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8章 塵歸塵，土歸土

  到底是這種陰間官司，不好擺明面上跟妹妹講，妹妹過的幸福，沒必要被這些不入眼的髒東西給污了耳朵。

  被安南警告，夏依雪也是怕的，告辭走人，安南心想還算她聰明一回。

  卻不知夏依雪只不過是以退為進，她是絕對不會放棄安南的。

  一個小時後，安伊伊就在醫院見到了大伯娘，距離上次見面一年半的時間，此時的大伯娘瘦得脫相，著實讓安伊伊驚了一把，心裡也自責，她該下來看看大伯娘的。

  不想大伯娘像是看穿她心思一樣握住她的手，「我這一生很知足，遇到個疼我寵我的丈夫，生了個孝順還有本事的兒子，就連兒媳也跟我生的女兒一樣心疼我這個婆婆，事事顧我周全，當然，還有你這個侄女，如果你大伯在我心裡排第一的話，伊伊啊，你在大伯娘心裡便是緊挨著你大伯的，至於你大堂哥，自然是排在末尾的。」

  方琛：「……」知道他不受待見，可老媽啊，你也別說出來啊！

  書蝶：「我天生體弱，再加上在娘家受的罪，讓我身體越發糟糕，醫生曾斷言我活不過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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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後來，我在十八歲之前遇到了你大伯，他心疼我，拼命賺錢帶我全國各地的尋訪名醫治病，你都不知道，為了賺錢，你大伯什麼不要命的事情都幹過，好在他是有自己底線的，而我也沒有立場說他，只是心疼。

  還好，我在那些大夫的治療性下，多活了幾年，當時醫生說我竟然硬扛過十八歲，真是運氣好。但也好不了多少，無非是多活些年，左不過還有十年光景，那是極限了。

  我也以為是極限了，可卻得你這丫頭給我調理身體，都說久病成醫，我雖然不懂醫，但誰治的好不好，我還是知道的，要不是丫頭你這些年給我調理身體，我不可能又多活二十年，丫頭啊，我知足了！你可別怪自己，人的命是有天數的，我已經一再違背天道了。」

  安伊伊已經掉眼淚掉得跟個雨水精一樣了，雖然沒有哭聲，可這默默掉淚的樣子，才是最戳人心的，這可把大伯娘心疼壞了。

  「丫頭啊，你別哭，大伯娘會心疼。」書蝶手忙腳亂的給擦眼淚，印象中小丫頭一直都很堅強，哪裡會哭成這個樣子了？

  「大伯娘，我沒掉淚，這是風吹了眼睛，你別管我。」

  書蝶笑了，她的小侄女還是這麼可人，明明都是個小少年的媽了，說到小少年，安伊伊看向兩個差不多的孩子，慈祥的樣子，讓兩小隻很是親近她。

  「堂奶奶。」

  「堂奶奶。」

  「哎喲，乖了！都是好孩子。阿辰啊，你媽媽只生了你一個孩子，她小時候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以後你要好好孝順你媽媽，別讓她吃一丁點兒的苦。」

  小少年的阿辰，別看他人小，但經歷過曾爺爺以及林叔的死，早就敏感的知道這位堂奶奶身體不妙了。

  不會掩飾什麼，耷拉著小耳朵，小臉凝重得厲害。

  當然，回話的時候那是相當嚴肅認真的。

  「堂奶奶，我聽您的，將來等我長大了，一定好好孝順我媽媽。娶的媳婦也一定要是我媽喜歡的，否則天仙我照樣不娶。娶回來如果是個表里不一的，不對我媽好的，我立馬就休了。」

