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章 你才是他的母親

  京城。

  聽到春兒的腳步聲，顧佩華回眸，她微微蹙著秀眉，當下就是問道：「如何了？」

  「回稟王妃，小少爺已經到京師了。」春兒眼底含著亮光，唇角亦是噙著微微的笑意。

  「他們到了？」顧佩華聞言，先是驚，再是喜，她從椅子上站起身子，壓低了聲音道：「他們現在在哪？」

  「一切都是按著王妃的吩咐，將小少爺送到了顧大人那裡，只等王妃尋個回家省親的由頭，就可以看到小少爺了。」春兒聲音清脆，字字清楚。

  「好，很好。」顧佩華目露讚許之色，微微點頭道：「鄭啟城這一次，將事情辦得十分漂亮。」

  「王妃，您看，您何時去看小少爺？」春兒也是壓低了聲音。

  想起孩子，顧佩華心思一怔，她已是有快三年的功夫沒有見過孩子了，母子分別時，陸平剛滿兩歲，還是個連話也說不清的稚兒，如今他已快五歲，想來，也早已將自己忘了。

  「你去安排一下，今晚隨我回顧府。」顧佩華吩咐著，說完，又是緊接著道了句：「切記要安排的周密些，不可讓王爺知道此事。」

  

  「是。」春兒恭聲答應。

  「話說回來，王爺今日又去哪兒了？」顧佩華問著婢女，想起丈夫，只情不自禁的皺起眉頭。

  「回王妃的話，王爺昨晚…..宿在了煙雨樓，只怕這一早上的，還不曾起來。」春兒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聞言，顧佩華便是一記冷笑，「我就知道，堂堂一個親王，終日流連花叢，在煙花之地過夜，此事若傳到皇上耳里，又如何得了？」

  「王爺俊美風流，王妃就不要和王爺計較這等子事了，畢竟，您才是王爺正正經經的王妃。」

  聽著春兒的話，顧佩華眼底的光便是黯淡了下去，她默默在軟塌上坐下，幽幽道：「不過是個側妃罷了，我這二嫁的身份，又哪裡能當上王爺正經的王妃。」

  聽主子這樣說，春兒便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她暗暗咬了咬舌頭，道：「是奴婢失言，還請王妃恕罪。」

  「罷了，去安排吧。」顧佩華顯是不想多言。

  春兒行了一禮，剛要退下，顧佩華卻又是喚住了她。

  「等等，」顧佩華向著她看去，道：「趙王那邊，可有什麼消息？」

  「趙王前些日子就已經離開京師，想來如今，怕是已經到了利州，找到了陸侯爺。」春兒道。

  顧佩華沉思片刻，眸中卻是有一絲憤恨之色閃過，慢慢道：「陸宴怕是被那新娶的媳婦迷住了心竅，孩子被擄走了這些日子，也不見他著急，更不見他回京，他倒能沉得住氣。」

  「王妃稍安勿躁，小少爺是侯爺的獨子，為了小少爺，侯爺定會回京的。」

  「行了，你下去吧。」顧佩華開口。

  春兒依言退下，屋子裡便只剩下顧佩華一人，她靜靜坐了一會兒，思緒卻是飄得很遠，回到了六年前，她剛嫁給陸宴的時候。

  那時候的她，是鎮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她的祖父是鎮國公，祖母是信陽縣主，父親為兵部侍郎，母親則是聖上親封的勇毅候唯一的妹妹，可謂滿門富貴，她的夫君，可是世家的清貴公子，也可是公府侯府的嫡出少爺，甚至還可以是皇族中的有為青年，可絕不應該是一個庶民出身的武夫！

  陸宴……

  顧佩華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從北境領兵回京，因著禦敵有功，被皇上親封為天下兵馬大將軍，並從世家貴族中選中了她嫁給他為妻，她一直想不明白，京師中分明有那樣多適齡的女子，皇上為什麼偏偏選中了自己？她雖一直長在深閨中，可也聽聞過那陸宴最是殘暴弒殺的人，有關他的流言她不知是聽過多少，試想也是，一個庶民，究竟是殺了多少人，一雙手到底要沾多少鮮血，才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就連他的長相，也非她所喜，她嫌棄他，嫌他的個子太過高大，嫌他的五官太過堅硬，甚至就連他吃飯的樣子她也嫌棄，她厭惡他，就如同從心底厭惡出身低賤的庶民，她厭惡他，如同厭惡那些打打殺殺的人。

  成親那天，她哭了許久，幾乎要哭暈在新房裡，而他卻只是沉默著，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與自己說什麼，可到最後，他卻是什麼也沒說，顧佩華看在眼裡，只越發鄙薄，她不敢恨皇上，便只能將所有的怨恨全都發泄在了陸宴身上。

