二人是過命的交情,只是後來因著張娘子出身平民,不得不按著規矩入宮。此事決計不是假的。」

  李良娣聽得這般言語後,已然是氣的不住顫著,「還真是個厲害人物,當初她迷惑了太皇太后娘娘,如今倒是又來了個太子妃做她的好姐妹?她倒真是個有本事的!」

  一邊的侍女芰衣倒是也顯露出了憂愁的顏色,「娘子,您別怪奴婢多心,當初您對著那張娘子來了個下馬威,如今……要來新妃娘娘,將來太子妃入東宮正位。若是真如那般,張娘子與太子妃是極其好的姐妹。那到時……娘子您……」

  李良娣一雙柳葉眉微微蹙著,一雙剪水秋瞳自是思索著:「難道她還敢與我不對付不成?她也敢!」

  「她自然是不敢的,可是……若是太子妃入府,想要立個規矩,只怕您也……」芰衣幽幽在李良娣耳邊說道。

  這般的話語下來,不由得是李良娣心中不自覺地生出一股寒意來,她那一雙眉越發蹙的緊了,語氣亦是變的越發狠辣,「那就不能……讓她活著等到新妃入東宮!」

  芰衣正欲誇讚李良娣好頭腦,誰知李良娣倒是自己否決了自己,「不,自不能見血的。她是關中人啊!可是新妃的娘家,就算是再周正,那也是關西。關中與關西,怎的可能是好姐妹呢?便是新妃娘娘願意,太皇太后,也不願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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