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滅世之水

  玉木城裡，陸離腳步悠閒的從一處小巷走出，身後濃香四溢，無數美食的氣味撲鼻而來。

  然而腳步沒走兩下，他忽地感應到了什麼，目光扭頭向西望去，眼眸一閃之間，面色又是一陣驚愕。

  「又出什麼么蛾子了？」

  宇天法眼之下，卻見在玉木城數千里外，大片的洪水正在飛快的肆虐。

  

  原野被沖沒，山嶺被浸染，濁黃的水流勢不可擋的奔向四方，將所過的一切摧枯拉朽。

  一場可怕的大洪水，就在原州附近爆發了。

  「不過這真的是洪水嗎？」

  遠眺的目光之中，那滔滔洪水之下，一道炙熱的火光驟然爆發，瞬間將數十里方圓之內的洪水給蒸發燒沒。

  然而這可怕的火焰，卻並不能阻止這場洪水的爆發。

  源源不斷的水流從那無盡的縫隙之中噴出，更多的洪水則在火光所不能觸及的地方湧出，滔滔大水形成了寬廣的湖泊，直接就將整團火焰都給包裹圍住。

  無盡的水流衝來，很快便被火焰燒滅，但這些洪水仿佛無休無盡一般，每燒滅數十里，轉眼又有更多的洪水撲來。

  一燒一涌之間，洪水竟然越來越多。

  反倒是那火焰，雖然依舊火是洶洶，但與已經蔓延到了千里方圓的洪水相比，卻像是黑夜中的一點燭火，光芒暗淡，仿佛轉瞬可滅。

  任誰都可以看出，這樣持續下去，最先堅持不住的，絕對是這團火焰。

  「可惡！可惡！可惡！」

  赤煊渾身毛髮矗立，無盡的火焰從身上噴湧出來，周圍天地間的靈氣同一時間聚攏，化為可怕的火焰焚滅四周。

  然而縱然他再是憤怒，這滔滔怒火，卻依舊無法將這洪水平息。

  而在洪水肆虐的地方，自己帶來的上萬大軍卻已經被水流沖得七零八落，無數的浮屍在水中遊蕩，不知被帶到何處去了。

  更多的妖獸則在水裡掙扎，它們哀嚎著，怒吼著，咆哮著，恐懼著……

  但不管何種情緒，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水中掙脫出來，不管他們用盡了何種速度向大水之外奔逃，但洪水卻以一種比它們更快的速度向更遠處蔓延著。

  逃啊逃。

  他們遊了許久，逃了許久，卻只能看著原本還能看到邊界的洪水，變得成為了一片汪洋，而自己就像是汪洋中傾覆的小船，隨時都會沉到湖底。

  在這可怕的天災面前，縱然是掌握了法力的妖獸，一樣顯得渺小無比。

  天地稍一用力，便就支離破碎。

  「神尊，撤吧，這洪水遏制不了的！」

  赤煊依舊在發泄自己的怒火，拼命地阻擋著洪水湧出，但旁邊的一些下屬，此時卻已經被這洪水嚇破了膽。

  雖然這洪水只是在大地之上肆虐，而這些妖獸頭領都會飛行，縱然水勢上漲，大不了他們飛得高一些，總是不會像那些不會飛的妖獸一樣，被那些洪水給淹死沖碎。

  可是看著那天災一般的洪水，看著上萬大軍瞬間潰滅，感受著那大地震顫的威勢，縱然是這些暴虐無比的妖獸，也不免感到心在顫抖。

  天之怒，威，深不可測。

  所有妖獸都在這一刻深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並為之深深恐懼。

  而更讓他們害怕的，是這洪水不知還會有何種變化。

  萬一眼前這天災只是開始，稍等一會兒，還有更加可怕的異象生出，能夠波及到他們這些飛在天空中的妖獸，那該如何是好？

  所有妖獸都不敢去賭這一點。

  命是自己的，有，且只有一條，實在是賭不起。

  「神尊，撤吧。趁著還能救一點族眾，帶著同族撤離吧。這裡是人族的領地，現在出了這種大變故，根本隱瞞不了了。

  待會說不定就會有人來查看，要是被他們發現了我們，前有洪水，後有人族，前後夾擊之下，我們損失就更大了。」

  有一些更理智的妖獸首領，苦口婆心的勸說著。

  轟！

  一陣火光爆炸，無數洪水蒸發為水汽，周圍白霧繚繞，遮蔽視野。

  赤煊身體內再噴出一團火，隨後微微喘息。

  他耳畔聽著自己部署的勸說，神情閃過憤怒猶豫，最後還是怒吼一聲，噴出一團紅光，沒入了遠處水底，直接撈起了百餘頭妖獸，隨後凌空飛越。

  「撤！」

  赤煊咆哮一聲，就轉頭飛馳。

  變故來的太突然了。

  突來的洪水，損失慘重的部眾，暴露的行蹤，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徹底讓這尊妖神懵了。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人族的埋伏布局，也不知這洪水到底是哪裡來的？