  顧佩華沉浸在往事中，直到一陣微風吹來，生生讓她打了個激靈，她回過神，向著窗外看去，就見院子裡的桃花已是抽出了花蕊，已經是春天了。

  清水村。

  姚青菁坐在陸平的小床上，手邊則是擱著孩子的幾件衣裳，她的手緩緩的在那些衣裳上撫過，尤記得那一日，陸宴為他打了新床，他曾那樣高興，獻寶似的讓母親坐一坐他的新床，那些過往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可如今，小床還在，孩子卻不見了。

  姚青菁心裡一陣難過，直到自己落進一道溫厚的懷抱中去，她知道是丈夫來了，她沒有回頭，只默默地將孩子的衣裳疊好，放進了包袱里。

  「別擔心，小平不會有事。」陸宴明白妻子心中所想，他環住姚青菁的纖腰，低聲安撫。

  姚青菁心中酸楚，對著丈夫道：「小平年紀還小，那些人很兇，他一定嚇壞了。」

  陸宴心知姚青菁說的不假，他的眉目深沉，只無聲的抱緊妻子的身子。

  「夫君，等小平回到他親生母親身邊，他的親生母親，會對他好嗎？」姚青菁的聲音透著幾分苦澀，她的眼底蘊著淚水，滿含擔憂的看著丈夫。

  陸宴不知要如何作答，想當初，待陸平出生後，顧佩華從不曾親自照料過孩子，她討厭他，也討厭他的孩子，無人會比他更清楚，孩子落在她手裡，只會是她用來要挾自己的籌碼。

  可此時聽著妻子相問，陸宴卻只得安慰道：「會，她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她會對他好。」

  「那，會有我對他好嗎？」姚青菁又是問出了一句話來，對於她這句話，陸宴卻是無法作答。

  說完，姚青菁又似是想起了什麼，她握住了丈夫的大手，輕聲問道：「會不會，等我們再見到小平的時候，他就不認我了？」

  「別說傻話，」陸宴微微皺眉，只攬住她的肩，沉聲告訴她：「這世上的女子，沒有誰會比你對他更好，青菁，你才是他的母親。」

  聽著丈夫的這一句話，姚青菁隱忍許久的淚水終是決堤，這些日子，對孩子的擔心時時刻刻的絞著她的心腸，她一直不敢在丈夫面前表露，直到此刻，被陸宴抱在懷裡，她的淚才落了下來。

  陸宴輕拍著她的後背，手勢如同哄一個孩子那般輕柔，其實不僅僅是孩子，也包括他自己，在這世上，除了他懷中的女子，又有誰想過他們父子餓不餓？關心過他們父子冷不冷？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姚青菁。

  「聽話，別哭了。」陸宴伸出手，為妻子拭去了那些淚珠，顧念著妻子雖出了月子，可到底還是太過羸弱，此時落淚，只怕對她的眼睛不好。

  姚青菁點了點頭，她看著眼前的丈夫，在陸宴的臉上，並沒有絲毫的埋怨，埋怨她沒有看顧好兩個孩子，相反，他的黑眸中透出的是深不見底的心疼，那些心疼密密麻麻，仿佛都要從他的眼睛中冒出來似的，而這些日子，他也的確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說是將她捧在手心也不為過，即使她沒有保護好他的孩子，他卻仍是一如既往的憐惜自己。

  「夫君，謝謝你。」姚青菁情不自禁，與丈夫吐出了這幾個字。

  「你是我的妻子，永遠都不用和我說這一個字。」陸宴抵上妻子的額頭，他的聲音溫柔而低沉，猶如陳年的美酒般讓人情不自禁的沉溺其中。

  說完，男人凝視著妻子的眼睛，又是與她說了一句：「就算是說謝，也該是我與你說這一個字。」

  他雖沒有說清楚，可姚青菁卻仍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心裡很是溫軟，她不怕付出，也不怕辛苦，只怕自己的付出和辛苦會被男人視為理所應當，不被珍惜，可此時，陸宴的話讓她曉得，他看見了她的付出，體諒的她的付出，也珍惜了她的付出，姚青菁只覺得，哪怕是要自己為他付出了性命，她也值得了。

  陸宴親了親她的面頰，攬著妻子仍是消瘦的身子，男人心下有不忍划過，想起回京路途遙遠，即便備下了馬車，可姚青菁剛剛小產，就要這般奔波，每念及此，陸宴都是不由自主的蹙起眉頭。

  姚青菁看著丈夫的臉色，她明白丈夫在想什麼，她的小手綿軟，輕輕撫上了丈夫的面容，與他道：「夫君，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咱們一會兒去和我爹娘說一聲，咱們要出去尋小平了，等明日，我們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