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雙鞋

2024-08-08 00:15:40 作者: 獵狼嘯風

  老二和周蘭徹底過不下去,回去離婚了。

  他倆兒咋想的不知道,但是他們兩家老人可定得難受,誰也不希望自己孩子離婚,離婚在農村不是啥好事。

  老二家也不富裕,他還有個哥哥,成家另過了。在農村給孩子娶個媳婦不容易,就算是家庭條件好的,家裡有錢,那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都是父母面朝黃土背朝天,汗珠子掉地砸八瓣換來的。給孩子娶個媳婦幾乎給父母扒層皮,家裡所有積蓄都得拿出來,不夠的還得朝親戚朋友借。

  媳婦娶到家,爹媽頭髮花。

  可憐天下父母心。

  水案剩我自己了,也能忙過來。

  快過年了,每天都有車間組會餐,還有各個科室會餐。

  科室會餐都是領導,安排進包房;車間會餐是工人,安排在大廳。這樣省的領導和工人碰到一起,出現不必要的尷尬。

  

  會餐大部分都是套餐,提前準備好的,有老大和老四幫忙也不忙不亂,覺得比平時散點輕快一些。

  前台人員有點緊張,周蘭和老二回去,李海娜也跟著回去了,還有一個外地的小服務員想家想的直掉眼淚,也提前回去了。馮哥找了三個家在酒店附近的下崗女工當服務員,也忙的過來。

  臘月二十三,小年。

  中午的時候有會餐訂單,晚上沒有。小年都回家過去,沒幾個人到飯店吃飯。

  中午下班去了商場,看看給母親買的鞋到了沒有。給母親買的是軟面的棉皮鞋,她老人家還從來沒穿過皮鞋呢。

  還好到了。

  把鞋買完逛了一會兒商場,過年了,得給趙姐買點什麼。人家對我很好,給我買衣服買鞋,買床單被罩,還把家裡的枕頭拿給我,像家姐一樣照顧我,很感激。人家對咱們這麼好,咱們不能像沒事人似的,怎麼說也得給人家買點什麼。

  什麼都是禮尚往來。

  第一次給女人買東西,不會買,不知道買什麼。想想自己真是完蛋,連女人喜歡什麼都不知道,一點不懂女人,做人失敗。

  在商場裡慢慢的逛著、看著,後悔出來的時候沒叫上張玲,要是她在這就好了,她是女人,知道女人喜歡什麼,並且和趙姐長得差不多,就是纖瘦一些,趙姐略微比她胖點,豐滿一些。

  逛到賣圍巾的攤位,被那裡的圍巾吸引了。

  圍巾的樣式很多,什麼顏色都有。

  吸引我的是賣圍巾的女老闆,和趙姐相似的面容,個頭、身材和趙姐幾乎一樣。披著一條大圍巾,XSBN風格,很長很寬的那種,淺紅色,搭在脖子上,兩邊垂在下衣襟那,長長的飄穗隨著身子來回擺動,非常大氣,有格調。

  這條圍巾圍在趙姐的脖子上,那還說啥了,氣質立時上來。

  女老闆正在向幾個女顧客介紹自己的圍巾。

  「這是今年新款,最流行的,這是在我這,要是在奉城春天最少八百多,還不講價,我這是最低價了,姐們兒。」

  「這還貴?一分錢一分貨,你看看這啥質量?純正品,不是正品你拿回來,我陪你一萬塊錢!」

  幾個女的看看了,有想買的意思,看了一會兒走了,說逛逛,一會兒回來買。

  等幾個女的走後女老闆剛要說兩句不好聽的,看到我馬上笑著問:「小伙兒,買圍巾呀?」

  我說:「嗯,買圍巾。」

  「給自己買還是給女朋友買?」她問。

  「給我姐買。」我說。

  女老闆楞了一下,馬上熱情的問:「給你姐買?你姐多大歲數?」

  「三十二。」

  「哎呀,和我同歲。」

  她準備拿圍巾讓我挑。

  「你脖子上的這條挺好,我相中了。」我說。

  「這條?你相中這條了?」她指著脖子上的圍巾問。

  「是,就這條,相中了。」我肯定道。

  「呵呵,我也相中了,看樣你姐和我一樣高,要是不高圍不起來它。」

  「是,就看你圍著挺好才買的。」

  「可這款紅色的就這一條了,其他顏色的行嗎?」她問。

  「不行,就這個紅的。」我直接道。

  「我也喜歡紅的,這條準備自己留著過年圍的。」看樣她有點捨不得,看看我,看出我要是買不到她圍著的這條圍巾就不買了,對我說:「看你對你姐挺夠意思,還頭一回看弟弟給姐買東西的,就賣給你吧。」

