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進宮

  接風宴設在了昭陽殿。

  這是姚青菁第一次進宮。

  

  想起來，姚青菁只覺跟做夢似的，兩個月之前，她還在清水村，操持家務，照顧孩子，過著尋常村婦的日子，可如今，她卻穿著如此精緻華貴的衣裳，來到這全天下最尊貴的地方。

  姚青菁並不敢四處打量，她的手是冰涼的，卻還是規規矩矩的低著眉眼，直到男人溫厚而乾燥的手掌將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姚青菁的眼睫微微一動，她抬起頭，映入眼帘的便是丈夫英武而溫煦的面容，便是那樣一道蘊著暖意的目光，只讓她的心瞬間踏實了。

  姚青菁隨著丈夫一道踏進了昭陽殿，剛進殿堂，姚青菁眼前便是一亮，眼前的宮室燭火通明，檀木為梁，玉璧為燈，穹頂上映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仿似明月生輝般，四周無不是垂著南越進貢來的寶羅帳，流光溢彩，繁複華美，處處透著天家的富貴。

  姚青菁自幼長在鄉下，哪裡見過這等場面，當下不由自主便是有些被震住了，直到一旁的丈夫低聲開口，她方才回過神來。

  「看傻了？」男人聲音溫和，對著妻子一記淺笑。

  姚青菁有些慚愧，只擔心自己這般沒見過世面的模樣落在別人眼裡，會給丈夫丟臉。

  「夫君，別人會不會笑話你？」姚青菁小聲開口。

  「笑話我什麼？」陸宴不解，皺了皺眉。

  「笑話你，娶了我。」姚青菁的聲音越來越低，這一句剛說完，心裡就是有些酸澀，雖然陸宴對她極好，可眼前的一切與清水村實在是天差地遠，丈夫也從一個人人嫌棄的樵夫一躍而成了能與皇上在一起吃飯的侯爺，姚青菁知道，這樣的事，說出去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陸宴緊了緊她的手，剛要說話，就聽一聲「陸侯爺」已是響起，他抬眸看去，就見是誠郡王與申郡王從外間走來，已是與他拱起手招呼。

  陸宴見狀，亦是拱手還禮，與二人寒暄。

  「陸侯爺一走三年，倒是讓人牽掛的緊，如今可算是回來了。」誠郡王聲音爽朗，眸中透著真摯的喜悅，上前與陸宴攀談道。

  說完，誠郡王眼眸一轉，則是落在了姚青菁身上，念起坊間的傳言，人人都道陸宴此行從民間帶回了一個女子，誠郡王心思一轉，已是明白了姚青菁的身份，當下誠郡王心裡有幾分訝然，似是不曾想到陸宴會將那位民女帶進宮，是以笑著問了句：「敢問侯爺，這位是？」

  陸宴聞言，遂是挽過妻子的手，與二位郡王道：「這是內子。」

  聽得這一聲「內子」，兩位郡王皆是一怔，彼此對了個眼色，都是驚疑不定的樣子。

  陸宴也不曾理會，說完，男人看了妻子一眼，溫聲道：「來，見過兩位郡王。」

  姚青菁聽得丈夫出聲，便是連忙斂衽向著二位郡王福了福身子，按著京中的禮節行了一禮，這也是在入宮前，侯府中的嬤嬤手把手教於她的，姚青菁只用心記著，倒也學會了。

  兩位郡王亦是還了一禮，寒暄後，眾人紛紛落座，姚青菁見殿中央擺著金漆雕龍寶座，寶座下還設著鳳座，她知道，那是皇后的位子。

  而在皇上與皇后的寶座下，左右兩側都擺著幾張桌子，想來是留赴宴的王公大臣所坐了。

  陸宴領著姚青菁走到左邊第一個位子上坐下，姚青菁見這個位子離帝後的寶座十分接近，心裡不免愈發緊張。

  陸宴在桌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似是在告訴她，一切都有他在。

  姚青菁心裡只覺生出幾分溫軟，即使她再沒見識，可也明白在這樣的場合，丈夫能將自己帶來，便等同於昭告天下，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曾因她低微的出身而有絲毫的輕視她，同樣，也不許其他人輕視。

  姚青菁悄悄反握住丈夫的大手，看著丈夫磊落英氣的側顏，清澈的瞳仁中漾著的滿是愛慕與崇拜之色。

  陸宴察覺到她的目光，亦是低眸向著她看去，看著妻子眼底透著對自己的依戀，只讓他心中一軟，若不是身在宮中，倒真想將她攬在懷裡，親上一親才好。

  兩人這般神色自是落在了誠郡王與申郡王眼中，兩位郡王手持杯盞，看著這一幕俱是十分詫異，誠郡王唇角噙著幾分笑，對申郡王言道：「陸侯爺鐵骨錚錚，不想如今倒變得柔情似水了。」

