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三二章 龍騎奪門

  柔玄兩翼騎兵當然也發現了從東邊殺過來的騎兵。

  但此時想要過去增援也是不能。

  通化門和延興門的兩隊騎兵此刻已經出陣，清晰而明顯地要從兩翼包抄過來，此刻柔玄騎兵如果回頭去抵擋後方出現的騎兵，就等於是將兩翼讓給京都軍，當真如此，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沒有太史存勖的命令，誰也不敢擅作主張。

  柔玄騎兵們很清楚，他們要做的只能是按照既定戰術行事，雖然後方出現變故，但那裡有大將軍。

  戰馬嘶叫，兩翼騎兵也不再猶豫，開始向前衝鋒，迎戰京都騎兵。

  太史存勖當然不指望柔玄騎兵前來增援。

  

  只是敵騎來得太快，盾牌兵們還沒有形成防禦，黑壓壓的騎兵已經靠近過來。

  只是這支騎兵竟然沒有迂迴到兩翼包抄，而是直接從正面沖陣。

  太史存勖有些詫異。

  難道敵軍騎兵是想直接從正面衝垮柔玄軍陣？

  比起從側翼切入，正面衝垮軍陣的難度成倍增加，但凡是精通騎兵戰術的將領，肯定不會選擇這樣的戰術。

  騎兵步步逼近，太史存勖也大致判斷出來，對方的騎兵其實並不多，最多也就五六百騎，不過其實卻很猛。

  但月色之下，大地震顫，太史存勖心知在這隊騎兵後方，卻有著龐大的軍隊，沒有個一兩萬人，根本不可能弄出那麼大的動靜。

  他腦中飛轉。

  大唐各州的州營，兵力最多的編制也不會超過五千人，那也是極少數的大州才存在。

  而且即使州營出兵，也絕無可能將幾千兵馬全都丟出去。

  這樣的陣勢，根本不可能是京畿附近州郡的兵馬。

  他心下一凜。

  難道是武川邊軍丟下邊境不顧，直接來京？

  不過他很清楚，如果真的是武川軍殺到，就不可能只有這幾百騎兵，更不可能使出正面沖陣的昏招。

  但情況容不得他多想，數百騎雖然不算龐大，但卻也宛若一記重錘砸過來。

  就像是鐵錘砸在牆壁上，幾百名騎兵狠狠地撞上柔玄軍陣，不少在前面防禦的柔玄兵幾乎是瞬間就被戰馬撞飛，本來齊整的隊形，一瞬間也確實被騎兵們衝撞散亂。

  不少柔玄兵硬是被戰馬踩踏而死。

  但如此沖陣，殺傷力也只是這一瞬間，柔玄軍最前面的隊形雖然被沖亂，但中後方卻是穩如泰山。

  待得騎兵們衝到陣內，很快就被柔玄將士們困住，騎兵們揮舞馬刀瘋狂砍殺，但柔玄步卒們卻也是迅速反擊。

  北方邊軍練的就是與草原騎兵作戰的本事，對付騎兵自然是有一套。

  沒有了沖勢的騎兵們陷陣之後，柔玄兵立刻用馬刀去砍馬腿，長槍兵則是照著馬肚子或者馬背上的騎兵猛刺。

  太史存勖身先士卒，砍死兩名敵騎，卻是聽得有人喝罵：「短命龜兒，老子砍死你......！」

  這是戰場廝殺之時怒罵之詞，可是傳到太史存勖的耳中，他卻是身體一震，面上變色。

  這分明是川中話。

  蜀軍？

  他無法確定這只是個別情況，還真是蜀軍兵臨京都。

  如果真是蜀軍，那就實在太可怕了。

  幾百名騎兵正面沖陣，陷陣之後，片刻間就死傷不少。

  但這顯然只是開胃菜，太史存勖很快就看到，在騎兵後方，無數的兵馬正在向這邊迅速衝過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戰場上，京都軍也已經全線出擊。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為何京都守軍敢出城決戰。

  京都軍肯定早就與突然殺來的這支兵馬有聯絡，而且制定了決戰計劃。

  雖然京都城被圍困，但不至於密不透風，雖然外界的物資無法送進城內，但派出密探悄悄出城，從柔玄軍的縫隙中溜出去聯絡並非難事。

  紫衣監有的是高手，幹這種事情不在話下。

  此外紫衣監是天子耳目，自有一套情報網絡，以信鴿傳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柔玄軍連續攻城，損兵折將，疲憊不堪，而這正是夏侯想看到的情形。

  待得柔玄軍疲憊不堪之際，京都軍和援軍裡應外合前後夾擊，對柔玄軍發起全面攻擊，這正是夏侯最後的一搏。

  京都軍和援兵加起來，兵力數倍於柔玄軍，而柔玄軍又處在疲憊狀況，因為攻城受挫士氣也低迷，在夏侯看來，這當然是不可錯過的決戰機會。

  太史存勖一顆心往下沉。

  這樣的決戰，沒有地形可利用，因為事先沒能料到京都軍會有大批援軍趕到，也沒有制定應對計劃，這種情勢下，根本施展不出任何的戰術，雙方的決戰，只能是短兵相接，血腥廝殺。

  在這種情勢下與數倍於己的敵軍決戰，柔玄軍當然是處於極其兇險的境地。

  但事到如今，唯有死戰一條道路。

  「柔玄鐵軍，死戰不退，我太史存勖願與諸位浴血沙場！」太史存勖聲如洪雷，他知道這也許是自己最後一次激勵麾下的將士們，言辭乾脆果決，隨即揮刀砍殺，已經是報了必死之心。