  「噗嗤！」書蝶直接笑噴，誰能想到這話會是從一個小少年嘴裡說出來的？

  一本正經的樣子就更讓人憋不住了。

  「是，我信。我們阿軒是個有成算的，小小年紀就這樣，將來一定是個不得了的人。」

  「嗯，我也這麼認為。」

  這話出自一個小少年，想不把人逗笑都難，可偏偏是這種氛圍，沒一個人笑得出來。

  又拉著阿軒，「阿軒啊，你雖然不是伊伊的孩子，但從你生下來就在她身邊養著，跟兒子也沒什麼區別，將來也是要好好孝順她的，知道嗎？」

  阿軒重重點頭，帶著鼻音道：「在我心裡，姐姐就是我媽媽，不，比我親媽還親的媽媽，我當然要對她好，等我長大了，一定會孝順她的。」

  「嗯，我信你們。你們都是好孩子。趁著年輕，努力向上，這樣才能練就自己的本事，有本事了才能好好孝順長輩，否則都是空談。」

  「堂奶奶，我們記住了！」

  這像是後事的一通話，讓現場的人都不是滋味。

  而安伊伊也已經趁著這個空檔，早就不動聲色的把了脈，末了，人也格外沉重，她去外面打電話給師父，希望他老人家有辦法救大伯娘。

  電話很快通了，周廣德聽了安伊伊的意思，頓時沉默了。

  安伊伊慌了，「師父，難道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周廣德長嘆，「徒弟啊！實際上半年前我回來過一趟，你大伯娘是什麼情況我心裡清楚。」

  安伊伊淚崩，「師父，你想想辦法唄！徒弟求你了。」

  周廣德這個心啊，他最見不到徒弟這個樣子了，光是聽電話那端的聲音，都讓他難受死了，現在就算她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辦法摘給她，但書蝶那病，卻是比摘月亮還難太多。

  「徒弟啊，生老病死都是自然法則，誰都逃不過一死的。」

  安伊伊明白了，大伯娘這是無力回天了。

  正在難過的時候，就聽到病房傳出一聲悽厲的哭聲，嚇得安伊伊電話都忘了掛，轉身沖回去。

  書蝶的死既突然卻也是預料之中。

  聽說事情後，爸媽帶著兩個哥哥嫂子都連夜趕過來，第二天火化，三天後下葬，全程都沒有掉一滴眼淚的大伯，卻是讓人看到就想掉眼淚的人。

  大伯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原本茂密還被人人稱羨的黑髮，一下子全白了，就連眉毛鬍子也跟著一道白。

  大家都知道最難受的要數他，挖空心思的想辦法安慰他，卻發現無論什麼話語，似乎在他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

  怕大伯會有個好歹，大堂哥和大堂嫂時刻盯著，一刻都不敢鬆懈，就連晚上睡覺，也是方琛堂哥抱著被子去大伯房裡。

  老媽建議大伯跟他們一起去京市散散心，爬爬萬里長城，或許會好受些，但大伯仿佛一夕之間對這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興趣一樣，搖頭。

  安伊伊打電話求助穆雲瀾，他放下工作連夜飛了過來，在穆雲瀾的專業攻勢下，大伯吃飯了洗澡睡覺了，還會跟人說話了。

  眼見著大伯好轉，他們也稍微放下心來，商量著返京的事情。

  而有人卻不安分了。

  突然冒出來的女人，老了不少，但風韻猶存，沒辦法，這個詞用在眼前的婦人身上還是合適的，只是安伊伊不明白書麗然攔她路為何意。

  「沒聽說過好狗不擋道？」

  書麗然被這不留情面的話給搞得一噎，但想著結婚的時候那老不死的也沒通知人家，人家不知道正常，想到這兒，書麗然臉上笑意堆起。

  「伊伊啊，媽不知道你回來了，不然好酒好菜招待你，如今啥準備也沒有，你說你這個孩子，既然回家了，咋不過來告訴一聲？」

  媽？

  安伊伊見鬼似的盯著眼前的女人，不過就比她大幾歲而已，這腦子是被石頭砸了還是被門夾了，讓你生出不切實際的幻想來了？

  追過來的髮小楊月季趕緊拉她到一旁小聲說原因。

  原來書麗然之前的丈夫王大鵬不但好吃懶做，還喜歡酗酒，一日跟一幫狐朋狗友醉酒後回村，卻是掉落河溝里沒爬上來，還是第二日有人從河溝經過，看到一具浮屍後嚷嚷開來，最後被熟悉的人確認是王大鵬無疑。

  成了寡婦的書麗然很快就勾上別村的男人，只可惜最後都沒成，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最後竟然跟大她三十歲的古稀老人方衛國領了證，方衛國為顯擺娶了年輕妻子，還辦了五桌酒席，高調得周圍幾個村的人都知道了。

  很多人談論書麗然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雖然不算多年輕，但比起方衛國一個一隻腳踏進棺材裡的人來說，實在年輕的過分，她這樣的還是能找條件相對好許多的人。

