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有你在，我不辛苦

  「昨兒見他們從里正手裡賃下了屋子，這裡正也是貪財，這平白無故的，作甚讓幾個來路不明的人住進咱們村來，有了陸家那父子還不夠啊？」另一個連忙接下了話頭。

  

  「就是說啊，嚯，你們是沒見著，那幾個男的看起來凶得很，一個個長得又高又壯，一看就不是什麼莊稼人，怕不是啥土匪吧？」

  「牛牛媽，你可甭嚇唬咱們，里正不說了嗎，那幾人是客商，路過咱們村，其中一個人生了病，才在咱們這裡逗留一陣子，等養好了病就會走的。」

  「他說是這樣說，你信吶？」牛牛媽不甘示弱，頓時頂了回去；：「也虧得咱們村在這窮鄉僻壤的地方，若是再發達點兒，可不是啥人都往咱們這裡鑽？」

  「若說都往咱們這來，前陣子不也有幾個人離開了咱們村嘛。」一個婦人似是想起了什麼，神神秘秘的開口。

  「你說的是孫寡婦母子吧？」當下便有人想了起來，壓低了聲道；：「你們說，那娘三個到底是去哪了？他們無親無故的，這大冷天又能往哪去？」

  「這誰曉得，左不過是受苦遭罪罷了，那陸宴也不是個東西，占了人便宜，還把人給逼走。」

  「可不是，我看吶，孫家的那間院子，往後遲早也要落在他手裡，孫寡婦在咱們村又沒親戚，她那房子又是陸宴出錢修的，這往後陸宴還不是出個藉口，把那房子塞進自己的腰包。」

  「噓，你們小點聲兒，看是誰來了。」有婦人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對著其他人小聲開口。

  另外幾人抬眸，就見不遠處走來一道纖柔端麗的身影，她五官娟秀，皮膚雪白，看起來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可人極了。

  看見姚青菁，這幾個婦人便都是閉上了嘴巴，姚青菁走來時已是隱約聽見了她們的話，見她們沒有說話，姚青菁自己也是閉上了嘴巴，她微微低下頭，只拎著手中的籃子向著家裡走去。

  「瞧瞧，聽說都有了身子，可那小腰還是那麼細。」待姚青菁走後，有婦人打量著女子的背影，在那裡咂嘴道。

  「八成是那樵夫不懂憐香惜玉，那啥事做多了吧。」其中一婦人口出污言，一語言畢，其餘幾個女子都是哄堂大笑。

  那些笑聲自是傳到了姚青菁耳里，姚青菁臉龐微紅，腳下的步子也是走的越發快了起來，回到家，就見陸宴正在那裡打磨著一把朴刀，看見那把刀，姚青菁一怔，倒是把方才聽來的流言都給忘了。

