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褐衣男子
2024-08-12 21:37:30
作者: 北紫
夕陽下,此人發束紫金冠,一身褐色織金錦袍,胸前繡著大幅的老虎,形容威武,脖頸間有是圈圈繁複的雲紋,整個人顯得華貴又而張揚。
此時更是雙目圓瞪,利眸含著慍色,瞪著眼前六人。
齊雲姝從他身上平白感受到了一種如山的壓力,閒漢們更是被他刻意釋放出來的氣勢壓得喘不上氣來,彼此對視一眼,連忙靠攏,慌不擇路地朝著一條小夾巷逃走了,倒是識相!
威武男子負手而立,冷嗤一聲:「滁州重地,竟有此等無知宵小,何其猖狂,劉平忠這個知府是如何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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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雲姝眉眼一挑,眼前這人無論從穿著打扮,還是言談舉止來看,都應是有身份的大人物,只是她閱歷畢竟還是淺,一時之間竟是認不出來,只覺得他眼熟,尤其那雙眼睛,形容狹長,特別深邃,似乎跟她在京城看見過的某個人如出一轍。
可那人是誰呢?
正當齊雲姝還在暗戳戳地琢磨來人的身份時,褐色錦衣人已經開口道:「這位姑娘受傷了,可要緊?」
「呃……我沒事,多謝公子相救!」齊雲姝連忙回神,福身行禮道謝。
只是之前被木棒擊中的左肩膀處還真有些隱隱作痛,不過忍忍也就過了,實在沒有必要將其張揚開來!
來人見齊雲姝生得嬌弱,但言語之間倒有幾分強硬之意,又見她的丫環找上來了,便不多做逗留,招呼一聲手下,二人齊齊躍上停在巷子口的馬上。
齊雲姝看到領頭的那馬全身棗紅,只腦門上有一撮白色,打個響鼻便聲響如雷,其勢烈如老虎,動如飛兔,陽光下,馬身上流出來的汗液透過棗紅色的毛竟顯出了絲絲紅色。
她悄悄「嘶」了一聲,抓了一把喜鵲:「那……那就是汗血寶馬?」
喜鵲尚有幾分見識,點點頭。
齊雲姝心頭一喜,她竟然看到了傳說中活的汗血寶馬!
這番欣喜之下,她連多餘的話都未曾與那人說,便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兩騎絕塵而去。
待到反應過來,只剩漫天的揚塵。
齊雲姝推了一把喜鵲:「你認識他嗎?」
喜鵲搖頭:「奴婢不識得,但瞧著像是從京城裡來的!」喜鵲雖然對京城各家各戶的情況了如指掌,但是很多人只活在她看過的情報里,並未見過其面。
齊雲姝嘆息:「你說得對,這樣的人物,想必應該是來自京城,只可惜不識得,不過要是聞叔在這裡的話恐怕會認識!」
說著話,齊雲姝轉向胡氏,她看到情況不妙,聽話地帶著兒子躲到了門板後面,此時見打鬥結束才悄悄地冒出頭來。
只是還有些擔憂地看著閒漢們消失的夾巷,似乎生怕人間再度返回來。
「別怕,他們不敢再來!」齊雲姝異常篤定。
胡氏雙手合十,嘴裡直念「阿彌陀佛」還關心齊雲姝的傷勢如何。
「無妨,只是一些皮外傷,擦點藥即可!」
齊雲姝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前後受的傷也不少了,身體底子倒也沒有那麼壞。
看她說得輕鬆,胡氏連忙點頭,齊雲姝便道要回客棧去了,以免聞叔等急了。
只是她剛轉身,胡氏卻突然拽住了她的衣袖,有些吞吞吐吐地道:「那個……姑娘我……」
齊雲姝側了側眸瞧著她,胡氏似乎有話要說。
她意識到什麼,立刻主動提出她剛剛打了一架,身體有些疲累,可不可以去她家裡稍坐片刻。
「姑娘不嫌棄的話……請進!」胡氏猶猶豫豫,最後嘆息一聲,側開身子,把她們請了進去。
她的兒子立刻端來一壺剛燒開的水,齊雲姝沒有聞到茶香,想必就是普通的白開水。
胡氏侷促地團著手,咬了咬牙道:「姑娘先前不是在打聽我家老南頭和盈盈的事嗎?我,我告訴你們!」
齊雲姝眼睛一亮,連忙應道她洗耳恭聽!