  「那謝謝了。」我也挺高興。

  於是就愉快的買下了這條圍巾,還買了一條同款橘黃色的,準備送給張玲。

  給趙姐和張玲一人買了一條圍巾,心想給在外面認識的姐姐買了,家裡還有五個親姐姐呢。摸摸口袋只能在心裡為自己默哀三分鐘,沒錢了。掙的錢還是少呀,不禁花,圍巾真的挺貴。

  在心裡說努力掙錢,一定要給五個姐姐買最好的。

  晚上客人不多,早早就完事了。

  老大和老四早走了,小年也是年,回家和家裡人過年去了。想母親今天自己在家過小年,肯定很想我,跟自己說過年的時候回去,陪母親好好過大年。

  從廚房出來,大廳還有一小桌客人,看樣子馬上也完事了。

  馮哥在吧檯那站著,看到我跟我說:「老大和老四都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我說:「是呀,就我老哥一個了。」

  張玲在吧檯里說:「前台也就剩我一個了。」

  沒看到孫梅,我問馮哥:「我孫姐呢,回家了?」

  「沒有,和她朋友去市里唱歌了。」馮哥道。

  「馮哥,你也跟著去呀。」我打趣道。

  「都是一些老娘們兒。」馮哥道,「孩子有點感冒,我得回去看孩子。」

  我沒說話,想也是的,孩子感冒當媽的出去唱歌,當爹的在家管孩子,也不是不行,就是有點不合情理。

  我問馮哥:「用煮點餃子帶回去吧?」

  「也行,老三你煮點餃子。」馮哥道。然後想起了什麼,對我說:「對了,多煮點,你也帶回去點,再整個菜,切點醬牛肉。」

  我說:「我不用,吃完飯了。」

  「今兒不是小年嗎,就你一個人,回去自己喝點,喝完了睡覺香。」他說

  「也給我帶一份,你們過年我不過年呀,我也喝點。」張玲道。

  「你能喝酒嗎?會餐的時候沒見你喝酒,就喝飲料了。」馮哥說。

  「那是人多,我沒好意思。」張玲道。

  「那就這樣的,老三你去煮點餃子,切點醬牛肉,你看還有啥現成的整點,給我帶點餃子就行,你和張玲你倆兒回去喝點兒,就你們倆人,也熱鬧熱鬧,過年了嘛。」

  我答應著,問張玲:「姐,你真想喝點?」

  「喝,咋不喝呢,誰過年不喝酒。」

  回廚房煮餃子切牛肉。

  最後一桌客人走了,和張玲回到寢室,因為到誰的寢室吃餃子發生爭執,我說到男寢,她說不去,不習慣,叫我到女寢,我說女寢太乾淨,我不習慣。最後她說:「聽姐的,就算陪姐吃。」

  「好吧,你先回去,我收拾收拾再過去。」我妥協道。

  「你收拾啥,不成天這樣嗎,也不是相親,還假裝的收拾收拾。」她笑道。

  「那也得收拾一下,洗把臉,全是油。」

  進屋洗了臉,把工作服褲子換了,拿著給她買的圍巾過去。

  女寢和男寢不一樣,人家的屋乾淨,還有香味。打酒店重新開業這是第二次進女寢,第一次是張玲把手劃傷的那回。

  她已經把餃子、醬牛肉、花生米擺在桌子上了,看我進來找了兩個喝水的杯子把酒倒上。

  「來吧,開吃開喝!」她顯得很開心。

  把圍巾給她,說:「姐,給你買條圍巾。」

  她驚喜道:「哎呀,還給我買條圍巾!」

  說完拿在手裡看。

  「還是我喜歡的橘黃色,真好。」

  她把圍巾圍上走到鏡子前左右看看,高興的對我說:「謝謝小弟,我圍著正合適。」

  「合適就好。」

  「你還挺會買東西的,我喜歡。」

  「喜歡就行,還怕你不喜歡呢。」

  「我弟給我買的東西能不喜歡嗎?」她高興的說。

  看到她高興的樣子想到了五個姐姐,如果給五個姐姐每人買一條圍巾回去她們也會和她一樣高興,一樣開心。能給在外面認識的姐姐買,卻不家裡的親姐姐買,有點說不過去,明天跟馮哥說一聲,預支部分工資,給五個姐姐一人買一條。