  看見妻子回來，陸宴放下刀，向著姚青菁走去，「回來了？」

  陸宴開口，從妻子手中接過籃子，牽著她的手進了院子。

  「夫君，這把刀是哪裡來的？」姚青菁用手指向那把朴刀，眸心既是疑惑，又有些驚懼。

  「家裡原先就有，只一直沒有用過。」陸宴沒有瞞著她，如數與她道。

  聞言，姚青菁心中一緊，她知道，丈夫如今既然將這把刀拿了出來，便意味著眼下怕是到了要用這把刀的時候了。

  姚青菁收斂起心神，只輕聲說了句；：「我先去做飯。」

  「待會我去，你先去歇一會兒。」陸宴帶著妻子進屋，安頓她坐在床上，姚青菁拉住他的手，與他道；：「夫君，我方才在外頭聽到村人們都說，說……」

  「他們說什麼？」陸宴問。

  「他們說，咱們村里來了好些來歷不明的人，那些人都又高又壯，從里正那裡賃了屋子住，他們……是因為夫君才來的嗎？」最後一句，姚青菁的聲音不自覺的帶了幾分顫抖。

  陸宴默了默，他環住姚青菁的腰身，與她點了點頭，低聲道；：「是，他們是為我而來。」

  見追蹤丈夫的人都是進了村子，姚青菁臉色一白，只覺渾身都好似失去了力氣，到了如今，他們還能去哪？還可以去哪？

  「青菁，你別怕，他們的目標是我，他們不會傷害旁人，也不會傷害你和孩子。」陸宴連忙開口。

  「那他們會傷害你嗎？」姚青菁失聲道。

  陸宴沉默了，他撫上妻子的髮絲，卻遲遲沒有吭聲。

  「夫君，他們…..他們到底想怎麼樣？」姚青菁急出了淚花，「咱們可以報官嗎？」

  陸宴搖了搖頭，「他們的主子身份尊貴，報官無用。」

  「那…..」姚青菁不知所措。

  「咱們今晚就走。」陸宴的聲音低沉有力，他抵上妻子的額頭，與她道；：「不論是天下兵馬大將軍，還是鎮遠候，青菁，我通通不稀罕。」

  「夫君？」姚青菁不解，「什麼是天下兵馬大將軍，又什麼是鎮遠候？」

  「青菁，這些是什麼都不重要，你只需記得，我只想帶著你和孩子，咱們一家人，安安穩穩的過日子。」陸宴的黑眸迥深，回想起那些被皇上猜忌，被權貴排擠，被王皇子奪妻，被奸人讒害，以至於父子兩人孑然一身離開京師的日子，男子唇角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縱使他一腔忠勇，百戰百勝，匡扶大齊江山，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姚青菁沒有再多問，她點了點頭，告訴丈夫，「我都聽夫君，的，夫君說夜裡走，咱們就夜裡走，我這就去收拾東西。」

  顧念她有孕在身，陸宴不舍她勞累，只與她道；：「你歇著，我去收拾，也無須帶太多東西，缺什麼，路上再置辦。」

  姚青菁想起自己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還要帶著小平，自己母子兩都少不得要讓陸宴費心照顧，若再帶那麼些東西，累的也還是丈夫，姚青菁念及此，便是和丈夫點了點頭。

  陸宴揉了揉她的頭髮，想起姚家一門老小，男人在妻子面前蹲下身子，問道；：「青菁，你想不想回家看看？」

  姚青菁自然明白丈夫口中的「家」指的是什麼，想起父母和兄嫂，姚青菁的心就是酸了，她搖了搖頭，只道；：「初二的時候咱們剛回去過，就不去了。」

  那些人都進了村子，少不得要監視著他們，姚青菁即使懵懂，也曉得在如今這個節骨眼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好，」陸宴明白妻子的顧慮，他微微一嘆，憐惜道；：「我答應你，不會等太久，我就會帶你回來。」

  姚青菁不願他擔心自己，只勉強的笑了笑，輕輕的「嗯」了一聲。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冬夜裡天黑的早，村人多是早早上床睡覺，四下里萬籟無聲，安靜極了。

  要帶的東西都是準備了齊全，左不過是一家三口的幾件換洗衣裳，家中積攢的銀錢也全都戴上了，陸平尚且不知父母要帶自己去哪，可孩子也能察覺到家中的氣氛有些凝重，只不安的依偎在母親身邊，姚青菁見孩子昂著腦袋看著自己，她環住陸平的身子，溫聲和孩子道；：「小平不要害怕，爹爹和娘親帶小平去外面看一看，玩一玩，好不好？」

  聞言，陸平眼睛一亮，對著母親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娘親，咱們真的是要出去玩嗎？」

  「自然是真的，」姚青菁念起自己離開家鄉都是惶然而無助的，又何況是這般大的孩子，自是想哄著他，不讓他害怕，「在路上，爹爹和娘親會給小平買好吃的和好玩的。」姚青菁安撫著孩子。

  見母親這樣說來，陸平的眼睛裡滿是憧憬，可只一會兒，孩子眼裡的憧憬便是消失了，有些不安的開口；：「那娘親，咱們要在外面呆多久？咱們……還會回來嗎？」

  姚青菁心裡一震，孩子的這番話只讓她不知要如何作答，雖然丈夫曾與自己保證，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回來，可前路渺茫，世事難測，就連她自己也不知要在外面呆多久，又要多久才能回來。

  「要不了多久，咱們就會回來了。」姚青菁深吸了口氣，只將丈夫的話告訴了兒子，不知是安慰著陸平，還是安慰自己。

  「東西都收拾好了，咱們走吧。」陸宴進了屋，看著妻兒，與兩人開口道，聞言，姚青菁便是帶著孩子起身，母子兩都是穿的十分厚實，陸宴看在眼裡，只上前為妻兒圍上了披肩與風帽，見母子兩人周身上下都是掩的嚴嚴實實的，男人方才微微放心，拿起了行李，帶著妻兒趁著夜色遮掩，出了門。

  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積雪，踩上去只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顧念著姚青菁懷著孩子，陸宴只將行李打包一把背在身上，自己一手將孩子抱了起來，另一手則是攬住妻子的腰肢，將她護在懷裡，一來為她擋住夜間的寒風，二來穩住她的身子，不會滑倒。

  「等進了鎮子，咱們雇一輛車，就不會這樣辛苦了。」陸宴看著懷中的妻兒，眼底有不忍划過。

  姚青菁輕輕搖了搖頭，她看著丈夫，借著月光，她清楚的看見丈夫眼底的心疼，雖是寒夜漫漫，可此時她的心卻是溫溫軟軟的，她輕啟朱唇，和丈夫道；：「沒關係，有你在，我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