  但有一點確實可以確認。

  那就是玉木城之謀，算是徹底失敗了，成了個笑話。

  沒了大軍，就靠他這點人，根本沒多少勝算能夠打下玉木城。就算有柳氏那邊的協助，可自己實力大損之下，真的敢再去和柳氏大軍會合嗎？

  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赤煊，根本不敢拿自己僅剩下的一點籌碼去賭。

  但此時想逃，終究還是晚了。

  赤煊身形才飛上高空，但周圍天地就仿佛被凝滯了一般，瞬間無法動彈身體。

  他心叫不妙，眼神像四下一掃，頓時閃過一點驚恐。

  只見周圍高空，數百里方圓之內，剩下的那幾百個妖獸首領，此時竟然如同自己一般，全都被凝固在了天空之中，動也動不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赤煊心裡生出了無盡恐懼。

  自己可是妖神啊？

  掌握神法的存在，天地間最頂尖的那一批神聖，怎麼可能這樣毫無反抗的被禁錮住了身體。

  而更讓他感到恐懼疑惑的，是不知道這種變化，到底是天地間又出現的天災異象，還是人為的舉動。

  前者令人畏懼，後者更令人膽寒。

  好在他的疑惑並未持續太久。

  僅在這些念頭生出的那一剎那，下一刻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道人影。

  藍衣飄飄，風資綽約，一位相貌出塵的貴公子，此時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離看著自己眼前這頭妖神，皺著眉頭問了一句，隨後又直接搖頭：「算了，與其這樣慢吞吞的問，還是讓我自己來找吧。」

