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你們喝吧,我不渴
2024-05-03 17:43:15
作者: 嵐溪
姚青菁的眼睛亦是清亮的,幾乎沒有任何的猶疑與遲鈍,姚青菁便是點了點頭,告訴孩子:「是的,爹爹一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陸平聞言,便是輕輕舒了口氣,一旁的周文景看著母子兩一道乾裂的嘴唇,便是不遠處的黑衣人開口:「給我們水。」
「還真當自己是大爺了?」黑衣人「呸」了一聲。
見他不願給水,周文景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黑衣人看見也不以為意,只輕蔑道:「怎麼,還想和我再打一場?」
「你不給我水,我只能劃破自己的手腕,用自己的血餵給她們母子。」周文景的聲音十分平靜,仿佛再說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他的眼睛波瀾不驚,唯有瞳孔深處的那抹決然之色卻是告訴了黑衣人,他是寧肯自己死,也要讓姚青菁母子活著。
「王爺?」姚青菁吃了一驚,忍不住喚了一聲,可不等她說完,就見周文景一個手勢,止住了她的話。
「我不信你敢?」黑衣人轉了轉眼珠,道。
「你試試我敢不敢。」周文景微微笑了,他筆直的向著黑衣人看去,道:「一條親王的命,和一個世子的命,孰輕孰重,你不會分不清楚。」
黑衣人久久的凝視著他,終是咧了咧嘴,道:「你說的不錯,我自然分得清楚。」
說完,黑衣人便是解開了腰間的水壺,向著周文景擲了過去。
周文景伸手接過水壺,打開,遞給了姚青菁。
「王爺?」見周文景逕自將水給了自己,姚青菁一怔,就見周文景看著自己,輕聲道了句:「你們喝吧,我不渴。」
他曾流了那樣多的血,又在這在這漫天黃沙中,他怎能不渴?姚青菁從不曾想過,周文景會這般照顧自己母子,原先,在她的印象中,似周文景這樣的皇室子弟都是不學無術,胡作非為,並且是嬌生慣養的,可幾日相處下來,眼見周文景重傷在身,即便被黑衣人踩住傷口,也不曾喊一聲,倒是不得不對他高看了一眼,此時又見他千方百計從黑衣人那裡得來清水,自己不喝,卻全都給了自己母子,姚青菁只覺得,這位大渝的王爺,雖做了搶奪臣妻之事,可卻並不似她原來想像中的那般不堪。
見姚青菁握著水壺不說話,周文景遂道:「你別多想,男子漢大丈夫,理應照顧婦孺。」
聽著他這一句,姚青菁抬起眼睛,周文景心中一動,只覺得她這一雙眸子,遠比滿天星河還要動人。
姚青菁看著孩子乾裂的嘴唇,只將水壺餵到孩子唇邊,陸平咕嚕咕嚕的喝下了好幾口,才覺得稍微好受了些。
見孩子喝完,姚青菁剛欲將水壺遞給周文景,就見男人正盯著自己,和她吐出了一句:「你自己喝。」
看著那一壺清水,姚青菁不由自主舔了舔自己的唇,她搖了搖壺身,見水壺裡還有一半清水,自己方才喝了兩口,剛要把水壺遞給周文景,她卻又是想起了什麼,只用袖子將壺口擦了擦,才向著周文景遞去。
周文景見狀,便是忍不住揚起唇角,他接過水壺,見母子兩都喝過了,自己才仰頭喝了下去。
沙漠中,白日裡是炙熱的酷暑,到了晚間,卻又是刻骨的寒冷。
姚青菁緊緊地抱著陸平,只想著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著懷中的孩子,殘垣當中燃著一堆火,可那一堆火卻不足以驅散夜間的寒冷。
黑衣人不知去了哪,可姚青菁知道,即便黑衣人不在,以她一個女流之輩,也休想帶著一個孩子和重傷的周文景走出這片沙漠。
她心中嘆了口氣,只打消了逃跑了念頭,她將自己的衣裳裹在孩子身上,自己也是隨著孩子沉沉睡去。
睡夢中,姚青菁只覺身子一暖,似是有人將什麼為自己蓋在了身上,姚青菁從睡夢中醒來,映入眼帘的,便是齊王周文景那一張稜角分明的面孔。
「王爺?」姚青菁原先是睡眼惺忪的樣子,可見自己身上果真披上了周文景的衣裳後,她的睡意頓時無影無蹤起來,只坐起身子,剛要將衣裳還給周文景,就見周文景卻是按住了她的胳膊,與她道:「披上吧,你一個女人,哪裡能擋得住。」
話音剛落,周文景便是耐不住夜間的寒涼,咳嗽了起來,姚青菁見狀,看著周文景蒼白的一張臉,只讓她不安道:「這怎麼行,王爺,您還受著傷。」
「沒關係,」周文景淡淡一笑,與姚青菁道:「我去火堆旁邊睡。」
說完,男人便是強撐著站起身子,扶著牆壁,一步步慢慢挪到了火堆邊,坐了下去。
