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不要痊癒的太快

  「大小姐放心，書苑那邊奴婢都已打點過了，無人敢說什麼，小世子這兩日也是一直昏睡著，崔御醫悄悄和奴婢說了，他給小世子喝了醒神的湯藥，小世子今晚絕對能醒。」木姑姑壓低了聲音，一路跟在顧佩華身後，顧佩華則是一身公府婢女的衣裳，一眼看去，只以為她是陸宴府上的侍女。

  顧佩華沒有吭聲，走至半路，卻是突然停下了步子。

  「大小姐，您怎麼了？」木姑姑有些不解，向著四周看去，卻也不見有什麼特殊之處。

  「那邊，是不是陸宴夫婦的院子？」顧佩華看向那一處精緻而幽靜的院子，與木姑姑道。

  「是的。」木姑姑點了點頭，見顧佩華突然提起，倒是有些不明所以。

  「那裡頭，是我住過的。」顧佩華唇角浮起一絲淺笑，眼底卻滿是譏諷之色。木姑姑一怔，繼而才想起這座宅子原先是陸侯府，陸宴在北境立下大功，雖被皇上封為了平恩公，可陸宴卻婉拒了聖上新賜豪宅的美意，仍是攜妻兒住在這裡。

  聽得顧佩華這般說來，木姑姑微微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好在顧佩華也不曾逗留，又是向前走去，她畢竟曾是這座公侯府的女主人，即使幾年不曾回來，可路仍是記得清楚，木姑姑甚至要加快腳步才能跟在她身後，與她一道來到了陸平所居住的書苑。

  如木姑姑所說，書苑上上下下的確已曾打點，此時見木姑姑驟然帶回了一個面生的婢女，眾人也都是不敢多言，守在陸平身邊的御醫在看見顧佩華的面容之後，甚至還起身向著她行了一禮，方才退下。

  顧佩華走到床前坐下，就見陸平小臉潮紅，呼吸急促，她皺了皺眉，伸出手探上了孩子的額頭，頓覺一陣溫熱，孩子還在發燒。

  

  「這麼多人，是如何伺候的？怎麼到現在還沒退燒？」顧佩華看著孩子病重，也是隱隱有些擔心，如顧容峰所說，這孩子如今是她唯一的指望，哪裡經得起閃失？

  「大小姐別擔心，」木姑姑安慰道：「小兒起燒最易反覆，有崔御醫在，準保小世子無虞。」

  顧佩華淡淡「嗯」了一聲，有侍女送來了湯藥，木姑姑雙手接過，呈到了顧佩華面前，低低的開口：「再過不久，小世子就要醒了。」

  顧佩華看了她一眼，自然明白木姑姑的心意，她伸出手將碗接過，舀起一勺送到了孩子唇邊。

  苦澀的藥汁入喉，陸平在昏睡中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顧佩華見狀，連忙輕柔的為他拍著胸口，陸平恍恍惚惚的睜開眼睛，就見自己面前坐著一個女子，正那樣溫柔的照顧自己，他睡眼朦朧，只含糊的喊了聲：「娘……」

  「小平，你醒了？」顧佩華的唇角掛著慈愛的微笑，溫聲道：「來，咱們快些將藥喝了。」

  陸平漸漸清醒了一些，聽出了她的聲音與姚青菁不同，孩子一怔，用力眨了眨眼睛，才發現眼前坐著的不是母親，而是顧佩華！

  「是……是你。」陸平有些愕然的看著她。

  顧佩華眼底微紅，只輕輕點了點頭。

  「小世子，您生病的這幾天，都是你娘守著你，她為了能進府照顧你，整日裡都扮作丫鬟，您瞧瞧她身上的衣裳。」木姑姑立在一側，輕聲說道。

  陸平目光一轉，果真見顧佩華穿著丫鬟的衣裳，她面色憔悴，眼底滿是血絲，顯是許久不曾歇息過。

  「只要我的孩子能快些好起來，讓我扮做什麼，我都願意。」顧佩華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她顫抖的伸出手，去撫上了陸平的臉龐，陸平身子一震，可看著顧佩華的眼睛，這一次，他卻沒有躲。

  見狀，顧佩華與木姑姑心裡俱是一喜，顧佩華舀起一勺藥，在唇邊輕輕吹了吹，又一次送到了陸平的嘴旁。

  「小世子，您好好喝藥，早點好起來，瞧瞧你娘為了你，都瘦成什麼樣了。」木姑姑在一旁趁熱打鐵。

  「孩子生病，當娘的哪有不擔心的，只要孩子沒事，我不論多辛苦也沒幹系。」顧佩華的唇角掛著和藹的微笑，待陸平喝完藥，又是拿著手中的帕子為孩子擦淨了嘴角，她的手勢那樣的溫柔，依稀讓陸平生出一種錯覺，仿佛以前的女子不是顧佩華，而是姚青菁。