  「姐,先吃餃子吧,一會兒涼了。」我說。

  她把圍巾拿下來放到床上,我倆兒坐下來吃餃子。

  「周蘭和李海娜走的時候沒說過完年還回來不?」我問。

  「李海娜應該回來,周蘭沒說,看樣是夠嗆。」她回道。

  「應該是回不來了,就是回來也不可能在這干,老二在廚房她在前台,多尷尬。」我說。

  「也不一定,我看周蘭根本不在乎,海娜也不怎麼在乎,好像離不離婚沒關係似的。」

  「搞不明白,誰知道咋想的。」

  「愛咋想就咋想,跟咱們沒關係,小弟,來,喝一口。」

  她張羅著喝酒,喝了一口放下酒杯,夾個餃子蘸了一下蒜醬放進嘴裡。

  「你還挺心細的,知道帶點蒜醬回來。」她邊吃邊說。

  「吃餃子沒蒜醬不好吃,我吃餃子必須有蒜醬。」

  「我也是,在家吃餃子就得蘸蒜醬,還得加點陳醋。」

  「咱們東北人都這樣,喜歡吃餃子蘸蒜醬,還得喝點小酒。」

  「餃子就酒,越喝越有,吃餃子不喝酒,不如餵狗。」

  她說完咯咯的笑起來,臉開始紅了,女人喝酒都愛臉紅。

  喝著酒聊著天,一杯酒很快就喝完了,她還要再倒一杯。

  我說:「你還能行嗎,不行就別喝了。」

  她說:「你看我喝多了嗎,一點事沒有。」

  「喝多的人從來不說自己喝多。」

  「沒事,再來半杯吧,喝完了躺床上就睡,也不出屋,啥事沒有。」

  給她倒了半杯。

  小年,在農村很熱鬧,是灶王爺升天的日子。每年今天早上母親都會把灶王爺請下來,拿到灶膛燒了,燒的時候母親嘴裡叨咕著:「灶王爺,升天了,多說好事,過年回來還供你,給你好吃好喝的,你是一家之主。」

  我問母親:「他咋還成一家之主了?」

  母親說:「這不是老輩子留下的嗎,就那個令道兒,圖個吉利,心裡安穩。」

  母親什麼都不信,什麼長仙、狐仙、馬仙、牛仙的我家從來不供,母親常說信那些東西沒用,還不如信老天爺呢,人心好,心善,不做啥壞事啥都有了。人這輩子不管窮過富過,別昧了良心,對得起良心比啥都好。

  母親這一輩子,行的正走的端,雖然日子窮點,但沒人敢說名聲不好的,營子裡人都佩服母親。一個女人從四十七開始守寡,拉扯著六個孩子,還欠不少饑荒,過到今天不容易。

  母親的堅強不是外表的,是紮根在骨子裡的堅強。

  和張玲把第二杯酒喝下之後,她問我:「你說給你媽買鞋,我差點忘了,那鞋來了嗎?」

  「來了,今天買的。」我說。

  「今天買的,你咋沒喊我?」她問。

  「看你怪累的就沒喊你,」我說,然後道:「去年給我媽買過一雙鞋,知道大小,能買。」

  「你們男的買不好,買的啥樣的?」她問。

  「軟皮的,棉鞋。」我說:「去年買的是布面的,今年買雙皮的,也不知道她愛穿不愛穿,我媽沒穿過皮鞋。」

  「愛穿,保證愛穿,老兒子買的能不愛穿嗎。」

  「應該是。」

  「去年給你媽買的鞋,今年咋又買鞋?也不換換樣,買件衣服啥的。」她有點怪我不會買東西。

  「不知道,就是想給我媽買雙鞋。」

  說完喝了一口酒,掏出煙點上一支。

  「姐,你沒過過苦日子你不知道,我記得小時候,我小,大夏天的,和營子裡的孩子玩。那時候家裡窮,腳上也不穿鞋,就光著腳丫子跑。我家前邊有條河,水不大,剛沒過腳面子。夏天我們都在那玩水。到晌午頭兒的時候家家孩子都回家吃飯,我在那等我媽從生產隊回來一起回家,也餓了,回家我媽好給我們做飯吃。」

  「記得那天我媽走著回來的,我打遠兒就喊,我媽走到我跟前兒,用手摸摸我的頭,我說媽我餓了,我媽說回家,媽做飯。」

  「我站在那說媽你背我。我媽看著我說媽累了,不背了,自己趟河過去吧。我媽說著就往前走,直接把腳踩到了河裡,就在她把腳往河裡踩的時候,我看到了她腳上的那隻布鞋,前面已經破了,腳指頭露在外面------」

  「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媽那露在外面的腳趾頭在陽光下特別扎眼------」

  「我媽就那樣把腳踩進河裡,河水很快把她的腳和鞋沒過去了,她就那樣過了河,兩隻腳,那雙布鞋全濕了------」

  我跟在我媽身後,眼淚一個勁兒的往下掉------」

  「打那以後我再也沒到河邊玩過。」

  「我就想要給我媽買雙鞋,一年一個樣------」

  我的眼睛濕了。

  張玲滿臉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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