至此,她才覺得她所做的一切沒有白做,事情果然朝著她想要的方向行進了。
「我家老南頭是會通河上多年的老船工,一直負責在漕運官船上打雜,雖然累,但好歹也有個固定的進項。
可是三個月前的那場大洪水,老南頭所在的官船翻了,他和那些人一塊落水,他們說是河神爺發怒吃了他們……
可是這裡住著的其他船工都說,那天的風高浪大,又漲洪水,如果官船不強行出河,他們便不會死!嗚……」
胡氏說到傷心處,難過地哭了起來。
齊雲姝聽得心情難過,當時在博聞那裡聽到此事時,她還是一個旁觀者,但現在卻突然跟苦主的家人在一起了,一下子有了感同深受之意,心裡的震動也愈發地強烈!
「那胡大嬸的女兒盈盈是怎麼回事?」喜鵲突兀地開口,齊雲姝本想阻止她,讓胡氏有時間再緩一下。
胡氏陷入了沉默,她身邊的小兒子突然道:」娘,她們能幫助我們,你就告訴她們吧!「
胡氏看了一眼拉在手裡的小兒子,似乎是從他身上找到了什麼寄託和力量似的,很快打起精神來告訴她道:「盈盈是被他們……嗚……是被他們活活……」
「我姐姐是被他們活活淹死的,他們把她扔進了河裡,說是要填滿河神爺的怒氣。」
聞言,齊雲姝一陣無語,這都什麼時代了,居然還有這樣的說法:「大家都信嗎?」
「滁州靠水,我們這裡的人祖祖輩輩都生活在水邊,不信那山神,卻定是要信河神的。」胡氏滿臉悽苦,所以就算他們家不信又能如何呢?
「盈盈被帶走後,洪水就停了嗎?」齊雲姝忍不住不好奇,要是人被帶走,洪水卻未止住,看他們怎麼收場!
「盈盈……被帶走,隔壁三妞也沒了,張家大梅,李家二娘……好幾十個姑娘她們全都餵了河神!」胡氏邊說邊號啕大哭。
齊雲姝愣在了原地,幾十個姑娘,就在這滁州府的街巷之間,居然有幾十個如同胡氏這般失去女兒傷心欲絕的母親!
她的心瞬間變得寒冷,好像冷寒提前而至,冰凍了她的心。
原來人家早就打的一手好算盤,他們根本就不需要跟任何人交待,只要會通河的洪水一日不停,他們便會一直不停地從城中百姓或者沿河村落中帶走未婚的姑娘,直到洪水停下為止!
她的喉嚨輕輕滾動著,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沉默的時間太久了,有錯的小兒子樹樹忍不住用髒乎乎的手扒住她的衣擺哭著喊道:「姐姐,姐姐,你能幫幫我們嗎,我姐姐她沒有死,她是不是沒有死!』
齊雲姝心口壓抑得太過,有一種讓人差點窒息的惶恐。
她見識過北疆戰場殺氣飛揚的樣子,也看過屍橫遍野的殘忍,可她卻無法想像就在這座外表看起來如此繁華平靜的京城附近的州府居然會出現這般光明正大草菅人命之事,還是以這樣愚昧無知的方式!
「就沒有人來阻止嗎?此地的知府呢?」她仿佛想要抓住最後一株稻草。
「可恨的知府,他們……他們跟河神婆也許就是一夥兒的,如果不是他暗中許可,河神婆怎麼敢……」
別看樹樹的年紀不大,但因為家中家人接連離去,讓他稚嫩的臉上過早地染上了一抹成熟,甚至在那眼角之間還帶著一絲陰戾。
「麼麼別瞎說,別瞎說,劉大人不是說會為我們查清楚的嗎,不會是他,不會是他的!」胡氏卻有不同意見!
