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守宮砂消
2024-08-09 00:56:02
作者: 血蒂妖
霄祈的頭被打偏到一旁,嘴角甚至有血絲溢出,他的臉上有片刻的錯愕,又很快恢復了正常。慢慢偏回臉,靜靜地仰頭看著妤音,她臉上依然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她的手,又慢慢揚了起來,霄祈在猜測,她這巴掌會不會打下來。
「啪!」
妤音手一抬,又是一巴掌。
霄祈的臉又偏到了一旁,他又慢慢轉了回來,只是剛正過去,又是一巴掌揮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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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等了許久,妤音的巴掌沒有再打來。
「怎麼不打了?」霄祈慢慢拭去嘴角的血絲,抬眼,卻在看到妤音滿臉的淚痕時,有那麼一瞬間呆愣在原地,半晌,眸色一黯,嘆息一聲,抬起手想要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卻被她退後一步躲開。
妤音靜靜地看著他被打得紅通的臉,深吸一口氣,啞著聲音問:「霄祈,我能說話了,可……我手臂上的守宮砂沒有了。這,算是一物換一物嗎?」
霄祈渾身一僵,抿著唇看著她眼底的譏諷,緩慢頜首:「是……」
「啪!」
又是一巴掌揮過來。
只是這一次,伴隨著的是身後眾魔臣倒吸氣以及小聲議論的聲音。
霄祈摸著自己的臉,無奈地苦笑:「這已經是第四下了,也只有你敢這麼毫不猶豫地打本君耳光了。」
「是嗎?」
妤音幽幽喃了一聲,伴隨著的卻是一口血硬生生吐出。
「女人!」霄祈變了臉色,剛想伸手抱住她,卻被另一個人搶先一步,攔腰抱起。
殿內又是一片寂靜。
霄祈擰著眉看著面前站著的墨非離擰眉:「飛羽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
墨非離閉了閉眼,再睜眼眼底沒有什麼情緒,只是他眼底剛剛一閃而過的複雜還是讓霄祈看得極輕。明明他想要的結果已經達到了,可看著妤音慘白著臉無聲無息地躺在墨非離的懷裡昏迷不醒的模樣,他的心一痛。他的臉色變得難看,手掌難以置信地按在胸口上,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就像是小鑼,直達他心底深處。
他緩緩站起身,兩人幾乎等高。
一個目光銳利咄咄逼人,另一個深沉內斂,只是抱著妤音的手慢慢擁緊。
「魔君,我記得你昨日說過,要我照看她一個月。如今,只是一日,我有這個責任保全她安然無恙。」
聽到這句話,霄祈卻笑了:「安然無恙?」
他挑了挑眉,笑得古怪:「可,昨天你明知道她在本君宮裡,你並沒有來阻止,現在這又算什麼?」
墨非離的身體驀地僵愣在原地。
半晌,他長長出了一口氣:「我並不知……她不是自願。」
如果知道,昨夜,他就不會再得知消息後,站在魔君殿外整整一宿。
明明懷裡的女子沒有什麼特別,可他就是放不開。
垂眸,視線落在她唇角的血絲上,眸底染上一層落寞,終歸,自己昨日的顧慮還是讓她受了傷。
「魔君,一個月後,我自會把她完好無損地交還給你。」
「哦。」
霄祈靜靜地看他一眼。
視線久久落在妤音的臉上未乾的淚痕上,半晌,才輕輕頜首:「好,本君就讓她再呆在飛羽殿一個月。」
只是,墨非離,你終歸還是要敗的。
畢竟,這次是本君先拿到了主動權。
你失了一步,就步步錯過。
妤音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日落時分。她側過臉,靜靜地看著內殿的窗欞透過的金黃色的輝光,而在這光芒里,床榻的一側坐著一個人,他幾乎融入在這光芒里。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很不真切。可明明看不清面容,妤音依然知道他是誰。
然而,這個時候她最不想見的,偏偏也是這個人。
「你醒了?」墨非離俯身替她攏了攏剛剛偏頭時落在眼角的一縷青絲。
指腹不經意地滑過她臉頰上的刀疤,怔了怔,又很快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坐回原來的位置,再看向妤音,她依然只是看著他,或者,是透過他這個人看向身後的光。他回頭看了一眼窗欞回身:「怎麼,你喜歡落日?」
「……不喜歡。」妤音慢慢出聲,音色很冷靜。
可正因為如此,墨非離越發覺得不安。
他想說些什麼,可卻又覺得無論說什麼這個時候都像是故意一樣。他猶豫著,要不要再說些比較愉悅的話題:「為什麼不喜歡?」可話出口,卻依然朝著不好的方向走,墨非離有些懊惱地皺眉,撫了撫額頭,表情卻正常地盯著妤音看,只是背在身後的手忍不住握住。所以,妤音看著他時,他抿著唇,像是在忍耐著什麼。她瞅著他這樣,莫名想笑,只是這笑,並未達到眼底:「因為它讓我想到一個詞。」
「哦,什麼詞?」墨非離也覺察到了自己表情僵硬,嘴角勉強勾了勾,想要自己看起來自然些。
「……美人遲暮。」妤音幽幽到出這麼一句。