  他心中慚愧。

  如果柔玄這上萬將士葬身京都城下，那麼一切的責任都在自己。

  可是現在已經由不得他後悔。

  京都明春門已經沒有多少兵士，這一戰關乎國運，所以京都軍幾乎是傾巢而出，莫興德更是親自帶兵殺了出去。

  最後一隊京都守軍也已經殺出城去，投入戰場。

  此時只有十多名兵士守在城門邊，吊橋也早已經放下，壓在了堆積如山的屍堆上。

  城外的戰場上，雙方幾萬人馬血腥廝殺，守門的兵士們也都頗為亢奮。

  他們心中也是矛盾。

  這場決戰，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能安然無恙活下來，但如果能夠殺敵立功，朝廷肯定是要封賞。

  留在城下看門，至少性命無虞，但也錯過了立功的機會。

  馬蹄聲響，城門下的守兵們循聲望去，只見到從北邊來了一隊騎兵，似乎是從通化門那邊過來，駿馬如飛。

  這一隊人馬也有上百騎之多，守門的軍士們看到，都有些奇怪。

  方才通化、延興二門的騎兵們都已經盡數出擊，此時正與柔玄騎兵殺成一團，這突然出現的百來名騎兵為何不上陣殺敵？

  眼見得那隊人馬如閃電般衝過來，一名守門軍士猛然意識到什麼，失聲道：「不好，那不是咱們的人，快.....快拉起吊橋！」

  但這隊騎兵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這軍士話聲剛落，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拉吊橋，已經有兩騎率先衝上了吊橋。

  城門守兵一時間也不知道這隊騎兵是哪路人馬，但卻知道大事不妙，幾名守兵已經持槍迎上前去，長槍刺出，直往當先那一騎扎了過去。

  馬上騎士卻是反應迅速，橫揮戰刀，瞬間便將兩桿長槍的槍尖削斷，不等長槍兵反應，揮刀便砍，血光飛濺，瞬間便將兩名長槍兵斬殺，而座下戰馬不停，依然是向前衝過去。

  後隊的騎兵清一色都是甲冑在身，手握馬刀。

  有軍士看的明白，見到這些騎兵的戰刀與唐騎馬刀不同，弧度更彎，刀身更長，倒酷似草原部族配備的馬刀。

  「火甲龍騎宇文承朝在此，降者不殺！」

  當先那人聲音如雷，剛猛異常。

  上百名騎兵直往城門內衝進去，城門下那十餘名守兵幾乎都被瞬間砍殺，其中兩人反應快，早早丟下手中的兵器，這才倖免。

  城頭之上也是有十多名兵士留守，他們看到火甲龍騎衝進城內，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幾乎是沒有任何預兆，春明門就這樣落入火甲龍騎之手。

  這些守兵根本不知道火甲龍騎是何方神聖，但肯定是敵人。

  城頭上的守兵立刻跑到內城頭，居高臨下望過去，見到上百名騎兵都已經進了城內，而且將城門控制在手中。

  守兵們心下駭然。

  京都軍主力都已經殺到城外與柔玄軍決戰，這突然冒出來一隊騎兵趁機奪門，這根本讓人料想不到。

  但守兵們沒有猶豫，張弓搭箭，對著城下的騎兵猛射。

  幾名騎兵被箭矢射中倒地。

  但這些騎兵的反應也是迅速，早有騎兵張弓搭箭，向城頭反射。

  火甲龍騎兵的箭術都是了得，連聲慘叫，城頭數名守兵中箭斃命。

  而其他騎兵迅速下馬，分成兩隊，每隊二十多人，從城門兩邊的登城梯迅速向上衝去。

  上面的守兵知道龍騎兵正在衝上城頭，欲要用箭矢阻攔，但城門邊幾十名龍騎兵都是彎弓搭箭，只待城頭守軍一冒頭便即射殺，掩護著兩隊騎兵登城。

  宇文承朝親自沖在最前面，順著石梯衝到城頭，剛剛跳過去，兩名守兵已經揮刀砍來。

  宇文承朝一個側閃，避開一刀，手中戰刀凌空劈下，乾脆利落斬殺了一名兵士，反手又朝著另一名兵士砍過去。

  此刻後面的龍騎兵們也都已經沖了上來。

  這些龍騎兵的戰鬥力本就在守兵之上，此刻兩隊人馬都衝到城頭，人數還占了上風，一番廝殺，留守在城頭的十多名兵士片刻間就被斬殺乾淨。

  宇文承朝收起刀，取下背負的長弓，又從箭盒取了一支箭在手，沉聲道：「取箭！」

  另有五名龍騎兵同時收刀取弓，各取一支箭。

  宇文承朝拿了箭矢，走到城頭的一支火把邊上，將手中長箭箭簇湊過去，燃著了箭簇，其他幾人也都是燃著箭簇，看到宇文承朝火箭朝天，也都抬臂拉空。

  「放箭！」

  六支火箭幾乎是同時向夜空射過去。

  一箭過後，宇文承朝再取箭、燃箭，爾後又與其他五名龍騎箭手同時朝天射箭。

  如此三次，每次六支火箭同時升空，共計十八隻火箭過後，宇文承朝這才收弓，吩咐道：「吩咐下去，拉起吊橋，堅守城門，等候我軍到來！」將目光投向城外血腥殘酷的戰場，唇角卻是泛起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