齊雲姝糊塗了,這母子二人所說都不一樣,讓她一時之間倒是失了判斷。
「姐姐,你幫幫我們吧,我大姐姐她一向善良,她不會死的,是不是,她平日裡可是連螞蟻都不捨得踩死……」樹樹抹著眼角,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著轉,可就是忍著不落下來。
「你們放心,此事我若是不知道便罷了,但現在既然知道了,自然會查清楚!」
齊雲姝看著樹樹頗多機靈,便問起他是否知道京城前段時間派來督辦漕運之事的官員。
樹樹歪著腦袋想了半響,就在齊雲姝以為他沒聽懂她的話,或者不知道她在說什麼的時候,樹樹大聲道:「我知道,我在劉少爺的院子裡看到過!」
「麼麼,貴人問你的可是大事,你不能胡說八道,耽擱貴人的事情!」胡氏生怕他亂說壞事。
可樹樹仰著小腦袋一臉自信的說他就是認識,就是在劉家看到過!
齊雲姝輕擰眉頭:「這劉家可是劉知府家?」樹樹點頭,說他跟劉知府幼子的伴讀是好朋友,經常結伴到會通河玩,有時候劉少爺也會帶著隨從與他們一起玩兒。
所以他去過劉府幾次,恰好那次就看著了,聽人說他是從京城查會通河之事的,他心裡惦記著父親和姐姐的事,於是對他很上心。
「他穿著青色衣衫,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說話聲音好聽……」樹樹很認真地回憶著。
「他現在在哪裡?」齊雲姝覺得樹樹看到的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趙景,不由激動起來。
「我最後一次看到他,是他受傷了,後來再沒看到過!」樹樹一下子蔫了,好像秋日裡霜打了的茄子。
齊雲姝失望的神情一閃而逝,謝過樹樹,出了門往馬車上去。
胡氏帶著樹樹送她,樹樹小聲問她那個人是不是好人?如果找到他,他能幫得了他們嗎?
齊雲姝回頭認真地道:「當然!」
樹樹重新打起精神來,說等他好消息!
齊雲姝並不希望這麼點大的孩子冒險,想攔住他,卻被樹樹盯住問她的年齡。
「我瞧姐姐也不過十五六歲,而我十二了!」言下之意他不比她小多少!
這句話把齊雲姝震的回去的時候都還有些心疼,她之所以小瞧樹樹的原因就在於他比普通同齡人都矮,瘦瘦小小,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
一路上喜鵲都很沉默,剛下馬車,卻突然哽咽著看向齊雲姝,可憐兮兮地請求:「主子,我們幫幫他們吧,實在是太可憐了!」
齊雲姝輕嗯一聲,其實她心裡也是這樣想的,樹樹才十二歲,放在現代,也就剛剛才小學畢業升初中,可在這裡,卻先是失去父親,又沒了長姐,只跟胡氏這個母親相依為命。
確實可憐!
「少奶奶,你可回來了,這是去哪兒呢,遇上什麼事了嗎?」博聞等在客棧門口,一看到她的馬車立刻就迎了上來。
齊雲姝上前打招呼:「此行還真遇上些事情!」
博聞有些驚喜地問她是不是有少爺的消息了。
齊雲姝搖頭:「這個暫時沒有,不過想必跟此事相關的!」
她說著話示意博聞先進屋再說,一行人剛進客棧大堂,就聽見外面駿馬嘶鳴的聲音。
外面兩道人影從馬上跳下來,身手利落,客棧的夥計十分有眼色,一看衣衫便知是懷中有錢的主,立刻迎上去熱情地招呼問他們是打尖還是住店,那倆人卻不急著理會客棧夥計,反而看向齊雲姝三人並出聲喊住她:
「穿藍衫的姑娘留步!真是緣分!竟又見面了!」
齊雲姝回頭一望,也不由得驚了一下,原來這二人正是先前在胡氏所住夾巷那裡救過她的褐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