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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貴不可言

2024-08-09 04:11:39 作者: 花影

  她說著,將旁側小几子上扣著的簽子拿起來了,親手放在致寧手掌心裡。

  致寧驚愕地看著手中籤文,半晌翻開,臉色大變。

  「弘安!這道簽文是……」

  「是太夫人昨日在你的雲夢齋里親手抽出來的。」弘安說著看向林氏:「太夫人抽出簽文後,自知事關重大,不敢找你求解,也不敢泄露出去。直到今日一早,才來找到了我。」

  林氏垂頭靜靜坐著。

  而身邊的傅錦儀這會兒都快跳起來了。

  誰來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話說,她是一大清早就跟隨婆母來拜見弘安大師的。原本說是來解簽的,只是進了屋,林氏和弘安大師「一見如故」,就翻開了《六祖壇經》的第一卷,兩人你來我往地開始念誦和解讀!這麼一上午過去,直到致寧師父過來,傅錦儀才想起解簽的事兒!

  結果剛說起來,致寧師父就大驚失色……

  致寧是剛拿到簽文的,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林氏和弘安兩個人是早就知道了。可她呢?她什麼都沒看見啊!

  

  「母親,這簽文上究竟寫了什麼啊!」傅錦儀忍不住抓了林氏的衣袖,逼問道:「你們這都是怎麼了啊!」

  林氏不願意回答,被搖了兩下子才煩了,揮手道:「你年輕不懂事,就不要添亂了!安安靜靜地聽著師父講經、修行自身也就夠了!」

  傅錦儀:……

  好在那弘安師父心地善良,幫著她說了一句話。

  「太夫人,這事兒不該瞞著少夫人,畢竟她也是局中人。」弘安抬頭,面上露出一抹涼薄的笑:「不過,少夫人從未學過佛法,這簽子上寫的東西,怕是看了也不會懂,還是貧尼來解讀吧。」

  傅錦儀差點暈過去。

  好嘛!她看不懂!一個兩個地都拿她當傻子!

  「這一道簽文啊,我聽說,明覺寺里已經幾十年沒有人抽中過了。」弘安的第一句解釋,就讓傅錦儀再次眩暈起來。

  「這……弘安師父說笑了,簽文雖多,但每日前來明覺寺抽籤的香客多不勝數,怎麼可能沒有人抽到?」她忍不住問道。

  弘安輕輕笑了。

  「真的沒有人抽中過。致寧,你掌管雲夢齋十年了,你說呢?」

  致寧面色沉沉,半晌點了點頭:「安定侯夫人,上一次抽到這支簽文的人是四十多年前的先帝。」

  傅錦儀倒抽一口冷氣。

  「母親,您,您求的是什麼呢?」她顫抖著朝林氏問道。

  林氏淺淺地笑了,道:「能求什麼。咱們家是被晉國公府趕出家門的,母子三人相依為命。我求的不過是家宅安寧、日子順遂而已,不敢奢求榮華富貴。」

  傅錦儀怔怔地看著她。

  「那,簽文上說的又是什麼?」

  「簽文所呈現的是安定侯府的命數。」弘安解釋道:「而簽文上說,太夫人母子三人的命數……貴不可言。」

  傅錦儀眼角一抽。

  「夫人,能夠得到這道簽文的,只有帝王家。所以,您一定要記住,這件事情絕不能外傳,否則必定招來殺身之禍!」弘安師父起身朝傅錦儀行了禮。

  傅錦儀嚇得連忙站起來。

  「至於太夫人,本就有向佛之心,從今日起便安心修行吧。」弘安師父定定望著林氏道:「這一道簽文不同尋常,雖是上上籤,卻也暗藏殺機,非常人能夠承受。為求平安,還請太夫人誠心禮佛,求佛祖庇護。」

  林氏連忙應下了,傅錦儀只覺渾身發軟,一種不真實的眩暈湧上心頭。

  ***

  「這麼看來……您是要在這地方常住了?」

  一個矮胖臃腫的老尼姑滿臉堆笑,手上捧著一套紫竹茶具恭恭敬敬擱在了林氏面前的小几子上,賠笑道:「原本只安排了住半個月,如今,您竟要長住本寺?太夫人當真是誠心向佛的信徒,也令我們這竹林小舍蓬蓽生輝啊!」

  這矮胖尼姑正是一路上伺候林氏的致遠。明覺寺里僧侶眾多,致寧師父掌管雲夢齋,這位致遠師父就是負責接引香客的侍者之一。能夠住進明覺寺的主兒都是非富即貴的,而明覺寺也不可能白白給人住,每多住一天,就意味著白花花的香火銀子。

  林氏先前是捐了五千兩,如今因為要長住,又甩了上萬兩給致遠,且不知要住到什麼時候。

  有這樣的大主顧,致遠這一年都不用開張了。

  「原本只打算來靜修一段日子的,只是自從聽了弘安大師講經後,我就有了頓悟之感,只想著跟隨大師修行,不願意回府了。」林氏含笑解釋道:「再則,竹林小舍地方清幽,我們很喜歡。」