  「娘……」他又是喊了一聲。

  「哎！」顧佩華答應著，眼底透著精光，她還欲和陸平再說些什麼，可陸平病中虛弱，沒過多久又是沉沉睡去。

  「姑姑，老爺往咱們這邊來了。」驀然，有丫鬟匆匆闖進，對著木姑姑報信道。

  木姑姑聞言就是一驚，與顧佩華道：「小姐，您還是快些走吧，下次有機會，我再接您過來。」

  顧佩華一把攥住了木姑姑的手，她的眼眸灼灼，只靠近了木姑姑的耳旁低語道：「和崔御醫說，讓他控制著藥量，不要讓孩子痊癒的太快。」

  「奴婢明白。」木姑姑心領神會。

  「再有，讓孩子白天不要醒，只有等晚上，我來的時候，再讓崔御醫給他灌醒神湯。」顧佩華繼續低語。

  「是，奴婢知道了。」木姑姑心中一緊，看向顧佩華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顧佩華吩咐完，心知無法再多留，只讓丫鬟領著，從後門離開了書苑。

  陸宴進屋後，木姑姑一行人俱是向著男人行下禮去，陸宴走到孩子床前，探了探孩子的額頭，見孩子還在發燒，陸宴頓時發了火，將御醫一頓呵斥，崔御醫心下惴惴，只不由自主的向著木姑姑看去。

  木姑姑曉得其中的蹊蹺，陸平如今生病，乃是顧佩華唯一能讓孩子與她親近的機會，念及此，木姑姑垂下目光，不曾說聲。

  見她如此，崔御醫心中便是有數了，只向著陸宴跪了下去，只道自己會竭盡全力，救治小世子云雲。

  陸宴壓根沒耐心聽他的廢話，男人擺了擺手，命崔御醫退下，自己則是在陸平的床前守了一夜，所有的貼身的事，諸如為孩子擦身，餵藥，換衣等事，全是親力親為，不曾讓木姑姑一行人插手。

  天色微亮。

  陸宴守了兒子一夜，眼底已是浮起了幾分血絲，見孩子還不曾醒，男人眉宇間蘊著擔憂之色，只與一旁的嬤嬤吩咐道：「你去荷榭小築，將姚夫人請來。」

  聽著陸宴這樣說，木姑姑心中便是一震，姚家人如今正寄居在陸府，陸宴也曾為他們在京師置下了宅院，可姚母掛念女兒的身孕，執意要留在姚青菁身邊照料，如此，姚家人如今便都還住在陸宴府上的荷榭小築中。

  木姑姑知道，陸宴口中的這一位姚夫人並不是姚母，而是姚青菁的嫂嫂萬氏，因著陸宴對姚家人的敬重，但凡看到姚母，她們都要喊上一聲姚老夫人的。

  而此時陸宴將萬氏接來照料陸平的起居，有這麼個精明的婦人在，顧佩華再想來看孩子，便是難上加難了。

  木姑姑心亂如麻，面色卻仍是恭謹的，不敢露出絲毫情緒。

  顧家別苑。

  「陸宴把姚青菁的嫂嫂喚來了？」顧佩華聽得消息，一雙秀眉頓時緊擰，對著春兒道。

  「是的，許是姚青菁如今有孕在身，無法照料小少爺，而陸公爺又是萬事纏身，所以，就讓姚青菁的娘家嫂嫂來小少爺身邊照看著。」春兒將自己猜測與顧佩華說道。

  顧佩華一聲冷哼，「這等小事木琴也要來問我？」

  「小姐，木琴姑姑還在等您拿主意。」春兒道。

  「沒用的東西，」顧佩華斥了一聲，心思一轉，已是想到了法子，只對春兒道：「我聽說那萬氏，膝下有個閨女？」

  「是的小姐，是姚青菁的侄女，聽說還沒有小少爺大。」

  「你和木琴說一聲，讓崔御醫想想法子，給那孩子弄點病或者災的，讓那萬氏分身乏術，無法再去陸平身邊照料。」

  聽得顧佩華這句話，春兒先是驚，繼而便是有些躊躇道：「小姐，這主意雖好，可那畢竟是個孩子，這萬一……」

  「能萬一什麼？」顧佩華不耐的打斷了她的話，「我又不曾要她性命，這小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不是尋常？讓你去你便快去就是！」

  見顧佩華發火，春兒不敢多言，只匆匆離開，與木姑姑傳信去了。

  屋子裡只剩下顧佩華一人，顧佩華打開梳妝鏡，細細的為自己上起妝，在眼底敷上了一層青粉，讓她看起來仿佛許久都不曾睡覺一般憔悴。

  平恩公府。

  陸平醒來時，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熟悉的面容。

  顧佩華倚著床頭，微微的打著盹，燭光映著她的臉龐，也映著她眼下的烏青，一瞧就知道她熬了許久的夜。

  陸平有些怔怔的看著她，倒是不曾動彈，只怕把她吵醒，這些日子，每逢醒來，他都能看見顧佩華陪在自己身邊，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她那樣的細心，也那樣的溫柔，仿佛要將這些年不曾給過他的母愛一股腦兒的全都給他似的。

  人在病中本就比平時要脆弱，更遑論陸平這般大的孩子，在顧佩華無微不至的照料下，這些日子，陸平對她，終是不像之前那般抗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