  但也有知情人透露。

  方衛國前妻李春香給方衛國戴了綠帽子，連二人唯一的牽絆就是那從小寵到大的兒子方小辰，可後來才知道方小辰不是自己的種，方衛國這才一氣之下跟李春香離婚不說，把人淨身出戶，同村的人都傳，方衛國這些年積蓄不少，這些積蓄如今都落在方衛國一個人身上了。

  眾人恍然！

  這就不奇怪了。

  書麗然愛錢，方衛國有錢。

  結婚後那些錢就算不立即給書麗然，她也不會吃虧，但萬一運氣好方衛國轉頭就蹬腿了，方衛國留下的財產便都是她一個人的了，她還可以抱著財產另嫁他人，如果方衛國好好的活著，於她也沒有影響，畢竟整個清水村的人都知道方衛國的第二任妻子生的一對雙胞胎，每個月都給他寄生活費，方衛國等於躺著養老，書麗然嫁過去，這筆錢肯定是要落入書麗然口袋的。

  明白了明白了。

  如今看來書麗然精明著呢！

  倒是安伊伊，乍然聽到渣爹第四婚了，竟然麻木的認為這才是她印象中的渣爹，就是可惜她母親了，不過這渣爹真是老不羞，估計十里八村都在傳頌他的光榮事跡呢。

  這個年代，大城市有人老少配都能讓人底下議論不斷，更何況是在樸實的農村，安伊伊就在想，渣爹也幸好是農民，如果是生在古代，這不得禍害多少女子？

  想想就搖頭。

  扒開發小想護她的發胖身子，安伊伊與書麗然對視。

  莫名的，這沉冷的眼神，讓書麗然莫名心裡一緊，甚至連身體都不受控制的後退。

  「你剛剛說什麼？媽？你也配？我說過了，我爸媽就在我安家院子，大嬸，可別亂攀關係，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再跑來我面前晃，有你好看！」

  別說，書麗然學聰明了，這會兒她不覺得安伊伊說這話是嚇唬她，她深深明白一個道理，想要過好日子，就別來招惹這個女魔頭。

  算了算了，還不如去鬧那對雙胞胎呢。

  一道回家。

  楊月季：「伊伊啊，你咋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沒變？」

  安伊伊下意識的摸摸臉：「可能是我天生麗質吧！」

  就很無恥！

  楊月季：「……」

  安伊伊：「對了，你家世錦該是大學畢業了吧？有想過進安氏嗎？」

  楊月季一臉憂愁道：「別提了，我意思也是走走你的後門進安氏，可那小子大學畢業後就學別人一樣去特區了，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

  想把孩子留在身邊，也是父母常情，安伊伊知道發小現在需要勸慰。

  「兒女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你莫非想要他好吃懶做貼著你？」

  楊月季想到兒子的幾個同學，聽說現在鬧著結婚要父母買房買車什麼的，父母都是工薪階層，哪裡拿錢出來？這麼一對比，竟覺得發小分析的太對了。

  繼續加把火。

  「特區如今發展的是最快的，對於年輕人機會也越多，相信憑世錦的聰明和才華，應該很快尋到自己的一席之地，等有了閱歷積累，世錦就是香餑餑，就算到時候回明城，那也是各大公司爭相要要的人才，我倒覺得是好事。」

  楊月季一想到兒子以後回明城就是香餑餑了，頓時所有的氣都消了。

  「我聽你的，你從小就有主見，聽你的一定沒錯。」

  安伊伊：「……」姐啊，多讀書！

  傍晚的時候，安伊伊一行人離開，方琛堂哥特意讓一幫好哥們開車送明城。

  才出村，就見一個十多歲的小女孩蹲在路邊，手裡還拎著一個籃子。

  安伊伊忍不住多看了會兒，總覺得這小女孩面熟。

  沒想到小女孩還攔車了，安伊伊讓人停一下。

  等下了車，女孩站了起來，腦門上的濃重劉海被風那麼一吹，露出真容。

  「你是王馨吧？」

  女孩怯怯的點頭。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女孩看著安伊伊笑眯眯的，一點不像她媽兇狠的擰她耳朵揪她身上軟肉，一時勇氣也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