姚青菁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邊的男子衣裳,若是換了平時,她定是會和周文景劃清界限,倒不僅僅是所謂的男女大防,更因為這個男人曾搶了陸平的生母,搶走了她丈夫的結髮妻子,即使陸宴什麼也不曾說過,可姚青菁知道,若說丈夫心裡絲毫不介意此事也是不可能的,就算是為了陸宴,她也要和周文景離得遠遠的,更該避嫌才是。
可如今處境艱險,周文景又曾捨身相救,相處中也並無任何失禮冒昧的地方,姚青菁知道,若自己再存著避嫌的心思,才算是分不清好歹了。
即便如此,讓她披著周文景的衣裳睡覺,她卻還是做不到的,她握著男子的外衣,只想著等他睡著後,自己再將衣裳換回去,可她雖想是這樣想的,眼睛卻是不聽話的越發沉重起來,她實在太累了,沒過多久,便是陷入了深沉的夢鄉。
「侯爺,此地像是有人住過。」侍從下了馬,見草地上有一堆燃燒過的痕跡,灰燼中,竟還有幾根烤過的兔骨頭。
陸宴亦是下了馬,男人伸手取了一把灰燼,他的目光雪亮,就聽身後傳來一道男聲:「侯爺,快看!」
陸宴回眸,就見一個侍從雙手遞來一樣東西,陸宴剛看清,臉色就是變了,他一把將那隻簪子從侍從手裡接過,問道:「是從哪找到的?」
「就在這草地里,」侍從恭聲作答,伸出手向著北邊指去:「簪子尾端指的正是北邊的方向。」
「是青菁,」陸宴緊緊攥著妻子的髮簪,與諸人道:「他們還不曾走遠,快追!」
話音剛落,男人便是率先騎上了駿馬,向著北邊繼續馳行而去,侍從們見狀,亦是紛紛上了馬,跟在其身後。
姚青菁醒來時,天色已是大亮。
「醒了?」耳旁有一道溫潤的男聲傳來。
姚青菁抬頭一瞧,就見周文景坐在火堆旁,對著自己微笑道。
晨曦中,他的笑容明亮而溫暖,即便他有傷在身,狼狽不堪,可他的這一抹笑,卻依然如同一束陽光般,灑在人心上。
姚青菁點了點頭,見自己身上仍是蓋著他的衣衫,姚青菁臉龐一熱,只起身將衣衫換給了周文景。
這一回周文景倒沒有推辭,只接過穿在了自己身上。
「那個黑衣人呢?」姚青菁問。
「看樣子應該是去找吃的去了。」周文景開口,剛說完,便是一陣壓抑的咳嗽。
姚青菁見狀,便是有些擔心道:「王爺,你…..」
「沒事,」周文景不等她說完,便是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著了點風寒,過些日子就好。」
想起自己昨晚蓋著他的衣衫睡了一夜,姚青菁心裡便是十分愧疚,周文景看出了她的心思,便是說了句:「真的沒事,不用放在心上。」
姚青菁便是沉默了,兩人有好一會兒的功夫都沒有說話,姚青菁看了眼四周,問道:「王爺,您知道咱們現在在哪嗎?」
「穿過這片沙漠,就是韃靼了。」周文景的聲音十分平靜,說完,姚青菁便是一怔,道:「那等咱們到了韃靼,韃靼人會用咱們來威脅大渝,威脅我夫君嗎?」
姚青菁記得,黑衣人曾說過,他沖入軍營,本想只擄走陸平的,陸平是陸宴的獨子,他擄走孩子,目的便是十分明顯了,便是要對付陸宴,對付孩子手握重兵的父親。
聽著她那一聲「我夫君」,周文景心中湧來一股難言的滋味,說不清是悵然還是別的什麼,他默了默,道:「嗯,我若沒猜錯,他當日想擄走孩子,便是為了在兩軍交戰時對付陸宴,至於咱們兩,」說到這,周文景自嘲一笑,道了聲:「算是歪打正著。」
姚青菁聽了這一句,心裡卻覺得難受極了,她坐在了地上,微微垂下雙目,周文景向著她看去,卻驚覺她的眼圈竟是有些紅了。
「怎麼了?」周文景微微蹙起眉頭,這一路走來,姚青菁的堅強可謂超出他的意料,原先,初初見到她時,她被陸盛嫿所挾持,一雙眸子滿是無助與驚惶,猶如一隻小鹿般惹人憐惜,那時,他認定她是一個嬌弱的,要讓人呵護的,隨時都會掉淚的女子,可被黑衣人擄走時,她沒有哭,過草原時,她沒有哭,穿沙漠時,她依然沒有哭,有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弱女子竟能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撐起他的身子,不論多苦多累,周文景也從不曾見過她落淚,可此時,他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話,卻讓她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