「……」墨非離有些怔愣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會說出這麼一句。
妤音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你是不是想問,我長得這麼丑?第一不是美人,第二還沒有老,怎麼就會說出這麼一句話?」
墨非離搖搖頭,又點了點頭:「我……」他在考慮怎麼說才不會讓她覺得難堪。「其實,我覺得你也並非像你說的這樣……畢竟,你現在的容貌是因為中了魔蠱,我相信很快就能解了。」既然是魔君給她下的,那麼肯定不會讓她一直這樣……想到這,墨非離不知為何,心揪了起來。那種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覺讓他極不舒服。
他站起身,立在她的身側,想讓自己的情緒不會表露的那麼明顯。
「是嗎?」妤音喃喃一聲。
歪著頭:「可我想說的,並不是容貌,而是……心。」
心一旦凋零,再也回不去了。
「什麼意思?」墨非離的眉頭擰了起來,俯下身,認真地扳過她的臉直直盯著她看,「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吱呀」一聲,門在這時被打開。
墨非離回頭看到門口站著的女子時,一愣,又回頭看了一眼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起伏的妤音,鬆開她的肩膀,站起身,目光依然落在她的臉上:「你還沒有回答我。」
「殿下,音妃,你們在說什麼呀?」
月姬的聲音適時響起。
那一聲「音妃」像是嘲諷一般,刺得妤音耳膜發疼。她蹙然回頭瞪了月姬一眼,眼神里的凌厲幾乎要把月姬整個吞噬掉。後者被她嚇了一跳,赫然向後一退,眼裡瞬間湧上淚水:「音妃?」
妤音眯著眼看她,半晌,才古怪地笑了一聲:「……不要喚我這個稱呼。我可當不起,月、姬、夫、人。」
最後四個字,她說的極緩,極慢。
墨非離的眉頭不自覺地擰起。
「你……」
「管好你的女人!」妤音蹙然回過頭打斷他的話:「我累了,請你們先離開。」
「殿下!」
月姬嗔怒地喊了一聲:「她……」
「好了。」
墨非離直起身,視線卻依然落在妤音的臉上,她此刻的表情像是在怨恨著什麼,怒到極致,可偏偏他卻看到了她骨子裡無助的絕望。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我讓赤來照顧你。」
妤音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慢慢閉上了眼。
耳邊,過了一會兒響起一聲嘆息聲,繼而是兩人相攜離開的身影。
她甚至可以想像的到,兩人站在一起是多麼的匹配。她覺得,自己開始討厭這個詞了,連帶的,她也討厭自己。
她想向他訴說自己的絕望,自己的傷心,自己的難過,可偏偏,她只能一步一步把他推遠,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獨自一個人縮在別人看不到的角落裡,像是小獸一般獨自舔舐傷口。
「姑娘?」赤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妤音慢慢睜開眼,赤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她搖搖頭,「我沒事。」
出聲才發現聲音沙啞。
赤心疼地看著她痛苦的眼神,「姑娘,想哭就哭吧。」
「……不。」
妤音搖搖頭:「赤,你不知道,淚水早就已經沒有用了。一個人要想不被欺負,只能讓自己更強。」
強到,足以殺了霄祈。
「姑娘?」赤詫異地看著她,怔怔的,不知為何,她剛剛似乎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殺意。
「怎麼?」妤音抬起頭,臉色好了很多。
「哦,沒……沒事。」也許是她看錯了吧。
「我餓了,你幫我拿些吃的來吧。」
「姑娘?」赤臉上一喜,看她精神的確好了很多,連忙點頭:「好,好,奴婢這就去!」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赤搖頭,只要姑娘能挺過去就好。
從煉池向下看去,火焰「騰騰騰」地向上躥起。妤音盤膝坐在煉池邊,垂著眼往下看。火焰離得極近,幾乎觸手可及。蒸騰的火焰望不到低,怪不得說跳下去,連渣都不剩。身後,傳來幾不可查的腳步聲,妤音沒有回頭也知道是誰。從她來到這裡,到那些魔衛驚恐的目光,她就可以猜測到,霄祈會多久到這裡。
身後的人站在她身後,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煉池裡的火焰幾乎把臉烤焦,霄祈才嘆息一聲:「回去吧,這裡不是你應該呆的。」
「哦,那你說,到底哪裡才是我應該呆的?」
「……」霄祈一愣,「你又想去哪兒?」
妤音低低笑了一聲,她轉過身,仰著頭看他:「霄祈,我想去什麼地方,你會不知道嗎?」
「……你現在就在那裡。」
「可你斷了我所有的後路。」妤音的眼神極冷,與身後的火焰相呼應,竟看得霄祈心驚。他聳肩,「本君這是為你好。」
「為我好?」
妤音譏諷的一笑:「你所謂的為我好,難道就是想把我逼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