  他眸中神光一閃，頓時神識就入侵了這頭妖神的腦海，直接開始讀取著對方的記憶。

  剎那之間，先前發生之事，甚至更久遠的，這頭妖神一輩子的經歷，數千載時光都落入了陸離的神識之中。

  大量的信息迅速的被分門別類，整理了出來。

  有用的信息被挑選儲存，其它無用的直接刪除，不過三五息時間，赤煊一生的經歷就已經被陸離給讀取掌控。

  不只是他。

  再讀取妖神記憶的同時，在周圍天空之上，那些被禁錮住的妖獸頭領，也在同一刻被入侵了神魂，開始強行讀取記憶。

  隨著大量的記憶細節整理出來，這次洪水的起因也迅速得出。

  「突然的天災？」

  陸離收回了視線，眉頭微蹙，瞥了眼這些妖獸，只是神念一轉，剎那之間，周圍千里之內還剩下的七千餘妖獸，頓時身子一抽，便就失去了生命氣息。

  此乃詛咒法令，有釘頭七箭與導出元陽兩門真法組合而成。專攻詛咒之法與奪取他人生命之法。

  將所有妖獸咒死，陸離再大袖一揮，頓時數千具妖獸屍體如雨點般，朝他袖中湧來，然後全都收入囊中。

  之所以要以詛咒之法殺了這些妖獸，主要還是想獲得妖獸的軀體。

  既然已經定下了射日之計，同時還定下了以外物增強自身實力的謀劃，那麼此時自然要開始籌備，提前收集一些煉製法寶的物資了。

  而除去天生神物之外，剩下適合煉器的材料，自然是天地間各種妖獸修士的軀體。

  怎麼說也是幾千妖獸，就算大多等級很低，但以量湊質，怎麼還是能頂一點用的。

  陸離向來勤儉，可不會浪費。

  大量的灰氣如潮水一般湧來，花了些許功夫全都吸收，而後陸離的注意力，又重新落到了眼前的洪水之上。

  剛剛在這些妖獸的記憶之中，他已經知曉，這洪水與這些妖獸並無關聯。

  相反，這一大群妖獸，還是受到洪水之害的苦主。

  雖然這些妖獸的苦，根本無人在意就是了。

  「不過這些襲擊玉木城的妖獸，此時全都覆沒在了這裡，那玉木城還打不打了？柳氏那邊也有三千軍隊，他們看到這邊的變故之後，會不會直接撤走？」

  陸離可是打算以玉木城為導火索，徹底點燃整個原州的大戰的。

  可如今作為點火的妖獸卻沒了，那這火還能點得起來嗎？

  而且玉木城附近突然出現大洪水，一下子就淹沒了千里之地，如今還在持續向外擴張，暫時還看不到盡頭。

  這樣大的動靜，根本就遮掩不住。

  很快穆氏會收到消息，柳氏也會，他們背後的郭氏王氏同樣會其他妖獸還有藏霜宗，同樣都瞞不住。

  等這些勢力得知這邊情況，又會對此做如何反應？

  「要命啊……」

  陸離摸了摸眉角，感覺頭都有些痛了。

  「這九州到底咋回事？一下子十日並空，一下子這邊又爆發了這種大洪水。天災一輪接著一輪，沒休止了嗎？」

  陸離覺得，九州這邊雖然沒有東華那邊大劫連綿的恐怖，但這種層出不窮的天災，好像也差不到哪去。

  不過天災……

  他想到這，眸光向著下方的洪水不斷掃去，神色陰晴不定。

  那十輪大日是妖患，這點已經是可以確認的。

  那這些洪水呢？

  突然爆發，又擴張的如此之快，不管是出現的方式，還是蔓延的趨勢，都與那九隻金烏如出一轍。

  那金烏是妖獸所為，這裡的洪水呢？

  「難不成也是妖獸？」

  想到這點，陸離心頭一驚。

  能一下子將洪水覆蓋千里方圓，最少也是法令修士才可做到的。

  而若是洪水還繼續蔓延，那這種能力範圍，可就超出了法令層級了。

  難道除了那九隻金烏之外，這裡還有一隻法令圓滿，甚至是散仙境的妖獸作亂？

  一念至此，陸離頓時神識大開，不斷在周圍掃視著。

  然而任由他神念在周圍天地虛空之中，滔滔洪水之中，掃視千萬遍，可最後卻依舊一無所獲。

  神念所過之處，就仿佛空空蕩蕩，一無所有一般。

  但陸離並不死心。

  「既然神念查不出，那我就用法令，不信你隱藏的那麼深。」

  宇天法眼張開，法令之力全力以赴，迅速的讀取著這些洪水的前因後果，將它過往經歷全都一遍又一遍的查出，尋找著水流的真正來源。

  然而這些查詢才持續了一會，便又遭遇了先前的困狀。

  「又是一片迷霧！」

  陸離只感覺自己的神思碰到了一面牆壁，撞在上面難以寸進，周圍又儘是迷霧，不斷的掩蓋著自己探尋真相的腳步。

  天機混亂，難以利用。

  在這種世界邊緣之所，天道難以觸及之地，就是如此的不方便。

  「不過雖然無法探究真正源泉，但總算還是有一點收穫。」

  陸離收回了法眼，眸光卻依舊盯著下方洪水，面色充滿了凝重。

  「危機感嗎？」

  在下方水流之中，先前探尋源頭的時候，雖然被阻止了腳步，卻在探尋的過程中，感受到了強烈的危機感。

  這種感覺很是濃烈，幾乎與當初自己和清靈散仙初次見面時的感受一樣。

  可怕，強大，危險。

  在這水流的源頭，隱藏著一位至少可以媲美清靈散仙的危險。

  又是這種可怕的人為天災。

  就是不知道這次的洪水，到底是妖患，還是人禍。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陸離慢慢收回了視線，心中已經漸漸恢復了平靜，只見他嘴角掛起一絲笑：「那九隻金烏還沒來得及去解決，現在又出現了洪水，這是要將神話中各種災禍，都來上一遍的徵兆嗎？

  看來我要好好規劃一下，到底是先平洪水，還是先射日了。

  希望你躲得夠深吧。

  可別露出馬腳，讓我，或者讓別人先找到。」

  陸離最後看了眼滔滔洪水，此時這些不斷從裂縫中蔓延出來的大水，依舊毫無阻礙地向著遠處蔓延。

  大水滔滔，仿佛無所阻擋，要將整個世間沖刷一般。

  此為滅世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