  申郡王則是皺了皺眉，低聲道：「陸侯爺這次回京，皇上可是對他抱有極大的希望去收復北境，可我看侯爺如今分明是被美色所迷，這般下去，還怎麼和韃靼人打仗？」

  聽申郡王這樣說來，誠郡王又一次向著陸宴夫婦看去，眼見男的相貌堂堂，英氣神武，而在他身邊的女子則是膚色水嫩，溫婉嬌柔，比起宮中女子的貴氣，倒多了幾分天然的純樸，看起來別有一番動人之處。

  「這般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倒也怨不得陸侯爺，這就叫……英雄難過美人關了。」誠郡王亦是低著嗓子，一笑道。

  申郡王只搖了搖頭，只不說話了。

  宮娥們魚貫而入，用金樽玉盤為諸人送來了酒水佳肴，姚青菁見那些宮娥都是二八年華，十分美麗，心裡卻不由自主的想起先前在清水村的時候，她和村人都以為陸宴家貧娶不上媳婦，可誰知人家身邊竟有如此多的美女，就連宮女和侍女，都是如此的容貌。

  「在想什麼？」陸宴見妻子不說話，遂是低聲問了一句。

  姚青菁回過神來，看著丈夫便是微微笑了，剛要將自己想起來的事告訴他，就見一個宮娥跪下身子為他們倒著酒水，那宮娥許是新入宮，一雙手一直在顫抖著，竟是不小心打翻了酒水，盡數落在了姚青菁的宮裝上。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是奴婢不小心，夫人饒命！」那宮娥嚇破了膽，一張臉煞白，慌忙要用手為姚青菁擦拭，可不等她靠近姚青菁的身子，陸宴已是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男人眼底冒著森寒之氣，只嚇得她瑟瑟發抖，再不敢吭聲。

  「夫君，她也是無意，你別怪她。」見那個宮女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個兩歲，整個人嚇得魂不守舍的樣子，姚青菁心裡有些不忍，只輕聲勸著丈夫。

  陸宴聞言，終是鬆開了宮娥的手腕，昭陽殿的管事姑姑亦是上前，先是讓人將那宮娥帶了下去，自己則是向著陸宴夫婦行了一禮，恭聲道：「侯爺，皇上和皇后再過不久就要到昭陽殿了，夫人的宮裝如此，恐怕會在御前失儀，不妨讓奴婢帶著夫人去偏殿換身衣裳，侯爺意下如何？」

  陸宴看了方姑姑一眼，心知她是這昭陽殿是管事，為人也最是牢靠，遂是微微點了點，他向著姚青菁看去，只道：「別怕，跟姑姑去換身衣裳。」

  姚青菁見自己的衣裳上水漬斑斑，皺在了一處，的確是不成樣子的，她點了點頭，和丈夫道：「我很快就回來。」

  「嗯，去吧。」陸宴微微頷首，目光專注而溫和。

  方姑姑十分恭謹，向著姚青菁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著姚青菁離開了正殿。

  「方姑姑是宮裡的老姑姑了，侯爺不必擔心。」見陸宴目送著妻子離開，誠郡王哈哈一笑，舉起酒杯向著陸宴敬去。

  陸宴亦是笑了笑，舉起酒杯與誠郡王示意後，一飲而盡。

  「夫人請與奴婢來。」方姑姑領著姚青菁穿過遊廊，一路左轉右轉，姚青菁對宮裡的路一竅不通，只得牢牢跟著她，她只覺走了許久的路，卻還不見方姑姑口中的偏殿，便是忍不住輕聲問道：「姑姑，還不曾到嗎？」

  「夫人莫急，很快就到了。」方姑姑溫聲開口，終是帶著姚青菁來到一處十分隱秘的樓閣前，方姑姑看著那樓閣，略微有些躊躇，卻還是停下了腳步，與姚青菁行了一禮，恭聲道：「夫人進去便是了。」

  姚青菁看著那樓閣，心裡只覺有些疑惑，可看著方姑姑對自己這般恭順有禮的樣子，卻還是點了點頭，拾起裙角，向著樓閣走去。

  方姑姑卻不曾跟上，她看著女子的背影，心裡只覺有些七上八下的，只在樓外守著。

  樓閣內靜悄悄的，姚青菁推開門，就見裡面空無一人，她有些愕然，只輕聲喚了句：「有人嗎？」

  並無人作答。

  姚青菁的心跳漸漸快了起來，也顧不得身上的衣裳，只想快些回去找到丈夫，豈料她剛轉身欲走，就聽身後傳來一道女聲：「你便是姚青菁？」

  姚青菁一怔，回眸看去，就見一道麗影從帷幔後裊裊娜娜，緩緩走了出來。

  姚青菁不知她是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道麗影穿過帷幔，剛看見她的容貌，姚青菁便是怔在了那裡，她這一生，還從不曾見過這般貌美的攝人心魄的女子。

  她的體態婀娜，冷艷絕美的眉目間透著幾分漫不經心，似是這世間所有的事均不足以讓她放在心上，她的神態傲慢，卻讓人甘心將一切都捧在她面前，只為博她一笑。

  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哪怕她無意間看你一眼，都會讓你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