  致遠師父面上笑意更濃。

  「哎喲喲,我就說嘛!自弘安師父進寺後,香客們蜂擁而至,如您這樣要長住的人也不少呢,都是想要拜在弘安師父座下修行的!」她連忙奉承道:「您如此誠心,定能塑成金身、得道成佛的!」

  弘安師父進明覺寺後,靜緣、靜岸等一眾大弟子們紛紛倒在她腳底下,明覺寺上下惶惶不安,幾乎沒有人真心歡迎弘安。只是對致遠這樣的人來說,弘安當真是她的搖錢樹。

  這段日子進寺里修行、參拜、甚至借住的香客們簡直翻了個番!

  林氏笑而不語。

  致遠師父恭敬伺候她用了茶點,又退至下首端坐的傅錦儀身前,從懷裡掏出一張冗長的單子請她過目。

  要住的人是林氏,但作為林氏唯一的兒媳婦,安排林氏衣食住行的人只能是傅錦儀。

  這會兒傅錦儀的臉色可不大好。

  相比林氏巴不得出家為尼,傅錦儀對佛學可是沒有半點興致啊!

  且不說那些晦澀難懂的梵文她看了就頭大,每日不見葷腥、早起晚睡地誦經禮佛、一整天跪坐在硬得凹凸不平的蒲團上……這是何等難熬的折磨啊!

  好心好意陪著林氏來學佛,不想橫生意外,她連什麼時候能回去都不知道了!

  「我瞧著致遠師父的安排很妥當,就不必做改動了。」她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

  如此,婆媳兩個安心在寺里住下了。

  傅錦儀對這種苦修的生活不報任何希望,一開始的兩日,她被早課和一桌子素菜折磨地腦子都快糊塗了,而等三日過去,她倒是找到了在這地方過日子的方式——每日睡不夠,那就趁著早課禮佛的時候把頭埋在膝蓋上,在一眾香客熙熙攘攘的人堆里打瞌睡;吃不好,那就偷偷摸摸地命令送食材上山的莊子管事們給她捎帶牛肉餅、燒雞、烤羊腿之類外頭買的酒菜。明覺寺對香客們實則沒有多少約束,只要捐夠了錢,誰管你吃什麼?每日送上來的東西,竟都沒有人專程檢查,存心讓傅錦儀這樣的年輕媳婦矇混過關。

  等到五六日過去,她的日子已經過得如魚得水了。早課一上就能一覺睡兩個時辰,旁人誦經的聲音都成了她的催眠曲。腳底下的蒲團雖硬,在膝蓋上綁兩個棉糰子竟也不覺著了,跪了幾日反倒習慣,和坐著差不多了。

  多日過去,林氏學得誠心誠意,傅錦儀混得顛三倒四。

  而到了六月暑熱之時,在明覺寺里住了一月、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安定侯婆媳二人,倒是被一件極不尋常又震撼人心的突發之事驚了起來。

  ***

  「你說什麼?要傳我家兒媳進宮?」

  林氏一身僧衣,身姿挺拔地站在雲夢齋朱紅正門前,朝著堂下的幾位尨服宦官怒目而視:「這可是國寺明覺寺,你們不辭勞苦趕到這兒來押人,當真是受了聖上的旨意?」

  幾位宦官一聽,忙賠笑道:「太夫人言重了,安定侯夫人是一品誥命,我們如何敢『押』呢?不過是聖上在宮中設宴,一時興起,要傳夫人進宮作陪而已。」

  林氏蹙眉冷哼:「真當我吃齋念佛後就不通俗物了?究竟是有什麼要緊事,非要闖進明覺寺里要人?你們還是老實同我說清楚了,否則我就同我家媳婦一併進宮吧。」

  「哎,這可使不得,聖上已經聽聞您被弘安大師收為了俗家弟子,在明覺寺里長住清修,如何能叨擾了您!」那為首的宦官上前一步,作揖道:「太夫人既要追問,奴才們也不瞞著了。這事兒說來真不算什麼,只是一樁和貴府無關的案件,想要,想要傳侯夫人進宮問幾句話……」

  林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好在這個時候,傅錦儀同致遠師父一塊兒出來了。

  比起林氏不明所以,傅錦儀倒是隱隱知道為何會有傳進宮的聖旨下來。

  「只是問話而已,母親過慮了。」傅錦儀微笑頓住,朝那幾位宦官道:「瞧著幾位差爺的神色,想來事態緊急,我這就隨你們進宮吧。」

  林氏還欲阻攔,傅錦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晚膳給我留一道竹筍湯就成了,還有弘安師父面前,煩請母親幫我告個假!」

  林氏瞧她神色鎮定自若,心頭微微鬆了下來。傅錦儀卻連衣裳都沒換,急匆匆跟著差役們上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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